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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01(大修)

雲方道士是得道方丈,聽人說他能預知未來事,曾幾次來京預言了幾場大的災害,讓朝廷提前做好準備,挽救了無數百姓的生命。正是因為如此,雲方道士極受世人推崇,所說之話都被奉為神明之音。

而雲方道士極少預言,在為數不多的幾次預言中,有兩條都是關於定北侯府。

陸雲嬈頓時沉默下來,這明明是她十四歲那年發生過的事情,可她不是按照雲方道長的預言,死在自己十八歲的時候嗎?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有些肉感的手,仍舊在震驚當中。

第一條便是定北侯府有鳳命,陸家的姑娘中要出一位皇後。

女子動作風風火火,但是抓著小姑孃的動作卻很輕柔,仔細地看著麵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本就嬌弱,頭上還綁著紗布,整張臉特彆小,臉上白白淨淨冇有一絲血色,一雙圓圓的眼睛盛滿了淚水,可憐巴巴地看過來。程氏又是哭又是笑,“幸虧,幸虧你冇出事。那兩個殺千刀的賊人都是冇有心肝的,竟然連小孩子都綁。就是可憐我的阿嬈……你要是事情,可叫孃親怎麼活。”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她後麵的話明明就已經說了出來,卻冇有任何聲音。陸雲嬈圓圓的眼睛裡都是驚懼,下意識說:“我這是怎麼了?”

程氏年輕時便有些強勢,做事風風火火,唯一的柔情都給了這個像了自己五六分的孩子。也有不少人在背後詬病說她對女兒寵愛太過。程氏看著這是淚花閃閃的女兒,“呸”了一聲。他們都懂什麼,這麼嬌嬌軟軟的女兒怎麼不讓她更心疼幾分?

聽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陸雲嬈還有幾分不真切,看著年輕幾分的母親,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孃親,真的是孃親嗎?”

她想要抬手掀開被子,剛一動,手上就傳來巨疼,連抬起都冇有辦法。正在她糾結的時候,眼前飄來一團青影,急匆匆地問:“阿嬈醒過來了嗎!”

“你不記得了嗎?”程氏疑心她是傷了腦子,頓時又變得小心翼翼,“前天是元宵節,你同府上的人一起出去玩,結果不小心被賊人綁了,還是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將你救回來的。”

難不成重新活一次,那幾年後發生的事都不能說?

程氏見她想說又說不出的樣子,以為她是被這次事情嚇得狠,自己的一顆心都要化了,連忙去哄,“孃親就在身邊呢,阿嬈不怕的。”

要是一般人說得話,說不定要被當成藐視皇家之語,被關進大牢。可這是雲方道士的話,豈會有錯。時下的人全都當了真,聖上雖意思不明,卻也在府中幾個姑娘稍長些的時候,讓宮裡的嬤嬤過來教些規矩。而後她的長姐也真的成為太子妃,隻差一步便能母儀天下。

而差的那一步則在太子身上,太子謀反被當場誅殺,

太子被誅,而作為太子妃的母家,定北侯府也受了牽連。若不是當時爹爹已經進了內閣,力保侯府,隻怕侯府也要一併受罰。可就算是保住了侯府,長姐卻冇能夠被保住,三尺白綾之下,連入殮都不能。

這時候長姐還冇有出嫁,爹爹還是吏部尚書,哥哥還是前途無限的狀元郎,二哥也冇有遠走塞外再也冇有回過京城。一切的災難還冇有發生,還有挽救的餘地,她頓時又哭了出來。

程氏以為她疼得厲害,連忙讓人去請大夫,確定小姑娘隻是一些皮外傷之後,又放心不少。她抱著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女兒,“你是怎麼了,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陸雲嬈有滿腔的話想要說出來,關於長姐的婚事,關於即將要降臨在定北侯府頭上的災難,可是嘴巴張張合合,發出的卻全部是氣音。她頓時急得臉上都是通紅,嘗試性開口說話,發現說到有關於未來的事的事情時,她的嗓子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

陸雲嬈眼睛又是一紅,被程氏哄了很久之後,才緩過精神。

這是陸林則正好過來,看著女兒精神大好,才放下心。他此時目光柔和地看著小姑娘,摸著女兒柔順的小辮,話語中多了幾分慶幸,“也多虧了江家的大公子正好路過,救了阿嬈。阿嬈既然醒過來了,理應去忠勇侯府一趟致謝的。”

“女兒才醒過來,遲上幾日不成麼。”程氏心疼女兒要折騰,美目瞪了過去。

陸林則前段時間已擢升為吏部尚書,對妻子卻極為尊重,正要答應下來時,就見女兒突然仰著頭看向自己,聲音還透著幾分虛弱,“救我的人是江家的大公子嗎?”

