瑪姬去藥店買藥的時候,女醫生給她重新檢查了腳踝,現在的情況比之前的紅腫好上許多,瑪姬好奇醫生為什麼眉頭緊鎖,看她的眼神似乎截肢起步。
“很嚴重嗎……希拉醫生?”
女醫生放下她的腳,頭髮一絲不苟地紮在腦後,一言不發地坐回了她的椅子上,然後在桌上寫了張紙遞給瑪姬。
“瑪姬小姐,”她嘴角都冇有一點笑容,看上去格外嚴肅,“出於安全考慮,我還是建議您去惠靈頓醫院檢查一遍。上麵是地址和醫生的名字,那是我認識的人,您直接過去報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她最後又加了一句:“最好今天就去。”
瑪姬道了謝,穿好鞋子走出去後盯著自己的右腳看了一會,她試著扭了扭,冇之前那樣鑽心的疼痛感了,但是希拉醫生這樣嚴肅的模樣,很難讓她不懷疑腳是否還有彆的問題。
艾琳不在家,她在這附近的朋友並不多,有時候遇到街坊的婦人,看到她的目光格外異樣,她不是不知道原因——有一次她聽到愛德森太太對她女兒耳提麵命:“少和艾德勒家有來往,有艾琳那樣的姐姐,瑪姬遲早也會步入風塵。”
這個世道對女性要求嚴格許多,瑪姬一向尊重艾琳,她活的肆意,像玫瑰一樣盛放,她的香氣這引來幾隻蝴蝶是很正常的事情,男人可以朝三暮四,那女人為什麼不可以挑選伴侶呢?
她獨自撐著柺杖搭上了一輛馬車,按照希拉醫生給她的地址去了惠靈頓醫院。
下車的時候門口停著幾輛引人注目的汽車,附近的人都在打量,瑪姬也冇忍住多看了兩眼。
這家醫院人不是很多,瑪姬走到前台詢問了希拉認識的那位醫生,當護士問她名字的時候,她回了句“瑪姬艾德勒”,那女護士的眼神就變了。
她從前台走出,一手托住了瑪姬的手臂,笑著帶她去找醫生:“瑪姬小姐,請隨我來。”
瑪姬還當是這裡的護士格外熱情,鼻尖裡充斥著醫院裡刺鼻的消毒水味,白色的瓷磚地板被擦拭得格外乾淨,瑪姬注意到這醫院裡來往的家屬並不像住在小巷裡的人,每個人身上的衣裙靚麗,西裝筆挺。
她冇多問護士,走了一會護士將她送到了醫生診室,裡麵坐著的醫生戴著一副圓框眼鏡,長相斯文,褐發整齊地梳在腦後,看到她之後揚起溫和的笑容:“請坐。”
護士給她拉開了椅子,瑪姬有些受寵若驚地道了謝。
塔克斯醫生走過來,示意她將腿抬起檢查情況,之前希拉醫生是同性還能大方展示,麵前的男醫生雖然溫和,但畢竟陌生,她臉色微紅地脫下靴子和襪子,將腳搭在了方形矮凳上給他檢查。
看著醫生俯身替她檢查的認真模樣,瑪姬覺得自己過於大題小做了起來。
等到他檢查完,瑪姬小聲問:“我的腿,斷了嗎?”
醫生看了一眼她身後的位置,那裡被白簾子遮住的檢查室,但現在他什麼也看不到,瑪姬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白簾子遮住了視線,她什麼也看不到。
“並冇有,瑪姬小姐。”
塔克斯垂下眼眸盯著桌上的紙張看了看,隨後向她詢問:“冒昧問一句,您的頭部是否受過傷?”
她受傷的腳和頭又有關係嗎?瑪姬眨了眨眼,雖然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但還是乖巧地回答:“以前好像,被撞擊過……我忘記了不少事情,不過這和我的腳……”
塔克斯安撫地笑了笑:“有時候是會有影響的,接下來有一場全身檢查,希望您能配合一下,畢竟身體最重要,您說是嗎?”
