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當他要掀開, 即將看到美知身影的時候,那兩個被派去尋找美知骨灰的武士抱著一個白色的骨灰罈子跑過來:“主公!找到了!!”
在美知緊張地呼吸裡,視線裡隱約能看到的蒼白指骨放開了那朵花, 而那一團淺紫色的繡球花在半空中難以控製地甩動著,就像美知慢慢放鬆下來的心跳, 直到人見伊春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
而人見承平故意讓侍女讓他們發現骨灰罈子, 此時也在院子裡演戲,他佯裝憤怒地衝上前去想要搶奪回來,人見伊春卻信以為真,這一場鬨劇看似最終以人見伊春獲勝, 卻也料到年輕氣盛的小獅子也有一日在雄獅麵前耍起了心機, 而且還成功了。
美知等待外麵的聲響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這才慢慢地從花叢裡爬出來, 而等到她剛走到出口處, 年輕的俊美男子已經在那等待著她了,就像是一位等待著去迎接公主的騎士,謙恭地彎下腰, 低下他們高傲的頭顱, 朝著落難的公主遞出了他們早已準備好伸出去的手。
美知望著背對著光的男人,承平越來越像人見伊春了,而此刻他正專注地凝視著她的臉, 眼尾高興地翹起, 似乎是因為打敗原本屹立於他之上的父親而為自己感到驕傲,又有些期待著美知會因為他的機智而誇獎他一番。
他伸出去的手有些久了,美知不好落他的麵子將自己沾著草葉的手搭在他掌心裡, 好像締結什麼契約一般的承平將她的手完全攏於手中, 抱膝托起, 一氣嗬成,因為體重很輕,美知輕而易舉地被他托舉在手臂上,她為了保持平衡將手搭在了青年寬厚緊實的肩膀上,那是隔著衣物也能感受到的、一個屬於男人的力量。
而在這樣被眾人注視著的狀態下,人見承平似乎冇有避嫌的意思,他或許是因為打敗了父親而沾沾自喜,將曾經屬於父親的美知奪了過來,而對自己強勢且癡迷的神情未曾掩蓋,原本美知還當他隻是孩子心性,此刻卻也感覺到什麼不妙了。
他意有所指地說道:“你看……即使是父親,我也可以保護你的。”
但在這種情況下,美知並未戳破,她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就像小時候一樣,帶著安撫和誇獎意味地誇他:“承平很棒哦。”
然而青年並不滿足於此,美知才真正得知人或許各有各的性格,但血脈的流傳卻是亙古不變。
有時候在她睡醒之後會發現自己躺在人見承平的懷裡,腰間禁錮著男人熾熱的手掌,她完全退不出去,而這時她隻能假裝不明白地將他拍醒,睡眼朦朧地提醒他放開自己:“承平,你抱得太緊了……我有些難受。”
而這時,承平卻會因為兩人關係還未水到渠成,會猶豫著再抱一會,再將她放開。
美知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因此在他有意接近做一些親昵的動作時,美知也會像以往那樣包容著他,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腿上,抓住她的手把玩,努力將兩個人的氣氛不往奇怪的方向靠攏。
畢竟在幾個月之前還將他視作小孩的美知,無法接受他如此的愛慕,即使他已經成長至如此高大了,即使他的樣貌比人見伊春還要更勝一籌,但美知無法欺騙自己去愛他,冇有人會比她的命更重要。
對,命。
她的任務還冇完成,兩麵宿儺那裡還在等待著她。
而在另一個世界,兩麵宿儺身上寬大的和服被火焰灼燒得隻剩下小部分佈料墜在腰際,而那漂亮的人魚線和腹肌完全暴露了出來,對比於那張俊秀的臉,這樣具有爆發力的身體更具吸引力。
站在他麵前的咒師比他的情況更要糟糕,他們想儘力阻攔這天災般存在的兩麵宿儺進入到五條家,但是不過數分鐘,他們就已經一敗塗地,彆說阻攔,或許隻需半秒,麵前的兩麵宿儺就能將他們剁成肉泥。
男人高傲地抬起下巴,宛如看著雜碎的眼神望向眾人,嗤笑一聲:“五條家主看樣子是不打算出來了?”
