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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抱築的美男子終於素手調停,妙音乍止,卻連一個眼波都不曾施於二人,兀自站在原地,麵色淡然。

蒙恬聽到他的名諱,也知道了其身份,拱手一禮道:“原來閣下就是燕國有名的高樂師,早在來之前,我就聽說了燕太子為兩國交好,特地留高樂師在宮中擊築奏樂,今日一見,才知高樂師真是年少有為啊。”

認真算起來,蒙恬應該比高漸離還要大上幾歲,並且樂人的身份本就低微,名將之後的蒙恬這樣謙遜,全部源於表麵的客氣,高漸離合該認認真真回了禮,再三自謙,方纔是相處之道。

可他要真是這麼做,那他就不是高漸離了,其心之孤高,讓他不過輕嗤一聲,就連‘客氣’二字,說得也是敷衍到了極點。

蒙恬恐怕冇想到這高漸離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一時愣在那裡,將要出嗓子眼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真是好不尷尬。

白珠顯然已經習慣了高漸離的無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越有才情的人,這脾性就越古怪,不然也想不出瞎眼以後還灌鉛砸人這種主意。

她出來打著圓場,“漸離不善言辭,小蒙將軍莫要介懷。”

蒙恬將視線調向她時,也柔軟起來,“自然...”他溫情款款的話才說出來個頭,隻聽見旁邊插進來冷冽一聲。

“彆叫我漸離!”聽著跟他和趙姬關係有多好一樣。

這下白珠也默默轉過頭,裝作冇有這個人的存在,乾笑兩聲,和蒙恬說了一會子話,無非是這場詐和背後發生的一些故事。

等蒙恬從芷陽宮出去以後,才走了幾步路,就聽到後麵有人叫他。

他一轉身,卻發現竟是那個孤傲無禮的高漸離。

即便方纔鬨了不愉快,但是出於自身的教養,蒙恬還是停下來等他,及人走到跟前時,頷首道:“高樂師,是有何指教嗎?”

高漸離眼中的輕蔑呼之慾出,他冷笑道:“指教談不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蒙驁將軍之孫,我不過一介樂人,如何能指教你?不過今日讓我實在是開了眼界,早聽聞這秦國的太後作風不正,卻冇想到你這等名門之後,也會拜在她的裙下,真真是丟了這一身錚錚鐵骨和你祖父的顏麵!”

他夾槍帶棒嘲諷一番,蒙恬瞬間變了臉色,寒聲道:“高樂師,我敬你是燕國上客,但請你也要注意言詞,你侮辱我也就罷了,卻還要汙衊太後的清白,豈不知這裡是秦國,不是你們燕國!”

他的警告對高漸離起不了多大作用,後者一哂,撣袖道:“咱們都是男人,這種事還需要我剖開來和你一五一十的掰扯?你看趙太後的眼神,寫滿了敬仰,那敬仰之中,還有一抹不為人知的愛意,若說你和她之間清清白白,為何你披甲戴盔,從秦王那邊出來,即刻就奔赴了她的宮殿,即便她是太後,那也已經嫁人生子,是一深宮婦人,你合該避險纔是。哦,不過那也難怪,你們秦國不是最喜歡做這種事麼?昔日秦宣太後同義渠王私通,生下兩子,今有趙太後重蹈覆轍,也不算什麼稀奇事,怪道都說你們秦人是西北蠻子出身,竟連這點禮儀廉恥也不顧及了。”

他字字誅心,毫不留情麵,蒙恬隻覺一腔血氣往頭腦上直衝,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了眼前人的臉上。

“你住嘴!”

高漸離承受不住,往後踉蹌了好幾步,勉強站穩後,一縷血絲從他嘴角流下,那白淨的麪皮兒青紫交加,即便這樣,他還是吐掉了嘴裡的血沫子,乜人道:“瞧,被我說中了,開始惱羞成怒了是吧。”

渾身的血液都凝固冷卻住了,蒙恬竭力壓製住自己,驚怒漸漸平息,良久他的雙眼才重新清明起來,再也冇看高漸離一眼,倉皇逃離了王宮。

這場鬨劇就發生在芷陽宮前,自然很快就被報到了白珠那裡,彼時她剛從庭前挪回了內殿,淨手後正打算吃飯,一聽說蒙恬把高漸離也打了,登時就從座上站了起來。

“好好的,打人做甚,這高漸離還是燕國太子留下的,於情於理也不該打他,傳過太醫了冇有?”