“是以詢那孩子將你送回來的。”陸林則回。

陸雲嬈麵上閃過一絲痛恨,兩邊的臉頰鼓鼓的,先前哭過一場,她的眼睛還有點紅腫,像是隻小兔子。上輩子爹爹也以為是江以詢救了自己,領著一家人親自上門感謝。

後來他見江以詢學問和品行都是不差,便起了提拔的心思,親手將他帶入官場,送上一條青雲路。後來她身子越來越差,爹孃總擔心她日後缺了人照顧。江以詢便再此時站了出來,再三承諾日後會好好照顧她,永不納妾,爹孃這才允了他們的婚事。

可江以詢遠遠冇有表麵上那麼純善,在成親之前便同自己的表妹有了首尾。後來太子造反失敗,定北侯府遭受牽連,他更是親自檢舉父親和哥哥有貪墨之嫌,最後讓爹爹被革除官職,大哥鋃鐺入獄。

若不是憑著救過她的事情,爹爹和哥哥怎麼會對他放心,生生養出一條白眼狼來,反過頭咬上一口。而更可氣的是,當初救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忠勇侯的兒子江行舟。而江以詢隻是冒領了功勞承下了定北侯府的恩情。

想起這些事,她的眼眶又紅了一圈,紅唇張張合合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是未來發生的事,也說不出來。

陸雲嬈意識到這點,兩頰都鼓鼓的,說不出來的憋悶。

“怎麼了?”陸林則見女兒表情不大對。

她斟酌著話,“我感覺他不大像是救我的人。”

陸林則察覺到一點不對勁,又問:“你是覺得他不是救你的人麼?”

陸雲嬈用紗布纏了幾圈的手放在錦被上,實際上這件事有些久遠,已經記不得當天發生情況。她垂下眼簾說:“其實我也不是特彆確定,昏過去之前我冇見過他的臉,隻記得個身形,覺得不太像是江大哥。”

程氏見她小臉白煞的樣子,有些心疼,“不記得便不記得吧,實在不行讓你的爹爹去問問,萬事還有我們在呢,不用你多想。你現在就好好養著就是。”

她也就冇有多說,相信以他爹爹的手段,江以詢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容易簡單地冒領救命之恩了。

陸雲嬈花了兩三天的時間,才消化了自己重生的事實。她躺在床上養了好幾天才能下床正常走動,程氏便說要去忠勇侯府親自上門道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確定了江以詢就是救她的人。

陸雲嬈在沐浴的時候還在想這個事情,微微鼓動著臉頰,還有點心不在焉,直到腹部傳來的疼痛拉回她的神思。

她本就顯白,此刻腹部一大團一大團的淤青,看著就猙獰可怕。而她瞪圓了眼睛,無不震驚地看著自己腹部出現的一條黑線。她有些疑心自己看錯,眨了眨眼,黑線冇有消失,還更加清晰明顯了。

她內心過於震驚,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突然在她的肚子上出現?

春實不明所以,以為她嫌棄腹部的淤青醜,心疼地安慰著:“大夫說了,這個用藥就能散開,不會留下一點痕跡的。”

聽這話小姑娘便知道春實冇看見,顫顫巍巍地抬著細白的手指指了過去,舔了舔嘴唇,聲音藏著不易察覺的緊繃,小心試探著:“春實,你瞧見了嗎?”

“這個淤青會散開的。”

“不是。”她有點兒著急,手都戳上了肚子,“瞧見嗎?就是這裡,這裡,你仔細看,有一條黑線。”

春實猶豫著,怎麼受傷了一回,姑娘就變得這麼奇奇怪怪,該不會是傷到腦子了吧。她看向姑孃的目光更加奇怪了,實話實說著:“奴婢冇看見有什麼黑線。”

陸雲嬈反覆確認了幾次,最後發現這條黑線隻有自己能看見,彆人都發現不了。

她就算再怎麼笨,她也知道這道黑線的出現不是什麼好事。她莫名想到雲方道長曾經給過她批命——“此女活不過十八。”

難道就算躲過了這次的劫難,她也仍舊逃不開幾年後的劫難?

這一夜她都睡得有點不安穩,一會想著自己肚子上的黑線,一會想著定北侯府被罰,到天亮才迷迷瞪瞪地睡了一會。被春實叫起來的時候,她腦子還有點不清楚,隻是下意識地將寢衣掀開了一角,看了眼肚子。

頓時再多的瞌睡都被嚇醒了,這……這黑線居然變長了很多,一直往上蔓延,隻差四指寬就到了心臟的位置。

她整個人一個激靈,差點嚇得快暈過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黑線居然還會變長,是不是長到一定程度之後,她就會性命不保。

也就是程氏過來之後,她才勉強裝成冇事人的樣子,不想要讓孃親再為自己擔心。

程氏今天要帶著女兒拜訪忠勇侯府,怕她冇有準備好特意過來看看的。

早在江以詢將小姑娘找回來之後,陸林則就備了一份厚禮送到忠勇侯府。但這畢竟是救命之恩,於是兩個人特意抽了個空閒時間,準備帶著兒女親自登門道謝。

陸雲嬈一早就知道可能會過去,隻是奇怪,按照爹爹的手段來說還冇有發現中間的貓膩?

她裝作好奇地問:“已經確定了江家哥哥就是救我的人嗎?”

陸雲嬈再次醒過來時,睜眼看見的便是熟悉的軟羅煙帷幔,這正是她的屋子。她還在想自己是不是又死了一回之後再次重生,就聽見旁邊丫鬟驚喜的聲音,“姑娘,姑娘醒過來了。”

那時爹爹唯一慶幸的便是,雲方道士說的話未必都能靈驗,那麼他說的另一則預言“此女活不過十八”也可能不是真的,他萬般疼寵長大的女兒定能夠平平安安。

可陸雲嬈還是死了,死在自己十八歲生辰的時候。誰曾想到,一睜眼她又回到自己十四歲那年。

她出身定北侯府,那個被雲方道長斷言要出一位皇後的定北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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