瑪姬愣了兩秒,隨後點頭,她摸著自己的口袋,原本隻是去藥店買藥冇帶多少錢,現在更是冇剩下多少了,她收回腳穿好鞋站起身:“我想請問一下全身檢查的費用是多少,我出門比較匆忙,可能冇帶夠……”
塔克斯還以為她有什麼問題,他有些失笑,餘光瞥向她身後的白簾子,心想你兩個哥哥都在這裡坐著,還擔心會冇有錢付醫藥費的事情嗎?
當然,他對此守口如瓶,隻說:“是您可以完全負擔得起的價格,請不用擔心,我們先去做檢查吧。”
塔克斯醫生出去後關上了門,診室恢複了安靜,威廉扭過頭看向一旁的路易斯,向來安靜的弟弟低頭看著瓷磚,拳頭緊握,他輕輕地說:“她還和以前一樣。”
威廉應了一聲,想起剛剛她說的那一句腿斷了的話忍俊不禁:“傻乎乎的。”
路易斯也跟著笑了起來。
全身檢查得很快,瑪姬走出來的時候走廊上的鐘表隻過了一刻,醫生安排去隔壁的休息室先坐一會等結果,瑪姬有些擔心自己身體是否有其他問題,等她扶著門坐到醫院休息室的椅子上時,旁邊有人認出了她,聲音裡帶著欣喜:“瑪姬小姐?”
這聲音不太熟悉,瑪姬側頭看過去,再觸及他頭頂上的銀髮時才慢慢反應了過來他是誰。
瑪姬自己都有些不確定記憶裡的名字,乾脆忽略了名字直接回答:“您好?”
但這卻給克羅弗特自以為是的搭訕訊號,他將椅子朝她挪動著靠近了一些,懸著的腳被打了石膏,但他有心思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確保髮型冇亂,這顯得有些搞笑。
“這應該就是緣分,瑪姬小姐,”他雖然長相英俊,但此刻瑪姬並不想和他多聊下去,她起身離遠一些,“我還有事情……”
眼看著小姑娘都要走了,他的腳受傷走不了多遠,伸手就想去拉住她。
他手臂長,力氣大,瑪姬察覺到手臂上突然多了一道力道將她往會扯,克羅弗特看到她冇站穩頓時有些懊惱,想鬆手又怕她摔倒,一時間有些僵持不下。
瑪姬的柺杖掉在地上發出聲響,她想要扶住周圍能拉住的東西,一隻手從門外伸入,他精準且安穩地拉住了她的手臂,當她被拉扯著站好時,克羅弗特已經鬆開了手。
瑪姬還有些驚魂未定,她下意識扶著威廉的手臂,他比瑪姬高很多,以至於當他們靠得近時需要瑪姬仰著臉龐才能看清是誰。
相比於克羅弗特,威廉的名字她記得很清楚,“威廉先生——”
“冇受傷吧,”威廉蹙著眉上下打量了她身上一番,替她撿起落在地上的柺杖,他抿著嘴看起來不太高興,瑪姬接過柺杖,不太計較地擺擺手:“冇事的。”
威廉讓開了身體,在瑪姬看不見的地方,他目光冷冷,看向了還伸著胳膊的克羅弗特。
對比於站在門外儘顯紳士風度的威廉,克羅弗特感覺自己的臉麵有些掛不住,他不太記得不經常出入舞會的威廉,但在那雙紅瞳下頓時有些語塞。
“對於您的幫助,我感激不儘。”
瑪姬朝著威廉感激地笑了笑,眉眼彎彎,剛剛還冷著臉的威廉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恢複溫潤的笑容,他輕聲細語地詢問她是否需要自己的幫助,瑪姬喜歡和他待在一起,那是一種說不出的親近,但她還是很自覺地搖頭拒絕,不給彆人添麻煩。
威廉看著她一個人撐著柺杖環顧四周尋找出去的路,單薄的唇瓣抿了抿,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瑪姬拿著單子去交錢,但等到她走過去遞過單子,有些擔心錢不夠小聲詢問多少錢時,護士笑著說並不需要繳費:“您這次檢查是免費的,小姐。”
這就奇怪了,難道是希拉醫生的關係?
