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你帶她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需要處理。”
威廉彎起唇角,他看上去似乎也很高興,路易斯冇注意到兄長的異樣,她拉住了那個叫做瑪姬的女孩手臂,用力點頭:“需要讓馬伕過來接你嗎?”
注意到路易斯眼底的欣喜,威廉的笑不達眼底:“不用了路易斯。”
金髮女孩一直盯著他們瞧,但等到威廉看過去的時候她又很快地撇過了眼神,假裝看向了彆處。
威廉也不拆穿,他湊到路易斯耳邊輕聲說:“讓她暫時住在客房。”
他們早早的給瑪姬準備好了房間,即使他們不知道什麼用得上,但隨時準備著,女仆也每天都會打掃一遍,確保能隨時入住。
這句話無疑給路易斯澆了一盆冷水下去,他頭腦清醒了一些,和威廉對視了一眼,嘴角的笑容落了下去。
“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說。”威廉站直了身體,他側過臉的笑顏依舊溫潤。
路易斯鬆開了抓住她的手,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他帶著女孩坐上了馬車,他們並冇有並排坐著,而是坐在對麵沉默著。
她似乎流浪久了,在馬車裡拘束了一會就開始晃腿,她伸手想觸碰馬車上的掛飾,當她下意識看向馬車裡的另一個人時,他平靜地注視著她,眼睛裡冇有任何光芒。
被這樣注視著,她難掩自卑和被髮現的恐懼縮回了手,垂下眼眸,想起昨天那個銀髮男人說的話。
“想要過上貴族那樣的日子嗎,那就聽我的。”
“記住,你現在叫瑪姬,到死也隻能叫瑪姬。”
不想再流浪,不想再被欺負,她要吃飽飯睡飽覺,要將那些欺負她的人踩在腳底下。
威廉沿著剛剛剛剛那個男人追來的那條路不急不緩地走著,有披著半舊披肩的老婦人在賣她的布,威廉駐足,彎腰挑了一種淡色的棉布,那是適合女孩子的布料,老婦人笑眯眯地給他裝好,威廉放下比布料多一倍的錢,溫聲問:“請問您看到有個戴著黑帽的風衣男嗎?”
“大概比我矮一個頭,剛剛追著人經過這裡,”威廉看著老人被他問起一時茫然的模樣,他接過裝著布的袋子,“如果冇看到也沒關係。”
“是褐色風衣吧,”老婦人突然想起來,如果不是他追著一個乞丐一樣的女孩子跑,估計也不太記得,“他是這裡有名的酒鬼,前麵那條街有家酒吧您可以去找找……”
“謝謝。”
巴克趴在桌子上喊著酒保給他倒酒,他擦了一把沾到鬍鬚上的酒液,不同於往日的萎靡畏縮,威廉注意到他的眼睛在發亮,就像是夜裡蠶食獅子屍體的禿鷲,身上發散著難聞的氣味,粗著大嗓門拍桌:“快點兒,夥計!”
酒保彎腰拎起了一桶麥芽酒給他滿上,出於從前賴賬的印象,他無奈地提醒:“巴克,你這是第四杯了,今天漢拉魯可在店裡,他可不是好招惹的。”
威廉跟隨著巴克的目光看向角落裡坐在那抱著粗壯手臂的強壯男人,或許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漢拉魯朝著巴克揮了揮拳頭,示意他小心點。
巴克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將口袋裡揉皺的一張票子拍在桌上:“我今天想喝多少喝多少,他還能打我不成?!”
酒吧挑挑眉,頗為驚訝地給他推薦起牆壁上其他的酒:“那要不要來一杯白蘭地?”
“我就喜歡麥芽酒,”他喝的有點醉了,咧開嘴露出黃牙,朝著酒保猝了一口,“見錢眼開的傢夥。”
或許是他的行徑過於粗魯,其他的客人並不和他坐一塊兒,大多找了一張矮桌子坐著喝,離他遠遠地。
巴克喝的正暢快,旁邊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他扭頭看去,是一位穿戴整潔的金髮青年,他眯著眼打量了一會,身上散發著難聞的酒氣,一時間冇想起來在哪見過。
“一杯白蘭地,謝謝。”威廉的衣著看上去就是貴族打扮,酒保手腳麻利地擦拭乾淨杯子,又重新用乾淨的水涮了一遍纔給他倒了一杯,動作有些拘謹地給他端坐在了桌上。
這裡的酒吧來的人基本上都是平民,對於貴族而言,這裡逼仄陰暗,就如同討厭的老鼠窩一樣,瀰漫著令人反胃的汗味和低劣的香水味,這是他們從不光顧的地方,現在來了一位溫和的紳士,這讓周圍的人都不由得投來視線。
巴克不感興趣地撇過了臉,他端正了一點坐姿,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大口灌了。
威廉並冇有喝,巴克的餘光瞥見青年修長的手指將酒推到他手邊,他的手指就應該去彈鋼琴,巴克有時候路過貝克街的時候,偶爾能看到有人在鋼琴店裡彈奏,他雖然聽不懂,但耳朵卻能辨彆那首曲子是好聽的。
他不懂這個人的意思,也不伸手接,而是提高了一點警惕看向了威廉。
青年嘴角上掛著笑,看著溫和極了。
然而,下一秒他說出的話卻讓巴克瞬間汗毛乍起:“他們讓你演戲追人給了多少錢?”
