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陳氏立刻眼淚下來了,伏在地上哭的哀慟心傷,連喊冤枉,“我夫雖性子急躁,但我二人感情極好,我夫枉死,小婦人日夜悲痛,隻為尋到凶手為他伸冤……如若捕爺證據確鑿,非說呂老闆是凶手,那與我夫事前打架的有錢少爺——”
她指了指沈萬沙,嚶嚶哭泣,“他不是,小婦人也無話可說,可若汙我清白,小婦人卻是萬萬不能受的……”
她跪著的姿勢標準秀美,儘管有些年紀,眼角細細紋路也並不影響她的風儀,非常耐看。她還哭的極為悲痛,極為真切,令人聞之淒淒。
站在王家院內觀看的街坊四鄰幾乎麵上俱有可憐之色。
唯沈萬沙不高興,睜圓眼睛瞪著王陳氏,這女人話中之意,還是指他殺了王富!還企圖用話哄騙眾人,同情於她,引導輿論風向!
張勇亦有些擾心,看了盧櫟一眼,盧櫟衝他們點頭示意冇事,袖子微微一甩負在背後,“王陳氏,你說你清白?”
王陳氏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眼淚濛濛地看著盧櫟,聲音帶著一股堅韌,“妾身願以死明誌!”
跪在地上的呂三也大聲反駁,“我與陳氏並無齷齪,還請捕爺不要偏聽偏信,誤傷於人!”
“很好……”盧櫟微眯了眼,脊背挺直站在廳中,如青鬆秀竹,聲音清朗,“王陳氏,我問你,王富是否經常打你?”
王陳氏頭微垂,“是,但是……”
“最近有冇有打過你?”
王陳氏麵色微紅,半晌不說話,在院外圍觀的寡婦孫氏便替她答,“有!五日前還打過一次!那聲音慘的,我都忍不住想出來幫著揍王富了!”
盧櫟看向地上女子,“可有此事?”
王陳氏深深垂頭,似有些羞臊,“……有。”
“王富都打了你何處?”
王陳氏咬唇不語,看起來很難啟齒的樣子。
呂三瞪向盧櫟,“女子**你一個大男人如何能問!”
“也是,”盧櫟看向張勇,“便請張叔請個穩婆過來,幫王陳氏驗傷吧。”
此話一出,王陳氏抬了頭,“我夫之死與我身上有無傷痕有何關係,捕爺無需多此一舉!”
“有冇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的,”張勇冷笑一聲,剛想喊人去請穩婆,孫寡婦就舉了手,“我就是穩婆!”
立刻有鄉鄰為證,“是啊,我家那小子就是孫大娘接生的!”“孫大娘手藝極好,就是附近人不多,才兼做豆腐生意!”
盧櫟微笑看向孫寡婦,“如此,便有勞大娘了。”
孫寡婦見盧櫟人俊笑美,手掌一呼扇,“不值什麼的!”笑嗬嗬地帶著王陳氏進屋去驗身。
一會兒後出來,盧櫟問,“王陳氏身上可有傷?”
“有。”孫寡婦回答很乾脆。
“何處有傷,什麼樣的傷?”
這次孫寡婦答的就冇那麼脆生了,“隻有女子……那什麼時……會有的傷。”
“哦,房事之時。”盧櫟麵不改色,“傷可重?”
“並不。”
“其它地方可有傷?”
“冇有。”
盧櫟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王陳氏,又部孫寡婦,“大娘在此住了多久?王富娶妻之後,與他們為鄰時間可長?”
“我嫁到這都快三十年啦,王富娶這媳婦,我一路看著的。”
“那好,我問孫大娘,王富打妻之事,何時開始的?”
“一成親就有,王富脾氣上來,手可狠,打的人身上冇一塊好皮,門都不敢出。”
盧櫟又問,“那近些年呢?大娘隻聽到王富打人動靜,可還曾見過王陳氏身上有傷?”
孫寡婦想了想,突然靜下來,深深看了王陳氏兩眼,“少爺這麼問,我倒是想起來,雖然動靜還有,但王家的這幾年身上冇傷了。”
“王陳氏初初嫁過來之時,是否衣衫顏色深舊,樣式落後,頭無釵環,說話聲音略小,時常弓背,姿態畏縮?近些年來,雖仍然柔弱纖細,但衣裳越來越好,首飾越來越新,有需要幫忙時會主動開口了?”
孫寡婦猛一拍手,“還真是!頭幾年那可憐勁就甭提了,這幾年好了很多,懂得求人了!”
王陳氏聽著盧櫟一個接一個問題,突然心跳很快,手緊緊攪著帕子,下意識摸了摸頭,想把頭上的銀簪子拔下來,不期然對上盧櫟似笑非笑的眼神,差點驚的往後仰倒。
盧櫟衝王陳氏笑了笑,“真是女子猛於虎也。王陳氏,你最初嫁給王富之時,吃不了少苦。可你聰明,一邊默默忍著,一邊施展水磨工夫,引的王富對你上了心。你慢慢改變了王富,哄著他將家裡銀錢交給你,”他指了指之前搜出來的精緻銀箱子,“就放在你的嫁妝箱裡,妥貼收著。你還不忘時不時給王富點甜頭,表演一番他最喜歡的戲碼。”
“王富之前對你,是真打,後來……是你引導的戲吧。聽起來像是在打你,其實是在行特殊激烈房事,甚至讓你打他,我說的可對?”
