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徐緩地靠岸,岸邊駐紮著穆淮的水軍,肅穆而嚴謹。
霍檀剛踏上岸,就暼見了江邊的秦熠,雪花沾染上他的烏髮,將他襯得更加孤冷傲然。
白衣勝雪,與世獨立。
她攏緊披風,緩步上前。
秦熠彎唇笑了笑:“霍將軍這場敗仗輸得挺好看。”
霍檀眸光微動,回他一個笑容:“再好看也是敗仗,也是輸了一座城池,接下來就是朝廷對我的雷霆之怒了。”
秦熠輕歎:“以退為進,朝廷的雷霆之怒對你而言不足為懼,光明正大地訓練雄偉的水師纔是關鍵。”
霍檀點頭,秦熠與她要的觀點冇有多大差異。
她要的不僅是大家的居安思危,認識到北漠從未放棄過南下的野心,踏江掃平南下是他們的夢想。
而我們還在偷偷摸摸訓練水師不說,糧餉物資也被勒得很緊,征兵更加是受到阻礙。
所以她還要讓朝廷以及各世家支援,對抗狼子野心的北漠,不隻是前線這些拚死奮戰的人的責任。
後援若是跟不上,還嚴重拖後腿,他們即使再強悍,對抗起北漠百萬水師,也不是輕鬆的事。
霍檀眺望著江麵,刺骨的北風呼嘯而過。
雪花落在臉頰,無比寒涼。
她輕舒一口氣,目光沉沉:“麻煩你幫我擬份軍報,隻需簡單緊急就行。”
秦熠輕鎖眉頭,心領神會地答應。
霍檀道謝:“有穆淮的配合,相信效果很快就能立竿見影。”
秦熠知道怎樣控製訊息的傳播,假報軍情的事,他與穆淮已經不是第一次做,而且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個敢假傳,一個敢替她隱瞞。
想到這,霍檀思緒略微飄渺,原主對秦熠,終究是有點抱歉的。
潼關一戰,來得猝不及防,結束得也很快,失守後,無疑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霍北霆與鄭衝帶領眾人斷後,隨即順利渡江後,這場戰役也算塵埃落定。
潼關城內,除了極少數北漠民眾不願遷居寧江外,其他的都順利轉移。
整場戰役,除了城池丟了,大慶的損傷很小。
反觀赫連訣,雖然得到覬覦已久的潼關,可是折損的士兵不少,損失慘重,而且除了一座空城,並冇有撈到什麼好處。
不過,北漠強勢的水師隔江而望,震懾力是很大的,身在寧江的百姓與士兵,皆感覺到了危機。
霍檀替青瀾診治後開了藥方,便回了軍營。
秦熠踏上小船,往遊族而去。
船艙內,血腥氣與藥味夾雜在一起,彷彿還在提醒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謝景楓頗為頹廢,首戰不利對於年輕氣盛的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挫折。
付瑤的殺機,他更加覺得謝家罪孽深重,一時間心情很是複雜。
他望著孱弱無力的青瀾,詢問道:“你救我,還有其他隱情嗎?”
青瀾靠在軟枕上,臉色蒼白如紙:“她說得還不夠明顯嗎?你父親與我母親之間是怎樣的關係,你難道還冇搞清楚?”
謝景楓凝眉,逐漸領悟到青瀾的話。
他父親大概是拋棄了付瑤,還將她的家人都殺了,所以她因愛生恨。
他忽然敏銳地意識到什麼,瞳孔陡然縮了縮,支吾著問:“你是付瑤與我父親的私生女?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還是妹妹?”
青瀾不屑地笑了笑,閉上眼睛不願說話。
謝景楓瞬間懂了,驚愕得癱坐到椅子上,這兩日發生的事情,足以讓他驚魂未定。
付瑤利用青瀾殺他,那是對父親有多深的仇恨?讓他的兒女**,相殺!
發瘋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青瀾替他擋了一劍,他覺得內疚無以為報,現在回想,她是在意那微妙的血緣關係嗎?
…
霍檀回到軍營,潼關失守,對整個水師營的影響還是有的。
麵臨虎視眈眈的北漠水軍,他們嗅到了侵略與危險的氣息。
一旦懈怠,可能萬劫不複。
外麵細雪稀疏地飄落。
營帳內,炭火燒得正旺,架子上熱著的酒壺,散發著陣陣酒香。
桌案上幾碟精緻的食物,雖然不是很豐盛,但都是她愛吃的。
穆淮正在盛湯,聽聞簾子掀開的動靜,抬起瀲灩深邃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我該恭喜你完敗嗎?”
霍檀眉眼彎彎,除了渾身的暖意,整顆心也是暖的。
她上前幾步,將披風解開後,在他對麵落座:“你這祝賀倒是特彆,我領了。”
穆淮盯著她好半晌,目光寵溺得像是要將她刻進心底。
霍檀被盯得有點窘迫,輕咳一聲:“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他輕笑:“兩三日不見,彷彿霍了很久,很想去潼關與你並肩作戰,又知道你完全能應對,所以隻好乖乖聽你的,在這監督水師的訓練進展。”
她揚眉,淡淡道:“潼關失守看似輕鬆,其實也不容易,謝景楓隻怕是短時間要鬱結了。”
“還有,我剛纔有觀察水師的情況,幾日時間突飛猛進,都是得益於你。”
穆淮起身取酒,語氣輕快愉悅:“不管怎樣,今日都是值得慶祝的,咱們喝點酒助助興。”
霍檀微微一怔,臉頰隨即爬上極淡的緋色。
提起喝酒助興。
她不由得想起剛開始飄雪的那晚,酒後的她有多狂熱,他有多癡纏。
她心跳加速著,故作平靜地說:“北漠高調地在舉行慶功宴,我們低調就好。”
穆淮慢條斯理地倒酒,動作優雅而賞心悅目。
他嘴角噙著邪肆的笑,張揚而隨性。
霍檀隻覺得,有他在的地方,周圍其他瞬間就黯然失色。
須臾,穆淮將酒遞給她,語氣溫柔:“我要慶祝的是,你說過潼關一戰後就嫁給我。”
她呼吸一窒,怔愣地對他對視。
他的神態語氣皆是無比重視,將與她的婚事,看得極其重要。
霍檀接過他手中酒樽,兩人的指尖相觸,頃刻間心絃就被攪亂,渾身如過電一般。
她深吸一口氣:“戰事剛過,還等幾日吧。”
穆淮點頭:“嗯,準備工作是得需要幾日。”
霍檀喝了一口酒,喉間到心尖,似乎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