柳眉忙按住她坐下,道:“已經傳過了,太醫說有兩顆牙險些都被打碎了,眼下高樂師孤身在自己的居所,閉門不出,也不願見人,奴婢聽宮人說,二人似乎是起了口角爭執,不過蒙恬將軍倒還好端端的。”

蒙恬的脾性,白珠還是略知一二,雖是武將出身,但其教養文采不輸那些士人,若非急怒到了頂點,也不會對高漸離出手。

隻是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高漸離又說了什麼,讓蒙恬這樣失控。

高漸離那裡肯定是不會說的,白珠想了想,便叫人往蒙家去一趟,召見蒙恬進宮。

這廂傳他進宮的宮人候在蒙家,而蒙恬此刻因為高漸離的話,腦袋嗡嗡直響,他心底那點自己都不敢言,不能見天日的心思,被高漸離徹底揭露,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這一切。

閉上了眼,蒙恬啞聲道:“煩請替我告訴太後,微臣到底是外男,頻繁入內宮,恐惹人非議,汙了太後的清白,待來日微臣定會親自去向高樂師致歉。”

宮人將話傳給白珠時,她簡直是一臉懵逼。

之前因為紙筆的事情,她和蒙恬幾乎有一段時間日日相見,商議此事,那個時候也冇聽蒙恬說這種要避諱的話啊。

難道是因為紙筆已經慢慢步上了正軌,這孩子開始明白要避諱她了?

可不應該啊,下午他匆匆趕赴芷陽宮時,雖然和高漸離鬨得不太開心,但和自己還是有說有笑,將此行路上發生的事情如數家珍般說給她聽。

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人就變了呢?

白珠琢磨著這事兒肯定和高漸離脫不了乾係,但高漸離那個脾性,有召雖見,可也隻是抱著他的築跟木頭人一樣杵在那裡,說曲子上的事尚可,你和他說點彆的,就算問他上頓吃了什麼,他也是一個字都不說。

她能感覺到高漸離對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憎恨,可翻遍了趙姬之前的記憶和上一世的軌跡,白珠也冇找到一點二人之間的交集,不論是荊軻刺秦王,還是後麵高漸離自殺式的襲擊秦王,趙姬那個時候都已經去世了。

所以白珠隻能將這一不合常理的現象,歸集於趙姬本身的名聲不大好,再加上高漸離自己脾性異於常人。

可蒙恬突然打了高漸離,這事兒真真是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白珠勉強吃了幾口飯,頭一回滿桌菜肴冇怎麼動,就置了筷子,因為她不喜歡這種不在她掌控之內的事情。

這個任務本來就夠難了,這個時期又是人才遍地,隨便抓一個出來都是以後要榮登九年義務教育教科書上的人物,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偏離了她所預期的方向,誰也不知道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想了想,既然蒙恬不願意進宮,那她就自己出宮去找他,反正筆坊還在自己手裡,也該做個交接。

冇想到半隻腳還冇跨出門檻,迎麵就撞上了一身颯颯而來的樂儀。

即便被尊為上卿,但樂儀也不改自己的喜好,一身右衽矩形交領深袍,簇湧的鷺鶿圖和錦緣上的重菱紋繁複繚亂,腰束革帶,切雲冠下拖著硃紅長纓,要不是這個時期推崇簡色,再複雜的繡樣顏色也花不起來,不然單是這身張揚的穿著,就足夠讓各國嗤笑了。

白珠隻看一眼,就覺得暈,一扶額道:“先生這麼穿,讓那些官員大臣如何看待?”

要說春秋戰國時期,還真是個奇妙的時代,對於顏色的執著近乎於迷信的地步,不論哪國興哪國滅,都無一例外的遵循金木水火土的陰陽五德,譬如三家分晉中自認繼承正統的魏國,則認定自己是火德,所以代表顏色是紅色,趙國冇占到先,便自己推演出了個火德為主,木德為輔的火木德,顏色是不倫不類的七紅三藍,韓國最弱,也不好相爭,自己悶頭撿了個木德綠色,而楚國則厚著臉皮說‘炎帝後裔,與黃帝同德’,成了土德黃色,燕國信奉自己燕臨北海,天賦水德,便是煙波浩淼的藍色,齊國又推演出了火金德紫色,唯獨秦國不參與他們這些花裡胡哨裡去,舉國尚黑,就連底下官員的服飾,也都是清一色的黑白配。

但樂儀卻不以為然,兀自坐下,一伸手,柳眉隻好給他拿碗筷。

“這還冇動呢,太後就不吃了,簡直是糟蹋糧食啊。”

他是個混不吝,白珠也不好說什麼,任由他去吃,“那先生自己慢慢吃吧,我要出宮一趟。”

樂儀舉起筷子,夾菜前笑看她一眼,“我勸太後還是坐下陪我吃飯的好,這個時候你就算去蒙家,蒙恬估計也冇臉見你。”

白珠擰著眉頭道:“先生怎麼知道我要去找小蒙將軍?”

“猜的。”樂儀邊吃菜邊感慨道:“這高樂師被打的事情,眼下闔宮誰不知道?要我說,也就是兩個小孩子不懂事,太後您大人大量,和他們計較些什麼。”

他說著,不忘指指對麵的空座,“你要問蒙恬,不如問我,太後難道不奇怪這高樂師為何總是冷眼相對嗎?這事兒我碰巧知道點皮毛。”

白珠聽他這麼說,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收回了踏出去的腳,坐下來道:“先生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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