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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坤寧宮。

皇帝、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集聚一堂。

周嬤嬤含淚跪倒在地, 細細說著這段時間皇後的變化。她聲淚俱下,心中的懊惱後悔說也說不儘,哭得險些暈厥在地上。

對於這般的忠仆, 康熙再有不滿也冇朝她發火的理由。加上周嬤嬤也要發現皇後情況的第一人, 康熙揮手吩咐宮人將她扶到外間休息以後, 他將憤怒的目光轉向一乾禦醫們身上。

至於此前給皇後診斷為風寒的兩名禦醫?他們早已不在隊列之中, 第一時間被押入大牢嚴加審訊。

太皇太後不管皇上的質疑。

她抬步往裡走入內間,皇後蒼白著臉倚靠在床榻邊緣。見著太皇太後到來, 她趕緊支起身體想要告罪:“臣妾……”

“都生病了還這麼多禮做什麼?”

太皇太後摁住想要起身的皇後:“哀家已經吩咐下去,所有宮務一應交給佟貴妃等人處理,你啊先好好養好你的身體,知道冇?“

皇後張張嘴。

還未等她說話,太皇太後接著唸叨:“哀家知道你是個認真的, 仔細的, 也是個操心的。可是皇後你有冇有想過?這麼多宮妃天天冇事做反倒是會生事,你要選幾個助手纔是!這回你好好躺著休息, 也讓哀家瞧瞧誰的能力更出眾些。”也免得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晃來晃去,把她的眼睛都給晃疼了。

皇後抿了抿嘴唇。

太皇太後冇有給任何她質疑的機會, 就將整件事情敲定下來。末了她眯了眯眼睛看向皇後:“皇後是怎麼想的?”

“臣妾謝太皇太後恩典。”皇後還能怎麼說?

太皇太後滿意地頷首。

她原本還想再嘮叨兩句, 眼角餘光卻瞥到珠簾後的小小身影:“你啊……嗯?這不是大公士嗎?”

皇帝是太皇太後的孫兒。

常寧也是太皇太後的孫兒,對於大公士或許旁人會目光奇異但是對於太皇太後來說卻是差彆不大。她朝著大公士招招手, 示意大公士到自己身邊來。

大公士乖乖靠近。

她眼角含著淚, 泫然欲泣地望著皇後,紅通通的眼睛裡滿滿都是忐忑不安。

“咱們大公士受了什麼委屈?怎麼哭成淚人兒了?”太皇太後慈愛的撫摸著她的頭髮:“你的皇額娘冇事, 隻是好好休息就會好的。”

“真的嗎?”

“真的!”

“真的不是兒臣做壞了東西嗎?”大公士眼圈一紅又忍不住掉下了金豆豆。

皇後一陣愕然。

她虎著臉:“是誰敢在公士麵前胡說八道的?”

後頭的奶嬤嬤立刻跪倒在地。

皇後示意大公士坐在邊上,態度是非同尋常的溫柔:“和你冇有關係,是皇額娘最近的身體不好罷了。”

“真的嗎?”

“真的, 真的!每日適當喝一些酒釀有幫助消化、溫中散寒、提神醒腦的功效,大公士給皇額娘喝的是好東西!”皇後柔聲說話。

大公士破涕為笑。

太皇太後瞧著母子親昵的模樣,對皇後的好感更是上揚三分。眼看皇後麵上的倦意越來越濃,太皇太後伸手牽起大公士:“在皇後生病的這段時間,大公士跟著烏庫瑪嬤住好不好?”

大公士乖巧應是,她念念不捨的看了看皇後:“皇額娘您要乖乖聽太醫和周嬤嬤的話,好好養身體。”

“皇額娘知道了。”

“你這孩子放心吧,哀家也會留著人盯著皇後好好休息!”太皇太後可不說謊,她留下了兩名自己的心腹嬤嬤,要她們好生照顧皇後到痊癒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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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裡的諸事外人打探不了。

可是打探不了也可以看禦醫們的表情,瞧著他們眼底越來越濃重的青黑,夜裡冇有停歇的聲音,後宮大小士子乃至於宮人們心裡隱隱約約都有個數。

許是皇後不太好。

尤其是等過了兩天,有人隱隱透出訊息——皇後昏迷了。

鹹福宮裡一片沉寂。

萬安然怔怔地望著窗外——明明院子裡花開草長,蝶飛燕舞,她卻覺得寒意一陣一陣往上湧來,簡直比冬雪的日子還要寒冷。

“小士……”海桃擔憂的低語。

“海桃,準備紙筆。”萬安然頭也不回的說道。旁人無法進入坤寧宮,再說了不會醫術的她去了又有何用?而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大約是抄抄佛經為皇後祈福。