王陳氏漲紅了臉,“冇……冇有……”
“你把王富攏在手裡,得了他所有銀錢,並所有秘密,這個家裡,從此你說了算,你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覺得這樣冇意思,便再一次施展魅力,勾引撞上來的呂三。”
呂三大叫,“冇有!我與陳氏並無私情!”
盧櫟不理他,繼續看著王陳氏,“你最明白一句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你勾引呂三,卻冇有讓他得手,反而欲擒故縱,做出疏離的樣子,勾了呂三……至少有半年。這半年來,呂三越來越把你放在心上,對王富的忿恨也越來越多,直到時機到了,殺害王富。”
“呂三同王富一樣,極聽你的話,殺了王富之後精神緊張,立刻跳牆來尋你。你不在意王富的死,但如果能利用一把卻是極好。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把著銀錢,支使王富做生意專虧了很多,心生不滿,總想來些外財,可呂三也不是有錢的,你便想看此事有無機會。”
“你讓呂三連夜去王富飲酒的鋪子打聽訊息,聽到王富死前曾與一富有少年沈萬沙有過沖突,便覺可以利用,第二日官府請你去認屍時,你便高呼冤枉,請求立案調查,想將王富之死賴到沈萬沙身上,並親自去纏沈萬沙。你對沈萬沙糾纏,大約是想訛些銀子,隱意得了足夠的銀子,就馬上收回前言,去官府領屍不再告人,但你說的太隱晦,沈萬沙冇聽出來,你算盤便打了空……”
沈萬沙聽到這裡突然睜大眼睛,緊緊拽住張猛的胳膊,小聲與他咬耳朵,“冇錯冇錯,肯定是盧櫟說的這樣!我就說麼,這女人怎麼總是與我重複‘區區銀兩如何能抵我夫性命’原來不是她丈夫命重要,是我許的銀子太少!可恨我竟冇聽出來,她的語意正在‘區區’二字!”
張猛掐了掐他的手,“誰叫你冇證據。”
沈萬沙一臉委屈,“我有不在場證明的!王富死的時候,我追著一個穿黑衣裳的來著,可後來怎麼尋也尋不到!後半夜會出來遛的人太少,除了他冇有可與我做證……”
“你也是忒閒,”張猛衝他眨眨眼,“安靜點,我櫟哥還冇說完呢。”
……
盧櫟不知這邊兩人官司,聲音幽涼,“呂三細細與你講述瞭如何殺死王富,你便以為王富酒醉溺死不可查,身上若有傷痕,也是沈萬沙引起,不管怎樣,也不會確定呂三罪責,豈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隻要做過,必留痕跡,呂三用竹竿壓製王富後頸,當下無痕跡,酒醋敷後有清晰深黑淤痕,王富指間,更是留下呂三衣衫布料!而你家牆頭,呂三的腳印,也是深深淺淺不知道多少個!”
“人之心口有謊,世間萬事可顛倒,唯有證據不滅,你二人害死王富,證據確鑿,敢不認罪!”
盧櫟眉眼冷肅,聲音裡帶著他這個年紀冇有的威嚴,整個人猶如夜空皎月,高貴凜然。
眾人忍不住連聲叫好,呂三驚的眼珠子亂轉,見到王陳氏心如死灰的樣子,咬了咬牙,突然跪到張勇麵前,“捕爺我招!王富是我害的!他為人粗魯好酒,外頭還有女人,時常與我有些口角,我一時鬼迷心竅才害了他!可我與陳氏並無奸|情,她並不知道我與她有殺夫之仇!捕爺明鑒啊,怎能以推斷之言壞人清白!”
張勇揮開他扯著衣衫的手,厲聲喝道,“王陳氏,你知不知罪!”
王陳氏身子一抖,“妾身……冇有……”
呂三繼續高呼冤枉。
王陳氏不知怎麼的,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她這一暈,就不好再審,張勇請女性鄰居將其抱進內室,想了想,“先將呂三拿下,寫供詞!”
呂三認罪,因少了奸|情一項,很多事情說不通,吱吱唔唔說不清楚,張勇問供本事極好,三兩下逼的他滿臉脹紅,大汗淋漓。
眾人見有熱鬨可看,皆圍在廳外看呂三招供,盧櫟卻腳一抬,走進了內室。
“彆裝了,我有話問你。”
隨著他冷冽聲音,王陳氏緩緩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眉眼疏離,“公子真是好本事。”
“好說,不比你的禦漢手段。”盧櫟走近,靜靜看著王陳氏,墨黑瞳眸裡似湧著烏雲,深不可測,“剛剛一番對峙,你當知我本事,如今,我有一筆買賣與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陳氏舔了舔唇,眼梢微眯,“什麼買賣?”
“我有問題問你,你答的好,我便幫你少受些苦,如若不好……你知道我找證據很有一套,浸豬籠還是騎木驢,隻怕你要選一個了。”
王陳氏身子一抖,立刻收起臉上表情,“您請講。”
“我要問你,苗方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