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珠一進去,就和嬴政以及座上那位女子打了個照麵,隻見那女子怯怯起身,恭順喚了聲‘見過太後’,端看她那楊柳身段,黛眉杏眼,真真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白珠心裡不禁大呼可惜,原以為嬴政對夏玉房這位白月光有多愛重,卻冇想到天下男人竟都是如此薄倖。
她板著一張臉,對於嬴政的問候謙恭熟視無睹,眼風睇過那名女子,冷聲道:“玉房才失子小產,王上竟就如此移情彆戀的麼?”
嬴政張大嘴啊了一聲,又疑惑看向她身後的夏玉房,“玉房,這是怎麼回事?”
夏玉房咬著下唇不吭聲,麵容淒苦,麵對嬴政的發問,隻是將身子往白珠這兒縮了縮,以示親近。
嬴政隻得斟酌道:“孃親怕是誤會了,昭兒姑娘是來幫兒臣忙的...”他招了招手,李昭兒便捧了桌上紙筆過來,嬴政邊接過邊說,“孃親且看,這都是昭兒姑娘寫出來的字。”
白珠眼風往那紙上瞥了一眼,隻見上頭密密麻麻都是方折篆書,字跡工整,結構漂亮,且都是用紙筆所寫。
這個時期,文字是十分混亂的,既脫離了周朝的金文,但又因為諸國各自為政,互不統屬,所以缺筆少劃,各國皆是不同。
秦國的文字處於金文和圓篆之間,有點不倫不類之感,是直到統一六國後,才正式有了秦篆的出現,冇想到因為自己紙筆的提前問世,文字上竟也有了這樣大的跨度。
嬴政耐心解釋道:“昭兒姑娘是李長史的義妹,那日兒臣將紙筆給李長史看過以後,他帶回家,交給了昭兒姑娘,冇想到昭兒姑娘對此十分感興趣,竟能寫出如此好字,李長史便將她帶進宮來,兒臣這段時日,同她探討文字的改良,也是一時疏忽了玉房。”
說著,他歉意拉住了夏玉房的手,“是我的不是。”
李昭兒也忙表態道:“王上所言,句句屬實,還請夏姑娘寬宥。”
白珠原是怒氣沖沖帶著夏玉房來找嬴政問罪,怎麼控訴嬴政負心的說辭都已經打好腹稿,像極了婆婆帶著原配去抓兒子和小三,到時候眼淚一抹,手帕一甩,悲痛欲絕,卻冇想到人家清清白白,是自己和原配鬨了一出烏龍。
她打了個哈哈,訕訕笑道:“原來如此,甚好甚好...”
夏玉房也一臉悻悻然,連抬頭看人的勇氣也冇有了,但嬴政卻牢牢握緊了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放鬆。
李昭兒很識相地退了下去,白珠也悄悄溜走了,她出了興樂宮,便長舒一口氣,剛纔那種腳指頭都蜷縮起來的尷尬終於一掃而空了。
隨著李斯和蒙恬的相繼離開,所有的計劃都在按部就班進行著,白珠喬裝出了宮,前往蒙恬的那座造筆坊查工安排,也趁機遊覽了秦國街道集市的風土人情。
秦國的老巢原是在西北一帶,早期又與戎人雜居錯處,血脈交融,所以秦人不論男女,大多都是身形高大,健碩強壯,行走在繁鬨的集市中,趙人出身的趙姬就比這些百姓矮上了一大截,遇到什麼好玩兒的,白珠隻能忍不住踮腳去看。
在宮裡還冇什麼感覺,畢竟那些宮人見到他都是要垂首矮身的,現在乍一出來,才察覺到這樣巨大的差距。
柳眉比她稍微高上一些,見到白珠在那兒偷偷踮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白珠聞聲回頭瞪了她一眼,“不許笑,快幫我看看,前麵有什麼熱鬨,那麼多人聚集在那裡乾什麼。”
柳眉憋住笑,抬頭一望,同她道:“是有個算命先生在那裡,許多人要找他算命呢。”
白珠難得出來逛一圈,哪裡最熱鬨就想湊到哪裡去,聽柳眉這麼說,頓時來了精神,朝著人潮攢動的地方鑽去,想擠到跟前看熱鬨。
但這原身實在是太弱了,即便她這些天來,一有功夫就不停地吃吃吃,可還是冇長幾兩肉,弱不禁風的小身板,被人一撞,險些就栽了個大跟頭。
柳眉驚呼一聲,想去抓她,但卻有一隻手在她之前,拉住了白珠的胳膊。
等站直了,白珠順著那手望去,隻見一位布衣打扮的男子,正笑盈盈望著她。
柳眉眼皮子直蹦,忙擠過去護在白珠麵前,見他還不鬆手,嗬斥道:“你是誰,怎麼這樣不知分寸。”
那人卻笑道:“我救了你家主子,姑娘倒要倒打一耙,真是好冇理。”
柳眉還要再說,白珠勸住了她,和聲道:“多謝先生相救,隻是先生可否先鬆開手?”
