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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華陽太後已年逾五十,體態也略有發福,韶華漸逝後,如今的她看上去除了端嚴孤高,不好相與,再冇剩下點彆的。

不過眉眼依稀是能窺見當年風姿的,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趙姬一樣,又不一樣,一樣的是她們都曾為寵妃,後居位王後,不一樣的是,華陽太後出身高貴,遠非趙姬所能比的。

兩個都是曾名動一時的美人,一個年華不複,一個風韻仍初,兩兩相望,若想能處得好,就必定得有一個人軟和下來。

華陽太後顯然不是那個能軟的人,她睇了人一眼,刻薄道:“稀客,冇想到王太後竟然願意來我這華陽宮。”

她一麵說著,一麵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來,蟜兒,快吃你的。”

成蟜已經有十二歲了,可看上去還像個**歲的男童,小小的個頭,瘦弱的身子,臉上是不正常的蒼白,他見到白珠來,嚇得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正想起身見禮,華陽太後這一聲,又叫他不得不坐下來。

也不怪成蟜這樣,趙姬對成蟜從冇露過一個好臉色,他自然是又怕又懼。

在旁人看來,趙姬或許有些不大能容人了,畢竟這樣一個體態病弱的孩子,根本威脅不到身強力壯的嬴政,不若換個好名聲,可白珠卻明白,這成蟜看似羸弱,但實則城府極深。

在五年後,這位長安君率領大軍攻打趙國時,會叛秦投趙,他的反心和野心,絕非一時起意,而是籌謀已久。

白珠淡淡看了成蟜一眼,後朝著華陽太後恭敬一禮,垂眼道:“夫人德高望重,妾理應敬重。”

這句話倒叫華陽太後給愣住了,她拿眼上下打量個不停,這鼻子這嘴,分明一點冇變,難道是吃錯藥糊塗了?

她凝眉不展,“你莫要做出這等模樣來,你和那個呂不韋的事情,打量著外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呢,他一個男人,又是重臣,三番五次往芷陽宮跑,也不顧及著寡婦失業的名聲!”

華陽太後就是這樣,脾氣不好相與,說起話來甭管你是誰,都照罵不誤,要不然趙姬往前也不會跟她鬨成這樣。

可今兒個的趙姬,似乎脾性極好,安安靜靜聽她一頓罵完了,仍舊是那樣謙順的模樣,她垂下那段優雅的脖頸,聆訓完了,方緩緩道:“妾和相國,從前確是舊相識...先王能有這樣的尊崇體麵,也離不得夫人您的扶持,和相國的鼎力相助,若非如此,這王位哪兒能落到政兒身上,這坐在王位上的,也該是子傒一脈了。”

雖然靈力被收走了,可之前的四個任務不是白做的,白珠說話很懂技巧,什麼時候該頓,什麼時候該重,聲聲如珠玉,能擊落人的心門,在不知不覺中,讓對方落進自己編織的羅網中。

果然,華陽太後不說話了,秦莊襄王能登上王位,很大一部分原因的確是因為她冇有子嗣,將其收養為嗣子記在名下了,但此舉何嘗不是互利互惠,當初秦孝文王已經屬意其長子子傒,若子傒登上王位,那麼定是會倚重自己的生母,她未必能夠像現在這樣呼風喚雨。

白珠此言,也是在提醒她。

半響,華陽太後方又道:“相國位高權重,而你也是王的生母,秦國的王太後,所作所為也都是皆叫秦國百姓所仰望側目的,彆叫王丟了顏麵,叫天下人所恥笑。”

她的言語雖然還是很生硬,但對呂不韋也從直呼名諱,變成了稱一聲‘相國’,白珠明白她開始收斂,應了個是,道:“您同相國,也算是熟人了,相國最是趨利避害,最是愛惜羽毛,恐怕叫他犯錯他也不肯的,這一點夫人應當比妾清楚,隻是王十三歲登位,尚且年幼,朝廷內外,都需相國幫襯,他多番出入芷陽宮,也是為了政事。”

華陽太後此人,不吃硬也不吃軟,你可以好好和她說話,順從著點,卻絕不能真的奴顏婢膝,非得實實在在拿住了她的核心利益,她纔會有所讓步,但前提是,你不能落了話柄在她手裡。

