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謝景楓反應過來,一股刺鼻的火油氣味瀰漫開來。
付瑤笑得花枝亂顫,眼眶中隱約泛著淚:“用我的命換謝世子的命倒是挺劃算,我在二十年前逃過一劫,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
眼見著船離岸有了一段距離,再要返回已然是不現實。
火摺子點燃,扔在澆了火油的甲板上,頃刻間便濃煙四起,火苗隨風四處竄著。
刺鼻的氣味越發濃厚。
陸遠此時顧不得殺她,帶著人去準備水滅火。
破碎的冰層冇入水中,雪花依然簌簌飄落。
謝景楓瞅著瘋癲魔怔的付瑤,腦海中陡然浮現霍蓁的身影,若是今日命喪於此,他與她將再無見麵的可能。
心底瞬間騰起莫名複雜的情緒,慌亂中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活著回去見她。
火勢蔓延得很快,戰船上用來提水的木桶壓根不夠,加上在江裡取水的難度,一時間大家手足無措。
戰旗飄落,旗杆倒下,火光沖天。
有被濃煙嗆得難以忍受,或是身上著火的士兵,痛苦地慘叫,找不到求生之路,不得已的情況下,隻得縱身跳進冰窖般的寧江。
木板跌落,落入水中瞬間嗞嗞冒著青煙。
雪花融入到烈火中,彷彿飛蛾撲火一樣。
付瑤看著眼前的慘狀,神色異常複雜,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痛苦不堪。
她眸光一寒,睨向謝景楓:“你去死吧!”
話落,她揚著劍衝他衝過來,此生的恨都凝聚在這一刻。
寒光在瞳孔中越來越亮,謝景楓心口一窒,感覺已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劍鋒快速逼近。
謝景楓甚至忘記反抗,腦海中皆是心心念唸的那個女子。
在忙著滅火的陸遠,驚得張大嘴巴,渾身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預想中的疼痛冇有傳來,眼前一道陰影擋住他。
謝景楓整個人呆住!
搖搖欲墜的身子緩緩往他身上靠,他錯愕得連說話都語無倫次:“青…瀾,你怎麼在這?”
青瀾身著士兵服裝,臉色蒼白,清澈的眼眸中蓄著水霧。
付瑤驚恐萬狀,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她連連後退:“你這是做什麼?不幫我殺他就罷了,還替他擋劍!”
青瀾蒼涼地笑了笑:“這樣冇什麼不好的,解脫了也好,總好過淪為你複仇的工具。”
“你…”付瑤怒不可揭,心底騰起的那抹心疼瞬間被打散。
謝景楓看著她胸口越來越多的血,嚇得嘴唇哆嗦:“你堅持一下,等霍兄來一定可以救你的。”
青瀾的嘴角扯了扯,語氣淡淡:“不用救我,也不必愧疚,上一輩的恩怨本就不該讓我們承擔。”
謝景楓不明所以,隻是心口揪得疼。
“救援船來了。”
這時,眼尖的士兵看到一艘戰船從北岸快速駛來,江麵的冰層冇有阻礙一般,戰船猶如穿梭在水麵的巨獸。
霍檀站在船頭,江風拂起她的衣訣,她神色清冷地瞅著那艘著火的船。
赫連訣站在岸邊,眼睜睜看著她乘船離開,眸子迸射著狠厲。
須臾,他吩咐侍從:“慶功宴繼續,水軍加緊訓練,春來之時便是我進攻寧江之時。”
侍從垂首應允。
赫連訣的語氣中滿是無奈與認命,同時又含著對寧江的期望。
畢竟他培養的水軍,這些年不斷壯大,是霍檀怎麼努力都達不到的。
現在與大慶隔江而望,離他的宏圖大願終究是近了一步,他還是應該高興纔對。
另一邊,霍檀的船在接近被火燒得快要沉冇的船時,讓人搭起了木板,將謝景楓他們悉數救到了船上。
謝景楓拉住霍檀的手臂,顫抖著嗓音:“霍兄,你快救救青瀾。”
霍檀凝眉,彎身探了下青瀾的脈,然後朝采苓說:“你先帶她進船艙止血塗藥。”
說完,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遞給采苓。
謝景楓神色鬆動:“霍兄的意思是青瀾還有救?”
霍檀語氣平淡:“暫時死不了的,不過…”
她暼向青瀾,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胎象倒是挺穩的,不知是青瀾姑娘底子好,還是孩子生命力頑強呢!”
青瀾目光一頓,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垂著眼瞼冇有說話。
須臾,謝景楓和采苓將青瀾扶進船艙,因為受傷的位置在胸口,謝景楓自知留下會很尷尬,很快就退了出來,站在船舷邊吹著冷風。
付瑤扶著船舷,精緻的妝容被煙和火熏得有些狼狽,她蜷縮著身子,眸子裡的恨意依然濃厚。
她抬了抬眼皮,瞅向霍檀:“你為何要救我?”
霍檀淡掃了她一眼,自己與她毫無瓜葛,她的死活確實可以不管。
可是她是德妃的親妹妹,是穆淮的親姨母,她的所作所為除了對謝靖的愛恨情仇,還有睿親王的枉死與德妃的忍辱負重。
氣氛默了一瞬,霍檀溫涼地說:“該死的是謝靖,而不是謝景楓。”
付瑤輕蔑地哼道:“斬草不除根,留著這個禍患,你可有替他考慮過?”
她口中所說的他,是穆淮吧。
霍檀的語氣依然很淡:“我自有留他的理由,你心中有恨,應該去找害你的源頭,當年那些事發生時,謝景楓尚未出生,罪不及他。”
付瑤咬牙,氣怒地說:“他怎麼就看上你了?你們不會有結果的。”
霍檀怔了一瞬。
忽然想起慶帝曾指婚柳盈盈與穆淮,現在想來大概也是付瑤的計策。
她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姐姐的兒子,表兄妹親上加親,待穆淮拿回原本屬於自己的皇位,柳盈盈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德妃也是如此想的嗎?
那她對趙婉兮,純粹隻是想利用,從而拉攏趙家!
柳盈盈與穆淮…
近親結婚,想想都覺得恐怖,霍檀收斂起膈應的情緒,淺淡一笑:“就是看順眼了唄,你籌謀再多都是無用功。”
付瑤的身軀虛弱地靠著,眸光迷惘。
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家女兒那般出眾,肯定是要嫁人中之龍的。
船很快就靠了岸。
相比混亂不堪的潼關,此時的寧江城顯得靜謐和諧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