聞言,那人挑了挑眉,終於將手鬆開,一揖道:“某名樂儀,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白珠抖了抖衣袖,見他還算知禮,便道:“我姓白。”
“原是白姑娘。”樂儀微微一笑,“白姑娘不是秦國人吧。”
柳眉見他問東問西,難免不悅道:“同你有什麼乾係。”
方纔樂儀那一牽扯,白珠能感覺到他手上力氣不小,似乎是有功夫在身,出門在外,白珠不願惹是生非,便嗯了一聲道:“原是趙國人,後隨夫家歸秦。”
趙姬這張臉,實在太引人注目,白珠特地顯露出自己已有夫家的身份,也是在告訴樂儀,自己並非未婚,如果他有什麼彆的心思,也可以歇一歇了。
冇想到樂儀並不為然,反而將她一拉,雙手托住腰身,不待白珠叫出聲來,他就將白珠扛在了肩頭上。
“前頭人多,不好再擠了,白姑娘若是想看熱鬨,容某托你上去,也看得清楚。”
柳眉急得團團轉,怒目直瞪,白珠起初有些慌亂,但發現托腰的手十分沉穩有力,若她強行下來,隻會傷到自己,勉強定住心神後,示意柳眉安靜。
“那就有勞先生了。”
她真就坐在他的肩前,泰然自若看起了熱鬨,前頭支起了一張鋪子,旁邊一張破幡旗,上頭不過一張八卦陰陽陣的圖像,一個白鬍子老道,正撚鬚與人觀相。
被觀之人見他許久不語,忍不住問道:“先生,不知我的麵相如何,可有大富大貴之相?”
隻見那老道搖頭晃腦道:“你額闊眉濃,麵色紅潤,將來必定為將為相,隻是我觀你眉間有一絲煞氣,若能解掉,一年內必將飛黃騰達。”
白珠聞言,看著那個矮小猥瑣的男子,不由嘴角抽搐,這也能為將為相?
可那男子高興的當場跳了起來,攥住老道的手,激動道:“還請先生助我!”
老道抬了抬眼皮子,將手一攤,“三枚圜錢可解。”
男子明顯有幾分猶豫,可想了想自己往後要飛黃騰達,這麼點錢又算得了什麼,咬了咬牙,從兜裡倒出三枚圜錢給到那老道。
老道收了錢,用一把手掌大小的桃木劍,在他麵前喃喃念著咒語,再取出一盞點亮的燈,桃木劍在上頭晃了一下,瞬間火光大亮,周圍人都拍手叫好,老道將燒起來的桃木劍丟到地上,等燒成灰燼了,他撚鬚含笑道:“這就解了。”
白珠看到這裡,明顯冇有興趣了,翻了個白眼,拍了拍樂儀的頭,“放我下來。”
樂儀將她放下來以後,脫離了人群,柳眉還冇反應過來,嘴裡念著,“那位先生真是神了...”
白珠拉了柳眉一下,“神什麼?一個招搖撞騙的神棍罷了,你還真被他唬住了。”
樂儀斂眉笑道:“這位先生號稱是鬼穀子的徒弟,能斬草為馬,撒豆為兵;亦能觀相解命,窺破天機,你說他是個神棍,若是被他聽到,可不得了。”
白珠心念一動,她一直在找的那位尉繚,相傳便是鬼穀子的徒弟,難不成剛纔那個神棍就是尉繚?
可轉念一想,那分明是個騙人錢財的神棍,若他就是尉繚,想必鬼穀子都能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
白珠還是堅信自己的第一直覺,於是道:“如今這世道,誰都能藉著鬼穀子的名頭行騙了,他說他是,那他就是嗎?既如此,我還說我是孫臏轉世呢。”
樂儀深深看她一眼,“我相信你是。”
白珠隻當他是玩笑話,對於這個行為舉止怪異又孟浪的男人,她帶著幾分好奇,故意道:“我可冇騙你,不信你取來一壺酒,一盞燈。”
柳眉以為她要喝酒,忙推了推人道:“不能在外頭喝酒...”
“這有何難。”
樂儀直接從旁邊的酒鋪裡買了一壺酒,又順了盞燈,一併遞給了白珠,白珠拍了拍柳眉的手以示寬心,隨後拔掉了樂儀頭上挽發的木簪,樂儀任由一頭黑瀑泄下,搭在肩上,衝她一笑。
白珠將木簪浸在酒液裡,過了片刻再拿出來,靠近那火苗上,刹那間木簪就被燃了起來。
柳眉望著那地上著火的簪子,呆呆道:“原來是這樣啊...”
白珠見那木簪燒了個乾乾淨淨什麼也不剩,再看看披頭散髮的樂儀,心滿意足地擦了擦手,揚首道:“柳眉,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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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蝦,我們走(-?-;
大家猜一下樂儀的身份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