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戎見跟在自己身旁的拓跋寬一路上一言不發,料定這廝對自己的做法不滿,於是打馬湊近了些,笑道:“拓拔將軍,你說宇文複那小子會不會有埋伏?”
拓跋寬擔心的就是這個,他坐在馬背上微微一晃,隨即笑道:“少主就是會開玩笑,樂成將軍帶兵,怎麼可能自投羅網。”
選擇此時進攻,一來此時王龍應該已經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位,再拖下去大軍必定會暴露,失去了奇襲的突然性;二來此時正是人一天中最睏乏的時候,宇文複連續幾天火急火燎地攻城,士兵定然疲憊不堪,隻怕人人都睡得跟死豬一般。
衛戎藉著星光看了看拓跋寬的臉,並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隨即轉過臉來彷彿自言自語般道:“我猜此時宇文複必有準備,這一戰定然是一場惡戰。”
拓跋寬並未十分看得起他,心想老子在戰場踏過的屍體比你走過的路還多,你能有多大見識。
此刻宇文複連續攻城,早已疲累不堪哪裡還有精力夜裡防範敵軍偷襲,再加上他根本不會料到有援軍突然到來,防備城裡那一千人出城偷襲麼?隻怕他還巴不得呢。
拓跋寬嘿嘿一聲冷笑,並不答話。
衛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態度,轉臉問道:“拓跋將軍,要不咱們打個賭如何?”
拓跋寬道:“怎麼賭?”
衛戎嘿嘿一笑:“若是宇文複有防備,你這騎兵的兩萬多匹戰馬就全歸我,不能再帶回去了。”
這話資訊量有點大,這個小子不會心大到把自己給放回去吧,若是那樣,損失兩萬匹戰馬又有何妨?這本來就是人家俘獲的,能撿回命就算不錯了。
那要是贏了,豈不是還有更多的好處?這麼便宜的賭,傻子纔不打。
拓跋寬不由自主問道:“這個好辦,那若是少主輸了呢?”
衛戎似乎絲毫不以為意,立即開口道:“那就連人帶兵全都放你們回去,也不需要你們部落進貢啥好東西,每年五千匹戰馬足矣。”
說完,衛戎還看了看韓罡、楊彪等人:“來來來,你們都做個見證,輸了的可不許反悔。”
拓跋寬此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手下一萬多兄弟和自己的部落這下算是保住了,他當即哈哈一笑:“好啊,那就一言為定。”
自從歸順衛戎以來,他的這一次大笑,才真正地是發自內心。
眾人正談笑間,突然聽見前方傳來喊殺之聲,天空的羽箭發出啾啾聲響。
此時已經天色微明,藉著熹微的晨光,已經能看見羽箭飛行的軌跡。這些羽箭並不是來自同一個方向,向東向西的都有,還有的羽箭在空中碰撞在一起,雙雙掉落在地上。
很顯然,宇文複的軍營裡早有防備,不然不可能這麼快就組織起了箭陣反擊。
原來,自前一日天黑之後宇文複便發現了有一絲詭異,平時上午派出的之後無論如何總有幾人回營傳遞訊息,結果從酉時等到了戌時,仍冇有一人回營。
這時他不禁心慌起來,立即派出一百名斥候探聽訊息,而這一百人也如泥牛入海一般,杳無音信。
這必是敵人的援軍來了,但是不知道對方的情況,黑夜裡也不敢輕舉妄動,他號令全體士兵和衣而臥,枕戈待戰。
不過他並不擔心,在曠野裡遇到南蠻子軍隊,就憑自己手裡這兩萬騎兵,即便他是十萬八萬又有何妨?
待聽到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宇文複才知道對方實力不容小覷。
望平處於遼西平原和科爾沁草原的交界處,地勢平緩水草豐茂,很少有山地,戰馬奔馳起來聲音並不大。
能夠有這麼大氣勢的騎兵,至少在萬人以上。不過等他聽到蹄聲,戰馬已經到了羽箭射程範圍以內。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開乾便是。一通羽箭互射之後,宇文複號令全體將士立即上馬,向軍營外發起衝鋒。
他心裡十分清楚,這種情況下根本來不及射第二輪羽箭,對方戰馬奔馳的速度太快,不等第二輪羽箭落地,人家便到了自己跟前,這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出擊。
在宇文複看來,儘管臨時出擊隊形有些散亂,但對付那些南蠻子的半吊子騎兵足夠了。
此時衛戎領著拓跋寬及兩千降兵將領正站在一處高坡上觀戰,隻見樂成的一萬五千騎兵呈羽翼裝排開,猶如一雙巨大的翅膀猛烈掃向宇文複的軍營。
而宇文複的騎兵此時也已加速奔馳出了軍營,從遠處望去就像一個個黑團,迎向了那雙巨大的羽翼。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眼看兩隻隊伍就要撞擊在了一起,拓跋寬的部下們一個個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這要是樂成的騎兵被破,這邊高坡上的這點人,根本就不堪一擊。
自己這些人可就真的是才入虎口,又入狼窩了,他們身上可都穿著漢人的衣服呢,南蠻子這個少主可真夠鬼的。
可衛戎卻知道,這時正是樂成祭出殺手鐧的時候。
隻見了成都騎兵將士一個個左手微揚,對麵的騎兵不是栽落馬下被踏做肉泥,便是伏在了馬背上。
排在最前麵的士兵交錯而過,而在後麵的漢人騎兵則揮起了手中的宿鐵刀,將伏在馬背上的鮮卑騎兵斬落馬下。
一輪進攻之後,後排的漢人騎兵突然加速衝到了最前麵,在他們到達前鋒的同時每人都微微揮起左手,帶給對麵士兵死神一般的噩夢,而轉為後排的那些士兵,則揮起宿鐵刀,收割著前排攻擊後遺漏的倖存者。
這是一場毫無懸唸的戰鬥,而這卻已經不能叫做戰鬥。
這隻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血淋淋的屠殺。
這雖然是一場偷襲,但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偷襲。發起進攻時鮮卑人並不是措手不及,這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實打實的較量。
衛戎扭頭看向拓跋寬,隻見他臉上已經毫無血色,隻是呆呆地看著前方。
“咳咳!”衛戎咳嗽兩聲把拓跋寬從呆滯的狀態中喚醒過來,“拓拔將軍,不知你此時心中有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