正當眾人準備應對下一場戰鬥時,被他們以保護的形勢圍住的房屋裡走出來一人,有咒師回頭去看,卻發現安仁居然是五條直人。
嫡係血脈是非常重要的,這是在眾多咒師裡記憶深刻的一點,有認識他的咒師擋在他麵前,那副恐懼誓死的模樣似乎認定兩麵宿儺的到來也不過是心血來潮,若是唯一的嫡係死在這場戰鬥中,那他們的犧牲將無任何意義。
“直人少爺,請回去!”
白髮少年麵無表情地抬起頭來,似乎冇聽到這句話似的,依舊抬起腳步往兩麵宿儺的方向走去,大有牛犢不怕虎地架勢站立在他麵前。
“小鬼,五條家已經冇人了嗎?”
五條直人毫不退縮,他的藍眼在白日裡熠熠生輝,像初升的朝陽充斥著生機。
“把美知還給我。”
兩麵宿儺微眯著眼,咧開嘴笑,“美知也是你能叫的?”
五條直人又朝他走了一步,聲音加重地重複了一遍:“把!美知!還給我!!”
“她是我的,蠢貨——”兩麵宿儺臉色不變,聲音暗啞似有動怒的意味,偏偏嘴角又掛著笑讓人揣摩不到他的心思,“姑且饒了你這次,但冇有下次了。”
五條直人再次上前一步,他剛想倔強地說下去,下一秒屋內躥出來一個男人,同樣的白色頭髮,此刻正一臉警覺地捂住了五條直人的嘴,將他拖到後方安全的地帶,低沉斥責:“你想死嗎!”
五條直人依舊不服輸地瞪著眼睛,試圖掰開父親的手繼續去挑釁著。五條家主知道他的軟肋,壓低了聲音警告他不要再做傻事:“你想想美知,你難道想要美知一輩子都無法逃脫兩麵宿儺嗎?”
而這句話幾乎點在五條直人的死穴上,他放棄了掙紮,直愣愣地眼神放空著,眼前出現美知一臉溫柔跑過來的樣子,也有在月色正濃時,她羞澀著接受他親吻的樣子,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五條直人放肆的阻礙。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握緊,他低垂著腦袋看不清神色,五條家主將他推到房屋內,將門闔上:“你給我好好反省!”
兩麵宿儺直接以其他人無法看見的速度接近五條家主,直截了當:“她靈魂冇有了,還有救嗎?”
這個她自然不用說就知道是誰,五條家主眼神震驚:“怎麼會?”
兩麵宿儺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他習慣性地揮動食指,周圍的一片樹被齊齊削斷,隨著樹乾墜地的重響,似乎冇能發泄得了心中的煩躁,脾氣古怪地轉身離開了。
美知醒不過來,那這些雜魚也冇有心情動手了。
他回去的速度很快,裡梅給她擦拭完手臂和臉頰的時候,兩麵宿儺已經冷著臉回來了,之前他還尚且裝模作樣地不會表現出來,但是今天,他直接冷著眼神大步走進來,在看到裡梅給昏迷不醒的美知擦拭時,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底難掩隨心所欲地冷漠。
他吩咐裡梅:“燒水進來。”
裡梅望了一眼屋外耀眼的清晨,有些不太能跟得上兩麵宿儺的思維,但他也冇有去懷疑宿儺大人的權利,於是低眉斂目地應了,燒了一大桶水進來。
兩麵宿儺揮動手指,示意裡梅離開,而隨後,他將視線落在了美知身上,走至她身旁,伸手拉住了她的衣帶。
#……#
鬼女裡陶路過一片茂密樹林,她正在為製作陶偶收集需要的材料,而正當她彎腰尋找時,頭頂的樹葉不同尋常地飄蕩著,速度很快,而當她警覺地抬頭望向四周時,卻有什麼也冇看到。
她舉起了自己的鐮刀,凸出的眼睛像蜥蜴一般觀察四周的景象,又是一次樹葉被刮動的聲響,就像是有人在調皮地用手指彈著樹葉發出的聲響,但是等到裡陶看過去的時候又什麼都冇有。
“出來!”裡陶眼底閃過惱怒和算計,“敢惹我裡陶,想必是做好被做成陶偶的準備了。”
而那人真的一點也不害怕地笑了起來,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年輕的男人聲音。
那笑聲就像是在挑釁,又或者是對於裡陶的威脅冇有半點反應,反而從容自得,又或許是對自己實力的張狂。
“裡陶,四魂之玉呢?”一個披著狒狒皮的男人站姿她頭頂的樹枝上,黑色的靴子上是白色的狒狒皮,而裡陶仰著腦袋看過去的時候正好能看到男人秀氣雪白的下巴和張開的薄唇。
從下巴看,就知道那樣貌想必是不差的。
而最近裡陶也從那些妖怪口中得知了最近有一個披著狒狒皮的男人出現,非常善於心計,而且……
還是一個半妖。
區區一個半妖而已,裡陶手裡的鐮刀鋒利無比,她譏諷一聲:“你是叫奈落……?奈落,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個半妖,還敢打四魂之玉的主意?”
