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萬卷經笥>其他>我送仙君蹲大牢>第16章 琉璃脆
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第16章 琉璃脆

“莫不是——要來替天行道,封了我們家的山市吧?”

花想容這句話一出口,周圍所有人、妖、魔的臉色都變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魍魎山市中來來往往的各族非親非故,唯獨在一點上利害相關,那就是“保住山市”。

他們或者迫於生計,或者出於私心,都需要這座山市,以及山市所提供的寶貴資源。

而這種“需要”,正是流霞君地位穩如磐石的原因。

聶昭一眼看透其中關節,當下沉心靜氣,反手攔住想要護在她身前的哈士奇,儘可能鎮定地開口道:

“流霞君多慮了。關於我的來意,我可以解釋。如果您不願意聽——”

花想容:“我願意啊。”

聶昭:“如果您不願意聽,那我也冇辦……等一下,你說什麼?”

花想容莞爾:“瞧你這孩子,第一次看見我這麼漂亮的妖,緊張得話都說不清了。”

他一麵調笑,一麵極有耐心地重複道:“我說,我願意聽你解釋。不如你隨我回去,慢慢說給我聽?我許久冇有聽過仙界笑話了,想來應該有趣得緊。”

“對了,你喜歡喝花茶、蜂蜜還是果子露?我最近新調配了一種果酒,既甘甜可口,又不容易喝醉,小姑娘都喜歡。要不這樣吧,我讓人多備幾種,你難得來一趟山市,不妨嚐嚐鮮……”

聶昭:“………………啊?”

“我說過。”

黎幽就在此時邁步上前,泰然自若地抬起手來,在她肩頭輕輕一拍,“不會有危險。”

小桃紅隨聲附和:“就是啊。我也說過,流霞君又不是神仙,自能明辨是非,斷不會平白冤枉了你。”

聶昭:“……”

我覺得你在罵我,而且證據確鑿。

“話說回來。”

她頓住腳步,回過頭定定望向黎幽,“流霞君說我是‘仙子’,你不驚訝嗎?”

黎幽不避不閃,大大方方地回望她:“姑娘霞姿月韻,卓爾不群,絕非池中之物。你是天上仙姝,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真的嗎?”

聶昭一個字都不信,但她自知問不出實情,索性付之一笑,“看不出來,黎公子還挺會哄人。早知如此,方纔就該拜托你去叫門,好好哄一鬨這位流霞君。”

黎幽:“……”

……對不起,這個是真不行。

……

花想容毫不掩飾自己的脾氣和癖好,搞清楚他的來意,並冇有花費聶昭太多時間。

簡單來說,他表麵上是一匹彩虹小馬,實際上是一匹瓜田裡的猹。

他之所以待聶昭如此親切,也冇什麼特彆的原因,純粹就是為了看神仙的樂子,吃仙界的瓜。

無內鬼,來點仙界笑話.jpg

“果然如此。我一瞧見你,便知道你和其他仙官不一樣。”

魍魎山市的地下行宮之中,花想容屏退眾人,懶洋洋地斜倚在軟榻上,聽聶昭簡要說明來意後,歪著身子輕飄飄地笑了一笑。

“他們自恃清高,從來不會踏足我的地盤。便是來了,也一定要喊打喊殺,連燒帶砸,彷彿‘除魔衛道’的口號喊得不夠響亮,就褻瀆了家門口那座牌坊。”

“這可真是……”

他長歎一聲,尾音嫋裊繞梁,“高貴得很哪!”

可不是嗎,聶昭心想。

【所以我準備把他們送去勞改,如果達到量刑標準,那就痛快點直接斃了,大家都落個清靜。】

她將心聲寫在臉上,花想容七竅玲瓏,自然看得明白,眼底的笑意也越發真誠。

這一笑眼波流轉,如果不是他頭頂七彩長髮,當真是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好模樣。

可惜,世上冇有如果。

於是“公子世無雙”的,依然隻有一個黎幽。

但聶昭知道,黎幽並不是討厭染髮。他對花想容不假辭色,隻是因為彩虹小馬的“七彩”之中冇有粉紅。

“……”

她總覺得,自己這一路上遇見的美人,好像或多或少都有點毛病。

她開始想念暮雪塵了。

彩虹小馬接著道:“小妹妹,你說了旁人的事,那你又是什麼來頭?如今的仙界,除了太陰殿那幾張老麵孔,可少有你這般人物。”

“哦,我啊。”

聶昭也不隱瞞,坦坦蕩蕩道,“清玄上神強搶民女,給我安了個仙身,方便他娶我做老婆。但我不想做他老婆,得找個機會把他弄死。”

“…………咳咳咳!!!”

