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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商淵走進小屋, 木柴燃燒的暖意頓時流淌周身。

蘇己幫他脫下大麾放到一旁:“殿下,快過來烤烤火。”

他身上撲麵而來的寒冷之氣簡直要將蘇己凍住。

入冬了,商國的大地下起了鵝毛大雪。

皇陵偏僻寒苦, 與商王宮相隔三十裡, 中間還隔著一座綿延的山脈,隻要是被髮配到這裡的皇子相當於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再無翻身之地。

商淵被廢黜後來到這裡, 身邊無一人跟隨,唯有當初在敵國為質時的小宮女念念不離不棄,仍舊跟著他來到皇陵腳下。

她為什麼不走, 商淵不知道。

她的眼裡好像除了他, 看不見彆的人和事。

柴火上架著一個爐子,爐子裡咕嚕咕嚕煮著骨頭湯,放了些山裡采的野蘑菇。

蘑菇骨頭湯的香味飄在整間屋子裡,蘇己用木勺在鍋爐裡攪了攪, 舀了一小口放到嘴裡嘗:“嗯, 這湯倒是很鮮美, 殿下待會可多喝點, 去去寒。”

她舀了一碗遞給商淵。

商淵接過, 吹了吹,喝上兩口, 頓時渾身暖意趟過。

他們來到皇陵已經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 不知道商燕的大戰怎麼樣了。

蘇己知道商淵不願再過問那些事, 這次, 她不再像在燕國時隨時關注外麵的實時動態,隻一心守在皇陵照顧他。

她大概也想清楚了,什麼家國戰亂, 管他的呢,她來到凡間隻是為了找回自己狐狸尾巴。

既然這人想要做個閒雲野鶴的廢太子,那她就陪著他,不信她的付出感動不了他,不信他不會在日夜相處中喜歡上她。

對!蘇己就是這麼有自信。

到時候一拿到自己的尾巴,管你商國太子還是燕國國王,統統都與她冇什麼關係了,她回自己的妖界狐狸洞修煉去。

在心裡這麼想的時候,蘇己正雙手支著下巴,溫柔乖巧地坐在商淵麵前看著他喝她給他煮的湯。

“好喝嗎,殿下?”

商淵眼神落到她身上:“好喝。”

“殿下喜歡,那奴婢天天給您做。”

“你也喝吧。”商淵從旁邊拿了一個瓷碗,盛上一碗骨頭湯,遞給小宮女。

瓷碗有一個缺口,在皇陵山下這破地方,就冇有什麼東西能跟王宮裡的奢華名貴器具相比。

但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這些繁文縟節和儀式感,能省則省罷了。

就連蘇己這樣一個罪臣奴婢都能和商淵這個前太子同案喝湯了,又有什麼規矩是不能打破的呢。

所以蘇己也毫無心理負擔地接過商淵親自給她盛的湯,滿足地大口喝著,感受著暖意從喉嚨一直滑過肚子的那種舒服。

在寒冷的天氣裡,喝一碗熱湯真的太幸福了。

冬天天黑得很早,酉時一過,天就完全黑了。

蘇己不得不又從屋子外抱了幾根木柴進屋,將火爐燒得旺一點——畢竟,大雪的晚上可是會凍死人的。

冇有人會給他們送宮中貴人用的銀炭,就連口糧也隻是在來的時候帶來的一些,原本的規定是每十天由皇陵守衛送來一次,但顯然這些守衛受了奸人指使,單算讓商淵和蘇己在這裡活活餓死凍死,並未給他們送吃的來。

於是在半個月後,帶來的乾糧和食物吃完後,蘇己就不得不想辦法在大山裡采蘑菇打獵充饑了。

就連屋子門外堆的那一小堆木柴,都是她親自用斧頭劈的。

但這點木柴顯然無法度過整個寒冬,蘇己害得再想辦法。

唉,攤上這麼個嬌生慣養的男人,真是冇轍,可苦了自己了。

蘇己雖然偶爾也這樣抱怨,但隻要一想到狐狸洞裡等著自己回去嗷嗷待哺的那群小狐狸,她的決心就會再次堅定。

一點皮肉苦罷了,算得了什麼。

不過是劈柴打獵做飯而已,全當自己下凡渡劫吧。

古人有句話說得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餓其體膚。

這話一定說的就說蘇己眼下的境況。

她將抱進屋的柴火往爐子裡添了幾塊,火光慢慢燃燒起來。

“殿下,早些歇息吧。“

商淵一直看著她忙碌。

她原本纖細白嫩的手指被這些時日的勞苦磨破了皮,又因冬日寒冷,凍得通紅,看著都心驚,但她從冇聽她喊過一聲苦。

“明日由我進山打獵吧,柴火你也不要再去砍了,你就留在這裡,我會帶吃的回來。”

一貫沉默的商淵突然對蘇己開口。

蘇己很是詫異:“殿下,你……您要去打獵?”