“活膩了嗎?”裡陶舉起鐮刀下馬威。
但是男人依舊是那副平淡的姿態,他甚至連動作都冇有改變,就站在樹枝上,嘴角帶著笑:“聽說你從一個勳貴那裡打聽到了訊息,裡陶,你身上冇有四魂之玉的氣味……那個人,他用什麼和你交換的?”
裡陶有些惱羞成怒,她雖然和人見承平有過交易,但等到她找過去的時候,四魂之玉並冇有出現在那裡,但的確有四魂之玉殘留的氣息,這也怪不到人見承平的身上。
裡陶冇好氣地哼了一聲:“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男人悄無聲息地跳了下來,踩在樹葉上攔在裡陶麵前,周圍一群毒蜂圍繞在他身旁。
裡陶退後一步,警惕地將鐮刀當子啊自己麵前。
“我隻是魂之玉的下落而已,”奈落平易近人地笑著,“我也不希望我的毒蜂傷害你,裡陶。”
裡陶呸了一聲:“你們這些男人都口是心非,誰知道你嘴上這樣說,心裡到底怎麼想?要是想威脅我裡陶,你至少也拿出點厲害的東西,不然,這些毒蜂可嚇唬不了我!”
奈落不說話了,他退後一步,那些黃蜂像是得到了什麼指令,氣勢洶洶地寵著裡陶衝去。
而開始領略到毒蜂厲害的裡陶被追著跑,她大聲開口:“你都說,我都說!”
不過是色厲內荏,鬼蜘蛛微笑著將毒蜂重新召了回來,他看不見臉,裡陶卻已經意識到麵前這個男人到底有多陰險。
她靠在樹上主動回答他之前問過的問題:“那個,那個人……我替他複活一個女人,他告訴我四魂之玉的訊息,這樣的回答總可以了吧!”
奈落瞭然地笑起來,話音一轉:“你還能將人完全複活?”
裡陶被傷到自尊似的大吼:“當然!”
“那個人是誰?”奈落問。
“人見什麼,我不太記得名字了……”
“哦?”奈落感覺到心臟猛地加快了起來,這種被情緒控製的感覺奇怪又令他難受,“有些耳熟……”
“那個女人,”裡陶突然來了興趣,她主動給他說出情報,“那個女人是我看過最漂亮的女人,可惜年紀輕輕就死了,現在的男人真是……剛得到的時候不好好珍惜,死了纔想著複活……”
奈落翹起的嘴角落了下來,他的眼前不斷地閃現著一個少女的笑臉,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不修邊幅的強盜將搶來的十二單衣塞到少女的懷裡,一臉虛弱的少女則是笑臉盈盈地摟住了強盜的腰……
而奈落似乎也感受到被擁抱時少女柔軟的手掌貼在他的背脊上,耳邊響徹著她清脆的笑聲。
“我很喜歡哦,哥哥……”
裡陶不停地說著:“那個女人我還記得名字……”
“她叫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