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薛禍滿腦子疑問,正要開口,鐘雲舒拉過一把椅子在他對麵坐下,抬眼看著他,彷彿什麼都冇發生的淡定模樣。
“我知道你在想我為什麼還冇有死,等你喝完這晚藥粥,我自然告訴你在你昏迷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從未想讓你死。”
聽到鐘雲舒如此說,薛禍一急,話脫口而出。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方纔失態了。
鐘雲舒慢慢看著他,嘴角緩緩勾起一點弧度,“我自然知道你捨不得我死。”
到此刻,薛禍才倏然發現,自己怕是又被鐘雲舒算計了一回。
於是,他乾脆不再搭理鐘雲舒,幾乎惡狠狠地將藥粥飲儘後,才道:“現在可以說了吧,你為何要對我下藥,這段時間又做了什麼。”
鐘雲舒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去你房間看看你就知道了。”
薛禍如今在鐘雲舒房間內。
而鐘雲舒的臥房在薛禍對麵,中間隔著一方小小的院子,院子裡種滿了藥材。
他們一前一後踏著慘白的月光穿過藥圃中的小徑而過,靜靜的誰都冇說話。
鐘雲舒推開房門,熟門熟路地點燃了火摺子,火光霎時將不大的房間照得亮。
薛禍的房間擺放簡單,一眼便能看到底。
縱然光線暗淡,他立刻注意到在背光的牆角處,隱隱約約有個人影。
薛禍看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來,此人就是義父派來監視他的那條尾巴。
尾巴是義父的心腹,修為甚至在薛禍之上,怎麼會被鐘雲舒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麪書生抓起來,還被五花大綁了。
薛禍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半天纔回過神,沉聲詢問:
“他……你怎麼抓住他的。”
鐘雲舒不答反問:“他是你的夥伴。”
夥伴?
薛禍極其厭惡這個詞,在他眼裡,夥伴都是可以背後捅你一刀的人。
薛禍嗤笑一聲,冷冷地說:“不是!他是義父的心腹。”
“義父又是誰?”
薛禍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載入了鐘雲舒的言語圈套之中。
“彆瞪我,這可是你逼我的。”
鐘雲舒用薛禍方纔的話,不徐不疾地回敬了他。
薛禍:“……”
鐘雲舒不知對那人做了什麼,他蔫兒了吧唧地被隨意塞在角落,半點都冇有甦醒過來的跡象。
“既然如今該說的都說了,不如全說了吧。”鐘雲舒在木桌畔坐下,提起白瓷茶壺斟水,頭也不抬地對僵直著身子站在門口的薛禍說。
嘩啦啦的水聲,像是全部澆在了薛禍的心坎上,讓他心煩意亂。
薛禍裝傻:“說什麼?”
鐘雲舒本就是醫者,極有耐心,“你為何要幫你義父,那人待你並不好。”
薛禍控製著情緒無不諷刺地說:“嗬,鐘雲舒,修真界的人雖都敬仰你,說你有望修煉至登峰造極的地步,得道成仙,你還真的將你自己當成仙人了,你怎知義父待我不好。”
鐘雲舒抬頭看他,顏色本就淺淡的眼珠子,被幽幽燈火一照,像是透明剔透的珠子,能直穿人心。
薛禍在其中看到了一抹掠過的失望。
“待你好,你身上的傷痕又是為何而來。”
“……”
薛禍啞口無言,咬緊牙關,剋製著情緒,不願再透露一句。
他那些沾滿血的往事,他不想讓鐘雲舒知道,讓他更看輕自己。
見薛禍不願說,鐘雲舒搖了搖頭,朝著那邊昏迷的人看去,淡聲說:“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讓他來說吧。”
薛禍大怒,“鐘雲舒,你敢!”
在修真界,醫修在眾修之中算是最低微的存在,不若劍修、器修、術修更具有威懾力。甚至主修醫道之修士,都會同時輔修其他之道。
隻因為醫修在眾修中顯得太弱了。
這兩年多,鐘雲舒表現出現的都是溫和無害的,外出采藥,也一直是他護著他。薛禍便覺得鐘雲舒好欺負。
他一定是和鐘雲舒待在一起,太安逸了。纔會忘了鐘雲舒這種級彆的醫修,那怕並不精通劍術也不會術,但他若要殺人,亦是易如反掌。
甚至比其他修士還防不勝防。
那邪藥不就是最好的明證。
鐘雲舒看著薛禍表情變幻莫測,微勾了下唇角:“我有什麼不敢的。”說完,他朝著那蜷縮在角落的男人一看,打了個響指,沉聲道:“醒來。”
話音剛落,男人豁然睜開了眼。
隻是眼底空洞洞的什麼都冇有,他宛如被鐘雲舒提在手中的傀儡木偶。
鐘雲舒不緊不慢地說:“我用在他身上的藥,就是你想要的。”
薛禍震驚地瞪大了眼。
曾經說過不會再使用那可控製人心的藥粉的鐘雲舒,為了逼他,竟然再次啟用了那被他封存多年的藥方。
“鐘雲舒!你瘋了!你不是說那邪藥會損道心,不會再用配置那邪藥了嗎?”
薛禍怒喊著,額上爆出青筋。
“放心,如今我已經可以控製心智,也不怕折損那麼一點修為。”
聽鐘雲舒如此輕描淡寫地述說,薛禍隱約意識到了此刻在他眼中顯然已經瘋了的鐘雲舒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他不會對鐘雲舒出手,但不意味著他不會對那傀儡出手。他決不能讓鐘雲舒知道他那些不堪的過往。
薛禍拔出劍就要朝著那人咽喉刺去,準備滅了他的口,讓他不能吐露任何有關他的事。
但他還未動,忽然就察覺身體動不了了,手中劍哐噹一聲落在了地上。
“鐘雲舒!你什麼時候又對在我身上動了手腳!”
一而再地被鐘雲舒下藥,薛禍的臉已經氣得脹紅。
“不過剛剛給你放的藥粥放了一些麻痹散之類的草藥,放心一盞茶的時間你就可以動了。”
鐘雲舒頓了頓,看著薛禍,“一盞茶的時間,想必我應該能問出一些事來吧。”
薛禍目眥欲裂。
他是不是太相信鐘雲舒了,纔會一而再地被他暗算。
鐘雲舒看著薛禍痛苦的表情,有些不忍,但還是問道:“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男人機械地回答:“無門的護法。”
無門?
鐘雲舒微微蹙眉。
這個門派,他倒是從未聽說過。不過這並不是重點。
“你們接近我,是為了得到那控製人心的藥方?”
“是。”
果然如他所想。
鐘雲舒從不吝嗇,也從不藏私。
如若有人問他那些救世之方,他也樂意傾囊相授。但是卻幾乎無人來詢問過他。
想要那邪藥配方之人,這些年來也不止薛禍一個,但都被他拒絕了。
鐘雲舒不由感慨,果然能引得人趨之若鶩的,好像曆來都會是害人之物。哪怕那物本不是邪物,也會掀起無數的腥風血雨。
鐘雲舒從不後悔為師姐討公道,但直到此刻,才第一次覺得當初憤怒之為,終究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