饒是花想容見多識廣,也被她如此耿直彪悍的發言噎了一下,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你不想……咳,不想做他道侶。”

他努力憋笑道,“為何還要用他給你的靈力?你不怕仙界那些‘正人君子’群起攻之,說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聶昭昂首挺胸:“我為何要怕?他硬塞靈力給我,我不偷不搶,用得心安理得。他強擄我上天,軟禁我數月,我要他接受報應,更是理所應當。請問,我有什麼問題嗎?”

“冇問題,當然冇問題。”

花想容笑得歪倒在榻上,七彩長髮像水波一樣流瀉下來,“你這小姑娘,當真有趣得緊。若不是忙得脫不開身,我也想去人間看看。”

聶昭隻管由著他笑,待他笑夠了,這才試著反客為主:“流霞君,除了蠱蟲之外,我還有一事求教。”

“好啊,你說。”

花想容心情大好,也不介意聽一聽她的問題。

聶昭斟酌著道:“流霞君可曾聽說過,花魁娘子‘琉璃’這個人物?她如今已化為厲鬼,人間隻能打聽到她生前之事,旁的一概不清。不知妖魔界中,是否還有其他線索……”

她原本隻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卻不料花想容目光一凝,想也不想便爽快回答道:

“有啊。這位琉璃娘子,我曾見過的。”

“當真?”

聶昭雙眼一亮,“還請流霞君賜教。震洲仙試之事,我唯一想不通的便是琉璃。”

琉璃——這位枉死多年的薄命花魁,與仙試究竟有什麼關係?

她殘殺錢府滿門,本該已是大仇得報、心滿意足,為何冇有再入輪迴,反而一直流連世間?

她為何要對考生下手,追查仙試舞弊的方式?

回頭細想,若非琉璃一次又一次地擄走考生,鬨得滿城風雨,也不會驚動仙界。

她的行動,纔是一切的開端。

“小妹妹,這你就小看我了。”

聶昭正思索間,隻聽花想容娓娓言道:

“妖魔又不是與世隔絕,琉璃娘子名動京華,我們豈會不知?那‘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傾城一舞,我還曾親眼看過。”

“她生前所托非人,死後不能瞑目,可是個苦命人啊。”

……

從妖魔口中,聶昭終於得知了人間遺失的另一半故事,也就是琉璃的“死因”。

當年,錢家少爺自知不是仙試的料,一心專攻凡間科舉,想博他個一官半職,卻在考場上屢屢碰壁,一事無成。

另一方麵,琉璃冰雪聰明,才華出眾,卻苦於身份卑微,無法在風氣保守的震洲出人頭地。

錢少爺無意中得知了這個訊息,便開始頻頻造訪琉璃,並且不著痕跡地向她透露:

隻要她願意嫁到錢家,錢家就能幫她改換身份,女扮男裝應考,一展胸中抱負。

“啊~琉璃!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卿絕!”

“啊~琉璃!真正愛一個人,不是拘束,不是占有,而是放開手讓她自由飛翔!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一生困於後宅,在柴米油鹽中虛度光陰,紅顏老去!”

(以上為花想容模仿,含有誇張成分)

彆說,這小夥子確實挺有一套,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琉璃畢竟年輕,感動於錢少爺“一片癡心”的追求,聽信了他“生死不渝”的承諾,以為遇見人間知己,滿心歡喜地上了花轎。

她冇有想到,錢家確實安排她男裝參考,但第一次考試,卷子上寫的卻是錢少爺的名字。

她震驚不解,一度想要拒絕。

錢家老小輪番上陣,唱唸做打一應俱全,話裡話外都要她認命。

他們說,夫妻同心,不分彼此。錢少爺的功名,就是她的功名。

他們說,夫為妻綱,天經地義。今年她為錢少爺應考,來年錢家自會給她安排。

就這樣,琉璃懵懵懂懂地上了考場,迷迷糊糊地送錢少爺進了官場,然後被他喂下一道“不得透露內情”的黃符,轉手送給了另一位官家公子。

“不過是個伎子罷了。買回來才發現,風塵裡滾過的女人,到底還是上不得檯麵,冇什麼可稀罕的。”

“娶妻?冇有的事。無媒無聘,說是侍妾都算抬舉她了。”

“兄台隨便玩,隨便玩。”

琉璃最後得到的,就隻是這樣一句話而已。

——“隨便玩”。

……

“最終,琉璃在絕望之下縱火自.焚,死後怨氣沖天,經年不散。其他鬼魂聽過她的自述,機緣巧合之下,將這些閒話傳入了我的耳朵。”

花想容總結道。

“……”

聶昭吸溜了一口杯中清澈甘甜的花露,心道:什麼機緣巧合,分明就是你天天上趕著吃瓜,正好讓你給吃到了。

但花想容調製的飲料太可口,有點像x顏悅色和蜜雪○城,聶昭決定忽略這些細節。畢竟吃人嘴短,嘴短了就不好吐槽。

況且,如今她的心思也不在花想容身上。

“琉璃她……對於舞弊一事,想來應該是深惡痛絕吧。”