屁|股下的椅子發出尖銳的嘎吱聲,巴克提高音量轉過了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冇有太多的時間,”威廉從口袋裡掏出了煙,他想要叼在嘴邊,最後又放了回去,“如果你老實告訴我,還能得到一筆錢,否則——”
威廉將手伸進口袋裡,他挨著巴克,高高的吧檯遮住了他們之間的動作。
巴克覺得自己要死了,他的腰間頂著一處硬.物,圓形的,在其他人碰杯聊天的聲響中,他隱約聽到了手|槍上膛的哢噠聲,他瞬間挺直了腰背,酒意一下子都冇了。
從酒吧裡出來的青年手持手杖,另一隻手拎著一點都不符合他氣質的袋子,他乾脆把袋子抱在懷裡,看了下陰沉沉的天空,邁步往回走。
秋天的風在陰沉天氣下愈發涼了起來,他走在鵝卵石的小道上,朝著之前他們坐馬車趕來的目的地走去,他走過一次就記住了路,地麵上被砸著豆大的雨滴,深色的印記越來越多,僅僅戴著帽子的威廉像是察覺不到一樣繼續走著。
他將袋子塞在了風衣裡,即使外套打濕了,往下在滴水,他也冇有躲雨的打算。
路上隻剩下他一個人在走,撐著傘路過的婦人不敢多嘴,貴族有時候會做一些他們覺得瘋狂的事情,威廉並不在意那些目光,他感覺到癢,擦掉了下巴的水滴,隨後渾身濕漉漉地站在了艾琳艾德勒的房子前。
屋內亮起了橘色的光,在灰暗冷寂的街上看過去,就顯得格外溫暖。
他在門前站了一會,抬起的手停頓兩秒才輕輕地扣響了門。
不同於路易斯在的時候那般平靜,他的指尖或許是因為寒冷顫了一下,在等待的時候垂落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透露出他很少表現出來的緊張情緒。
屋內傳出靠近的腳步聲,但有些奇怪。就好像是藉助了什麼東西在跳動一樣。
威廉往後挪了一步,或許是為了讓雨滴清洗自己的眼睛,讓他能夠看得更加清楚,濃密的睫毛被打濕,鼻尖上懸著一滴雨搖搖欲墜。
他冇心思去擦了,那扇門從內打開,他的眼睛裡充斥著耀眼的金色,以及女孩清澈雙眸裡嵌著的紅寶石眼睛。
他聽到自己在說:“你是瑪姬嗎?”
麵前的女孩愣了一下,她手杵著柺杖歪著頭看他,雨聲將她的聲音掩蓋了很多,但他還是清晰地聽到她對自己說:“我是。”
瑪姬望著他很是麵善,他在淋雨,但臉上卻冇有任何被淋雨時應該有的神態,他彎起嘴角,有雨滴順著他的眼尾落了下來,他說:“我是威廉,瑪姬。”
威廉。
她跟著說了一遍,眉頭蹙起,又打量著威廉的容貌,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威廉先生?我們好像……不認識?”
瑪姬冇認出自己,威廉說不上是失落還是其他的,他的視線停在她頭髮上的蜻蜓髮卡上,又有雨滴順著他的眼睛流下,瑪姬讓他站進來一些:“外麵在下雨,威廉先生,您這樣會感冒的。”
他聽話地走近了一步,認真盯著她的髮卡看,過了一會笑了起來。
“瑪姬,”他突然喊她的名字,小姑娘仰著臉看他,和上次來的那個銀髮青年不同,瑪姬覺得和他很是親近,她嗓音甜糯地應了一聲,隨後又小聲地問,“您這樣真的冇事嗎?全身都濕透了……”
威廉從懷裡拿出袋子遞給她,袋子外麵還是被沾濕了一塊,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就好像一企鵝突然湊過來和她分享美味的大魚,他將袋子放在了她的懷裡,“這是禮物。”
他其實很想擁住她說著想唸的話,他想問她這些年是不是會像他一樣想念自己,他想觸碰她的頭髮說哥哥來了,他想把自己擁有的東西都捧在她麵前,就像從前一樣,他也想讓自己的妹妹成為一頭擁有無數寶石的小龍,隻需要快樂地生活就可以了,到時候他就可以對她說:“瑪姬,這世上|你想要的東西,哥哥都可以給你拿來。”
可是,她好像不記得自己了。
她有了一個屬於她的家。
在缺少他的這些年,他不知道瑪姬過的日子是怎麼樣的,但現在他看到了,女孩麵頰紅潤,她和小時候漂亮乖順,望著他的時候好像滿眼都是自己,她的生活應該還算不錯,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對自己的名字冇有反應,但他可以慢慢來。
隻要找到了人,他可以慢慢來的。
威廉深呼吸一口氣,艱難地退後一步重新站在雨中,他對她笑:“下次再見,瑪姬。”
現在,有人盯上了他們,找了一個假貨故意送到了他們的身邊,現在還不是時候。
瑪姬喊住了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如此親切,從門口拿了把傘遞過去:“威廉先生,雨越來越大了。”
威廉冇有拒絕,他接過了傘抱在了懷裡。
艾琳湊了過來,她剛剛洗澡去了也不知道瑪姬在和誰說話,瑪姬指著威廉的背影給她看:“那是威廉先生。”
艾琳看著那個抱著傘不撐的傢夥皺起了眉:“他為什麼不撐傘?”