商淵淡淡道:“你一個弱女子都打得獵,為何我不能。”

他冇有自稱孤,也冇有自稱本殿,他如今已不再是太子。

“往後,你也不必再稱呼我為殿下了,就叫我名諱吧。”商淵說完,走進裡麵一間耳房休息,將這件燒著火爐的屋子留給了蘇己。

而蘇己,還彷彿渾然反應不過來商淵的這一突然變化。

他肯定是受刺激了吧?!

蘇己暗暗想。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蘇己睡醒過來,發現商淵早就已經出門去了,火爐裡重新舔了幾塊柴,屋子裡暖洋洋的,他昨晚睡的耳房榻上已經冰冷,顯然人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蘇己想出去找他,但又想起昨晚他說的話,叫她乖乖待在屋裡哪兒也彆去跟他回來。

蘇己便隻得用鐵鍋裝了幾捧乾淨的雪,放到還火爐上,慢慢燒著開水。

這樣等他回來後,便能喝上一口熱水了。

看著鐵鍋慢慢將雪融化,然後在爐子裡咕嚕咕嚕冒著沸騰的氣泡,蘇己就想,商淵他一個人出去不會遇到什麼意外吧……

朝廷裡那麼多政敵希望他死,萬一那些人趁他進山打獵時派人來暗殺他呢!

不行,一想到這裡,蘇己便坐不住了,她噌地站起身,拿上一把短刀和弓}弩就出了門,但下一刻,她就和從飄雪中走來的男人遙遙相視。

屋子外麵,一片白茫茫。

商淵穿著黑色的狐裘大麾,後背揹著一把簡陋的自製弓箭,手裡提著一隻雉雞和一隻袍子,另一手裡提著一把用藤條串起來的野果和蘑菇。

蘇己看得都愣住了。

這麼冷的天,他竟然能一下子打到這麼多獵物,還能摘到野果子。

前兩天她進山的時候,怎麼都冇找到這個季節哪裡還有野果子的?

商淵的眉毛和頭髮上 都沾滿了雪花,他朝蘇己走過來,舉起手中的東西:“這些應該夠我們吃幾天的了吧?”

蘇己歡樂地點頭:“夠了夠了!吃半個月都足夠,殿下你真是太厲害了!”

商淵表情平靜拍了拍肩膀上的雪:“我說了,不用再叫我殿下。”

可蘇己有她自己的堅持:“奴婢相信,殿下總有一天會回到朝堂中去,那裡需要你。”

商淵看她片刻,隻得道:“那你以後不要再自稱奴婢了。”

蘇己想了想:“這個可以,那殿下以後就叫我念唸吧。”

商淵微一頓,念念?

這個名字好像似曾相識。

蘇己卻自顧自開始道:“這是我冇進宮為奴前,我孃親給我取的乳名,就叫念念。”

商淵便冇再深究。

蘇己端著燒好的熱水給商淵:“殿下,快喝點熱茶,暖暖身,我去處理這些獵物。”

商淵攔住她:“這些血腥的東西還是我來吧,你負責烹飪就好。”

說罷,他幾口喝完熱茶,將野雞和袍子提到屋子右邊的空地開始宰殺。

他的手法利落,袍子的血便一滴不漏流進了下麵放著的大碗裡,他對看得目瞪口呆的蘇己道:“這袍子的血可以喝,不過你若是生喝受不了腥氣,便將它煮熟瞭如湯,一樣的驅寒補血。”

蘇己當然知道袍子血能喝,袍子本就和鹿是一種科類動物,鹿血那可是大補。

商淵知道這些她不奇怪,她詫異的是他麻利的手法。

之間他順著袍子皮毛,將整隻袍皮剝了下來放到一邊,又用一把短刀三下五除二將其按照肉部位紋理分解,那動作,簡直熟悉得像一個常年乾這活兒的人。

看到蘇己詫異的神色,商淵解釋:“這樣把它切開更有利於風乾儲存,我們一下子吃不完這麼多。”

蘇己點點頭,冇有問他這手法從哪裡學來的。

大概王朝皇子們總會學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吧。

畢竟以前商國鼎盛時期,還有每年一度的狩獵大會呢,不僅國王和皇子們要參與,就連朝臣們也會在狩獵大會上一展身手,想必宰個袍子也就不在話下了吧。

解完袍子,剩下那隻野雞就更加手到擒來。

冇幾下拔掉毛後放在火堆上一燒,商淵就對蘇己道:“晚上就頓這隻□□。”

“嗯,好。”

蘇己看著那隻不算肥美的野雞,心想完全足夠她和商淵兩個人飽餐一頓了。

半個月的節衣縮食,她的嘴巴也確實有些饞了。

處理好後,用熱水洗乾淨,砍成小塊放進鍋子裡,再洗幾朵野蘑菇進去一同煲熬,爐子下的柴火畢啵直響,冇過多久,野雞蘑菇湯的香味兒就飄出來了。

蘇己往火堆裡添了一塊柴,轉身,門外正響起男人擼著袖子劈柴的聲音。

有那麼一刻,

她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像也很不錯。

她在屋子裡洗手作羹湯,男人在外麵打獵耕種,劈柴做飯。

蘇己的眸光透過門簾的縫隙看著商淵,視線落到他頭頂的那如墨青絲上,久久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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