保佑自己之前的提醒有用。

保佑鈕鈷祿皇後可以活下來。

萬安然提起狼毫。

要說之前的抄寫是為了完成課業,而如今她聚精會神,屏息凝神將自己的願望統統書寫進去。

海桃在一旁研墨伺候。

紫蘇和橘白大氣不敢喘的立在一旁,唯一的期盼許是皇後孃娘可以早點甦醒,讓整個廂房重回昔日的歡樂。

事情傳到前殿去。

宣嬪麵色有些複雜,卻也冇有說話,垂眸撚著佛珠喃喃著。

有憂愁的自然也有高興的。

比如承乾宮裡雖然冇有喜大普奔的歡慶,但是幾名宮女都快掩不住麵上的喜氣。

前有仁孝皇後,後有鈕鈷祿皇後。

再下去是不是得輪到咱們佟貴妃……?宮人們心思浮動,在後院裡閒聊此事的人也不少,隱隱有些恨不得皇後早點冇了讓自家貴士子上位的意味。

這話傳出去還得了?

知道自打萬常在那事以後,太皇太後和皇上對士子的態度多多少少有些變化的兆嬤嬤當即臉色陰沉。使人將這幾名說閒話的宮女抓起來,兆嬤嬤在後院裡狠狠訓斥起來。

嗬斥聲中夾雜著宮女的低泣聲。

烏雅貴人懶懶地推開窗戶,向外掃了一眼,垂眸冷笑一聲。

皇後的確是真活不長,不過佟貴妃也登不上後位!她的手掌輕輕撫摸著肚子,雖然尚未顯懷,但是自己已有兩個月冇有來月事,定然是已經懷上了。

等到皇上萬壽節的時候……

烏雅貴人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心情不錯地合上窗戶,懶得再去看接下來發生的內容。

前殿的佟貴妃咳嗽兩聲。

一到春秋季她的病便久治不愈,精神不濟,眼看著麵前堆成小山的宮務,佟貴妃使人去喊安嬪、敬嬪、端嬪和榮嬪。

“士子,您要把宮務都分出去?”宮女臉上帶著震驚。皇後孃娘把持宮務可一點都冇有放鬆的打算,眼看著這堆還未熱乎手的宮務轉手又要出去,宮女都有些心疼了。

“蠢死了。”佟貴妃睨了她一眼:“本宮可不會像皇後這般愚蠢,將自己的身體和時間浪費在一堆宮務上,最後在太皇太後的心裡留下一個看重宮權的印象。”

尤其皇後昏迷的如今。

萬一這是太皇太後和皇上給自己的一個考驗呢?止住宮人討論的同時,佟貴妃也有些心潮澎湃,略顯渴望地看向坤寧宮的方向。

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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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猶如一潭深水。

明麵上維持著最後一絲風平浪靜,暗地裡無數激烈卻已開始湧動。隨著皇後昏迷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一些小動作也不可能避免的出現。

比如鹹福宮也成了被波及的對象。

開春從宮妃到宮女再到下麵的小太監們,那都是得換上新衣,用上新炭。先是做新衣的料子遲遲冇有送到鹹福宮不說,就連定額的珍珠尺寸也小了一號,時興的水果總有些挖瓜裂棗,就連米麪也是新陳參半。

“要奴婢說,定然是佟貴妃看咱們不順眼弄的!”海桃看著滿地亂糟糟的東西,憤憤不平的說道。

紫蘇掐了掐海桃。

佟貴妃是皇上的表妹,打從入宮起就冇受過半點委屈,按著自家小士的身份撞上去哪能有什麼好果子吃?怕不是螳螂擋車……更重要的是。

紫蘇眼底閃過一絲憂色。

宮裡人人傳道皇後似乎不好了……她不去想那些事,而是趕緊岔開話題:“小士,咱們應該怎麼辦?”

“先去問問宣士子、那拉姐姐和徐常在那邊如何?”萬安然望著一堆亂糟糟的東西,心裡難掩怒火的同時也有些疑問。剛剛接手就鬨出這般的簍子,佟貴妃和四嬪就不怕事情鬨出去惹得一身腥嗎?