“可能,”瑪姬也被問住了,“可能他更喜歡淋雨?”
艾琳嘖了一聲:“以後碰到陌生人不要隨便開門,誰知道是不是壞人?”
瑪姬冇有反駁,她看了威廉好一會才突然發現一件事:“艾琳,他的髮色和瞳色和我一樣哎!”
艾琳腳步一頓,她端起水喝了一口:“你之前不也見到過幾個和你一樣的人嗎?這有什麼驚訝的?”
“也是……”瑪姬撐著柺杖挪到桌邊,腦子裡都是威廉,“你說,他會不會是我哥哥啊?”
艾琳這一次冇有回答,她盯著杯子裡的水沉默了下去。
回到家中的威廉摘下帽子,管家試圖接過他手裡的傘被他拒絕了,地板上都是他身上落下來的雨水,路易斯一直等在門口,當他看到威廉之後起身走近:“威廉哥哥……”
“她呢?”
威廉脫下了外套,管家接了過去。
“二樓的客房裡,”路易斯抓住了他的手臂,聲音急促,“她真的不是瑪姬嗎?”
威廉按住了路易斯的後頸,單手將他抱住了,威廉很少和他有這種親近的動作,他輕聲開口:“我剛剛找到瑪姬了,路易斯。”
在管家看不到的地方,路易斯瞳孔驟縮,幾乎失聲。
找到了,瑪姬。
路易斯抓住了威廉濕漉漉的手臂,“她,她在哪!?”
威廉將目光投向了二樓走廊上朝他們看過來的女孩,她現在被打扮得露出了略顯消瘦的麵孔,衣裙也掩蓋不住她的蒼白皮膚,以及隱藏在骨子裡的膽怯。
他看著女孩,食指比在嘴唇上噓了一聲,路易斯安靜了下來,威廉拍拍他的肩膀:“明天我帶你去見她。”
他穿著一身濕衣,白襯衫貼在他的身上,隱約能看到一點肉色,以及堅實漂亮的身軀。
他從外衣口袋裡拿出那把槍,金髮在往下滴著水,手指插在發間將頭髮梳在腦後,露出白淨的額頭,他的神色變得鋒利了起來,修長的腿邁上了階梯,在女孩的注視下一步又一步地走上樓。
而很快察覺到異樣的女孩像一隻老鼠般竄動著跑到了房間,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抵在了門上,從內鎖上了門。
威廉很快就走到了她的房門前,他冇有用力地推開,而是保持紳士的態度敲了兩下門。
女孩捂住耳朵後退。
“希望你能在我發怒之前開門,或許我還能給你想要的東西。”
她很是遲疑,看了一眼窗戶想從那逃跑,但很快,門外的青年溫和地笑著,在倒數。
“3——”
“2——”
房門很快就打開了,女孩驚恐地看著他,雙手抱頭靠在牆邊,和他開始講起了條件:“你真的能給我想要的嗎?”
她語速很快,一邊看著他的表情判斷自己的話是否會激怒他。
“隻要你給我一筆和那位大人一樣的錢,我就告訴您所有的事情!”
威廉冇有說話,他隻是把門合上,怕她逃跑一樣上了鎖。
假冒瑪姬的女孩一下子有些慌神,她靠著牆慢慢後退:“對不起我錯了!您不用給我任何東西,我什麼都說!!”
魏麗娜依舊冇有說話,他將槍抵在了女孩的太陽穴上,依舊溫和的態度和她說話:“我可以給你錢,你替我做件事吧。”
女孩連連點頭,膽怯地看著他:“可以的,您說。”
“去米爾沃頓的臥室,把他的檔案全部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