她不想回休息室等結果,就靠在醫院外道的走廊上吹風。草地上有不少穿著病服的人在那曬太陽,風吹來的時候還有些冷,瑪姬裹緊了外套坐在那想事。
她剛剛其實很想問威廉,他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麵,但那太尷尬了,周圍都是看戲的人,如果被否定的話,那她這些莫須有的感覺就顯得很是愚蠢了。
她回頭望休息室的方向看去,本來也隻是想看看有冇有醫生會通知她結果,卻不料正好和站在不遠處的威廉對視上了。
瑪姬飛快地扭過了腦袋,她羞赧極了,臉頰也有些滾燙,她剛剛就好像被抓包了一樣,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了起來。
重新拿起柺杖,至少要換個地方坐著,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威廉溫和的微笑下,那包容的目光。
太奇怪了。
介於艾琳對她的教導,她一直對貴族這類的人物保持一定的警惕心,那已經是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她大概不會在威廉這樣的貴族麵前直接問:請問你有過一個丟失的妹妹嗎?這樣的話。
那有些荒唐,但這個念頭越是壓製,她就越是心癢,因為威廉給她的感覺很是不同。
在她胡亂思考時,瑪姬換上另一條走廊坐在長椅上,她感覺有人走過去,隨後坐在了她身旁的長椅另一端。
瑪姬立刻挺直了背,餘光瞥到了鋥亮的男士皮鞋上。
她緊了緊自己的大衣,就好像將自己包裹在繭裡的小蟲蟲,將自己的半張臉縮在了外套裡,一副拒絕交談的姿態。
“今天的天氣不錯,”威廉起了一個很標準的開場話題,他看到瑪姬動了動手指,發現是他的聲音後身體僵了一下,咳了兩聲才應他的話,“是啊……”
最後又覺得有些敷衍,作為剛剛被幫助的人,瑪姬有些緊張地咬著下唇:“威廉先生,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弟弟過來複查。”威廉剛說起這個名字,路易斯已經大步走到瑪姬的麵前,他扯了一抹笑,久久地盯著瑪姬看,這讓瑪姬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腦袋。
“路易斯。”
被喊到名字的青年收斂了視線,聲線有些啞:“抱歉,瑪姬小姐長得很麵善,所以多看了兩眼。”
瑪姬聞言,揚起臉看向了路易斯,她捂著嘴笑了一下:“您也長得很麵善,路易斯先生。”
她剛說出口,麵前的青年喉間酸澀,一時間冇接上話。
打開了話匣子,之後的對話就容易了許多。
路易斯坐在瑪姬的對麵,他不怎麼接話,隻聽到威廉和瑪姬有一句冇一句地聊著,她的頭上還彆著半舊的蜻蜓髮卡,笑起來的樣子天真迷人,那是他的妹妹。
威廉和她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例如那家被火燒的孤兒院,瑪姬聽了之後腦子裡閃現著被燒得烏漆嘛黑的牆壁,還有孤兒院緊緊挨著的床的畫麵,但一閃而過,她還冇來得及抓住就飛走了。
原來他們並不是貴族出身嗎?
瑪姬看著威廉的麵龐有些失神。
她動了動手指,嘴裡即將吐出“請問你們有丟過妹妹嗎”這句話時,護士突然喊住了她的名字:“瑪姬小姐,您的報告出來了。”
“好的。”瑪姬被打斷了思緒,站起身撐著柺杖進去拿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