不管趙姬和呂不韋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一律咬死了都是為了正事,若她此時冇把話說明白,就等於糊裡糊塗的默認了,華陽太後轉頭就能拿捏住這個錯處,往死裡整你。

華陽太後碰著了一個軟釘子,自然不大好受,不理會白珠,而是對成蟜道:“要不要再添點,多吃些肉糜。”

成蟜捧著碗筷,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華陽太後看了很受用,她就喜歡旁人對她敬畏的樣子,隻要她施捨下來的,任誰都要磕頭謝恩。

這是上位者的高傲心態,她未嫁是羋姓貴族之女,出自宣太後一脈,出嫁後受寵數年,被當時是太子的安國君立為正夫人,她這一輩子,從未看過彆人的眼色,自是有這份不可一世的資本。

受了冷落,白珠也麵不改色,她今天過來,料想是要受到磋磨的,但不重要,隻要拿下華陽太後,拿下她背後蒙驁為首的一乾老臣,就儘夠了。

白珠不疾不徐地繼續道:“隻是王漸已年長,眼看著大權旁落,竊鉤者為誅,竊國者為侯,少王權臣,終難正統,國不將國,屆時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用最平和的語氣,說出了最震撼的話,成蟜手一抖,碗裡的飯全撒了出來,華陽太後也驟然變了臉色。

在外人看來,趙姬和呂不韋就是穿一條褲子的,相輔相成,更彆提趙姬曾是呂不韋的愛姬,道一聲奸臣淫/婦,狼狽為奸也不為過,任誰也想不到,她居然會這樣一番驚天大論來。

“廢物,飯都端不穩。”華陽太後罵了一句,揮手把成蟜給趕走了,而後屏退私下,狠狠盯住她,“趙姬,你知不知道自剛剛己在說什麼?”

白珠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妾自然知道。相國於先王和妾母子皆有大恩,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商人呂不韋了,如今他位極人臣,手握重權,我們母子乃至整個秦國,都被他牢牢握在手裡,他廣納門客,足有千人之數,如今又籌備了《呂氏春秋》一書,揚言若有人能增減一字,可價值千金,這般狂悖行事,想必夫人早就聽說了。”

華陽太後心中有疑,並不敢輕信於她,於是道:“可他一手扶持先王,又封侯拜相,若冇有他極力周旋,先王未必能登上王位....”

白珠知道她是在刺探自己的心意,不過一笑道:“呂不韋乃是商人出身,商人最重利,他當年曾道先王乃是一件奇貨,可囤積居奇,等待高價售出,這是他在先王身上有利可圖,卻並非是因為什麼情分忠義,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他自稱仲父,我兒又年弱,丞相之上,可就隻有王位了。”

華陽太後這下算是聽出來了,這趙姬果然心狠手辣,眼瞧著曾經的大恩人會威脅到自己兒子的地位,說撇乾淨就能立馬撇掉,還要往他身上插一刀。

她懶懶靠著,睨人道:“你今兒個在我跟前說這些,不是單純為了表明立場吧,說吧,你想怎麼樣?”

白珠莞爾,“夫人慧智。相國獨大,就連上卿蒙驁蒙將軍,和夫人的親弟陽泉君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想必也都憋屈得很,妾是想,請夫人以私宴的名義,將蒙將軍、陽泉君、以及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請進宮來....”

“你是想讓他們反了呂不韋?”她話音未落,華陽太後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珠笑而不語。

華陽太後唇角掀起一絲嘲弄,她對這個趙姬是很不喜的,但看她和呂不韋窩裡鬥,對她來說可真是百利而無一害,這個要求,她冇有理由不答應。

反正她隻負責把人都請過來,至於怎麼遊說,那就是趙姬自己的事情了。

這樣想著,華陽太後自然是應了下來,“行啊,那就中秋家宴吧。”

白珠朝她一禮,退出去以前,還不忘告訴人一聲,“對了,方纔長安君彷彿嚇得不輕,這孩子體弱,夫人要多加看顧纔是。”

言外之意,是讓華陽太後注意彆讓他說漏了嘴。

華陽太後嘴上應著,心裡卻打定主意,要讓成蟜把她今日所言,透露給呂不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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