“這是自然。”

花想容伸手取過桌上冰碗,舀了一勺潤潤喉嚨,“或許,她從哪裡得知了仙試舞弊的訊息,聯想起自己生前遭遇,便忍不住出手了吧。”

“確有可能。”

聶昭沉吟著道,“我來此之前,她已從旁人口中打探出了鎮國公世子的名字。若她有下一步打算,想必還是著落在世子身上。”

她打定主意,當下不再耽擱,起身向花想容告辭道:

“流霞君,今日多有打擾。以後若有機會,還請容我登門道謝。”

道謝是其一,其二是她想來逛跳蚤市場。若是被拒之門外,那可就虧大了。

花想容欣然應允:“來者是客,我自然歡迎。不過……”

聶昭:“怎麼了?”

“冇什麼。你對妖魔太客氣,我反倒有些擔心起來了。”

花想容坐起身來,抬手理了理bulingbuling閃光的長髮,朝向她正色道:

“小妹妹,你可不要以為,每個妖魔都像我一樣好說話。以後若遇上‘四凶’之中的其他人,還是避遠一些為好。”

聶昭心中微微一動,神色仍是穩重平和:“好,我記住了。不知其他三位,都是什麼樣的人物?”

“他們啊……”

花想容知道她剛飛昇不久,也不笑話她無知,揀著要緊處隨口提點了兩句:

“息夜君是四凶中最強的一位,人稱‘姽嫿將軍’,母親和小妹都死在仙界手上,如今是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孤家寡人。她若認識你,想必也會喜歡,就怕你活不到讓她認識。”

“抱香君是妖都桃丘的狐狸頭子,那兒的妖魔信仰祖魔混沌,管他叫什麼‘大祭司’。這狐狸長得還算湊合,勉強有我一半美貌,可惜性子不好相處。每回我與他做生意,收購他老家產的水蜜桃,他都要把價錢算得明明白白,從來不肯給我成本價。我們明明是朋友,不覺得很過分嗎?”

“羅浮君……老實說,我不太想提他。你儘量不要遇見他,遇見他便跑,一刻都不要耽擱。若是跑不掉,那就趕快自儘,還能死得體麵些。”

——好傢夥,還是個反社會變態。

——順便一提,抱香君的事,我覺得是你比較過分。

聶昭一邊暗自吐槽,一邊客客氣氣謝過他指點,半開玩笑地多問了一句:“息夜君殺仙人,抱香君殺他不喜歡的人,羅浮君……嗯,就當他無差彆殺人好了。不知流霞君——”

“我不愛殺人。”

花想容輕蔑一笑,不假思索地截口道,“殺人有什麼好玩的?我是個生意人,把人都嚇跑了,生意就不好做了。犯不著讓賤人的血,臟了我發財的路。”

聶昭:“……哦。”

那寧還真是挺有性格的。

接著她告辭離開,剛一踏出行宮,身後門還冇關嚴實,就聽見一陣刺破天際的尖叫聲傳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

聶昭麵無表情地抬眼望去,隻見行宮前一座數十米的高台上,方纔那名蠱師正被一條長繩拴著腳踝,朝向地麵自由落體。

這繩子彈性絕佳,與蹦極使用的安全繩不可同日而語,落下一丈能彈起九尺八,或可命名為“無限蹦極”。

高台直達溶洞頂部,人每次彈起都會重重撞上岩壁,用不了幾下,就能把魂魄從嘴裡吐出來。

事實上,聶昭還冇走出幾步,蠱師鬼哭狼嚎的慘叫就變成了哀求:

“殺了我吧!!我錯了,求求你們……求求你們,痛快點殺了我吧!!!”

“大姐姐,你來啦。你和流霞君聊完了嗎?”

高台周圍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簇擁著一片圍觀妖群。集市上賣花的小姑娘也在其中,揮著手一蹦一跳,脆生生地向聶昭打招呼。

“方纔流霞君派人出來,把原委都告訴我們了。”

她指了指眼前慘烈的蹦極現場,“這人濫用毒蟲,摻和仙試之事,壞了山市的規矩。多虧大姐姐跑這一趟,才把他揪出來。”

聶昭:“你們好像……挺開心的?”

少女點頭道:“對啊。仙界都快爛透了,他還幫著火上澆油,這不是添亂嗎?仙界一爛,人間就亂,人間一亂,錢怎麼賺?”

“不過呢,我們也不會要了他的命,吊上十天半個月也就算了。”

說到這裡,少女拍著手嫣然一笑,“咱們流霞君,一向都是這般慈悲為懷呢!”

“……”

聶昭聽著耳邊迴盪不絕的慘叫,皮笑肉不笑地扯動了一下嘴角,“確實,他重新定義了‘慈悲為懷’。”

“不過我喜歡。”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