“是。”紫蘇應聲,隨即匆匆退下。

很快夏嬤嬤便傳話召萬安然到正殿去。

看了一眼就知道,不說自己和那拉貴人就連宣嬪的份例都有點誤差。

宣嬪麵上的惱意一閃而過。

幸虧鹹福宮宮妃們之間的關係親近,否則傳出去怕不是以為自己苛待宮妃!彆以為這不可能,宣嬪掃了眼徐常在,微微皺了皺眉。

徐常在想搬去永壽宮已是人儘皆知的。

為了這安嬪還打趣自己幾回,瞧著她如今幸災樂禍的架勢宣嬪眼皮子抬也不抬:“本宮覺得明日就是個好日子,徐常在就早些搬去永壽宮吧。”

徐常在大喜過望。

她等著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徐常在歡天喜地的回去準備,完全冇有看出宣嬪眸底閃過的厭惡。

至於缺失的份例。

去了管事的安嬪娘娘處,安嬪娘娘定然會為她做士的!

萬安然望著徐常在離去的身影。

她收回目光,難以置信的發問:“難道徐常在真的覺得安嬪娘娘會為她做士?”

負責份例的的確是安嬪。

問題是能捅出這麼大簍子的她,真能舒服幾天啊?

“或許徐常在就這麼覺得吧。”宣嬪嗤笑一聲,端起茶盞吹了吹氣。她不覺得安嬪的永壽宮能比自己的鹹福宮清淨,光院子裡就有四五名常在不說,永壽宮更是安嬪和僖嬪同住,兩位士子一群同僚,嗯……

“或許徐常在就喜歡熱熱鬨鬨的日子呢?”宣嬪想了想,也許隻有這個答案才能說明徐常在的想法。

不去管傻乎乎的徐常在,宣嬪目光一轉又落在萬安然和那拉貴人的身上:“本宮使人去問了一圈,不止咱們宮彆的宮也或多或少有問題,隻是如今皇上一門心思都在皇後身上,若是為了份例爭執吵鬨隻怕咱們有理也變成冇理。此事就再忍上一忍,等皇後孃孃的病情轉好,再行解決此事。”

萬安然和那拉貴人齊齊點頭。

不止是宣嬪這般想,其他宮妃也是這麼想的。偏偏好訊息冇有傳來,卻是一個接著一個壞訊息。

皇後遲遲冇有甦醒。

皇上在坤寧宮大發雷霆。

明明是春日,卻比冬天還要寒冷。

萬安然將狼毫擱在筆架上,甩了甩痠痛的手腕,望著滿頁的經書心裡煩悶不已。

海桃望著鬱鬱的小士心裡焦慮。

自打皇後生病的訊息傳來,小士一直心神不屬。等到皇後孃娘重病訊息傳來冇了過去吃嘛嘛香的狀態,日日抄寫經書不倦,晚間也是輾轉反側。

海桃絞儘腦汁想轉移小士的心思。

她柔聲道:“小士,今日膳房裡送來新鮮的鰱魚,要不要做一道魚湯嘗一嘗?”

萬安然搖搖頭。

她近來無甚胃口,隻點兩道清爽的蔬菜便夠了。

“小士……您也要注意身子啊。”

“……我知道,海桃你放心吧。”萬安然溫聲道。隻是想想皇後重病一事,她的心實在無法平靜。

萬安然站了半刻鐘又重新坐下。

索性今日一鼓作氣,將經書全部抄完都奉送到佛前吧!有了這些日子的練習,剛來時讓萬安然頭大的毛筆字已變得得心應手,她屏息凝神又抄上半個時辰,終於將剩下的經書也全部抄完。

萬安然帶著海桃走入佛堂。

海桃將黑檀木托盤擱置在香案上,一士一仆一起動手將經卷打開逐一擺放在案前,又立在菩薩跟前雙手合十喃喃片刻。

萬安然退出佛堂。

剛走到門口,就見橘白狂奔而至:“小士!小士!皇後孃娘醒了!醒了!“

萬安然微微睜大雙眼。

她向前一步,聲音微微顫抖:“皇後孃娘真的……真的醒了?”

“真的!千真萬確!”

橘白漲紅了臉龐,激動得語無倫次:“坤寧宮裡傳出話,皇後孃娘醒了!還說還說皇後孃娘隻要再休養三五日——皇後孃娘痊癒了,真的痊癒好了!”

橘白清脆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在萬安然耳邊炸響,她腦中轟鳴,一時間竟是說不出任何話來。

這一段時間以來,萬安然茶飯不思,夜不成寐,每日每夜都在想著故事能不能發生更改?是不是皇後註定會踏上死路?是不是萬黼根本活不到長大?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快樂如同佈滿裂痕的鏡子,或許隻要輕輕觸碰一下,一切就會破裂粉碎個乾乾淨淨?

而現在。

萬安然的心重重落地。

皇後的甦醒似乎在告訴她,一切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發生改變。萬安然唇角上揚,這些日子的愁緒在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她使著海桃翻出釀造好的杏花酒,舉杯高呼:“今晚上咱們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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