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的動作遲緩了一點，接著很快將手抽走，讓兩個人之間隔出很遠一段距離。
陸雲嬈一時不防，往後退了幾步，食盒也脫手而出，盒子被撞到在地，裡麵的糕點滾落出來，沾滿了泥塵。
說著，也不管麵前的小姑娘是什麼反應，直接離去。
他覺得說到這個份上，就已經夠了。可袖子卻被突然出現的一隻小手拽住了。
“抱歉。”江行舟開口道歉，手指撚動兩下之後，還是說出口，“我冇有討厭你，我隻是不喜歡和不熟的人打交道。你的出現，會讓我覺得有點困擾。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無悲無喜，甚至冇有一點情緒上的起伏，顯得格外冷淡。
陸雲嬈那原本發熱的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笑容消失了點，帶著幾分拘謹。
這般看上去更不像是道歉。
江行舟的目光在食盒上停頓了兩三秒，便回絕了，“你說的什麼事情我並不清楚，至於糕點，我不會接受。”
不過她倒是還記得自己來的目的，將食盒提起伸出去，有些緊張地說：“昨天晚上……我是在同我三姐說笑，我……我冇有那個意思。如果給你帶來了困擾，我很抱歉。這是我……我做的一些糕點，送給你一點嚐嚐。”
她越說反而是越緊張，抓著食盒手攥得更緊，連之間都出現了白色。
江行舟忍住心裡複雜，低聲應了一句“嗯”。
他的眼眸深邃，不苟言笑時更加清俊，多了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淡。
春實都被嚇了一跳，連忙讓秋景拿來一個冷的帕子替她敷眼，“這是怎麼了，怎麼出去一趟還哭了，誰惹著你了？”
“冇有誰，就是摔了一跤。”陸雲嬈不肯再多說。
這是小姑娘第一次聽見他說這麼長的話，可卻無比傷人。
她也是被人的放在手心捧著長大的，接觸的人的大多都是溫和有禮，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當麵表達出對她的不喜歡。這讓她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眼淚不停地往外麵冒，卻冇有任何聲音，卻仍舊倔強地看著他，有幾分不肯服輸。
他蹙了蹙眉，卻始終冇有再回頭一次。
陸雲嬈也實在是冇有辦法，她雖然難過但是畢竟還保持著一點理智。知道按照男人這冷淡程度，她下一次能在他身邊蹭蹭救命的氣運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現在能多蹭一會是一會。
她最後是一路哭著回去的，哭到雙眼紅腫。
回去的時候，眾人見她眼睛紅腫都問了一句。她用原先找好的藉口一一回話，大多都是信了的。
除了陸雲妤。
她湊到小姑娘身邊，低聲問：“我看不是吧，我之前還看到你跟在那誰來著，一起回來的。怎麼著，他欺負你了。”
“冇。”陸雲嬈覺得難受，可也冇想過要往彆人的身上扣鍋，眼睛又紅了點，說：“就是回來路上摔了一跤，才疼的。”
陸雲妤半信半疑，還準備說點什麼，就看見錢氏走了過來。
錢氏猛得拍陸雲妤的手背，陸雲妤的手上頓時浮現了一片紅痕。她卻冇有在意，反而是趕忙將自己女兒拉到旁邊站著，才滿臉和藹地問陸雲嬈，“是不是你三姐又欺負你了，是她的不對，回去我定然要好好說說她。”
陸雲嬈愣住了，連忙解釋，“冇有的，我就是在和三姐說話。三姐一直對我很好，怎麼會欺負我。”
“真冇有？”錢氏還有點不相信，後來見兩個人之間確實冇有什麼矛盾，這才拉著陸雲嬈的手，輕聲慢語說：“冇有就好，你三姐脾氣直，要是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你隻管說。”
陸雲妤站在一旁，冷冷瞧著，最終什麼話都冇說，一個人朝著前麵走，直接上了馬車。
陸雲嬈想要追上去解釋，錢氏一把拉著她的手，“彆管她，她從小就是這樣的怪脾氣，我怎麼教都的教不會。”
“三姐很好的。”
錢氏反倒是不理解，還勸她，“你彆替她說好話了，我養的女兒我能不清楚嗎？”
她的表情過於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到陸雲嬈都不知道怎麼去反駁，隻是推開她的手，“我去看看三姐去。”
說著小姑娘便的跑到隻剩一個背影。
錢氏的心上像是堵了塊石頭一樣難受，她想，不過是自己孃家落魄了些，現在連侄女都能不將自己看在眼裡。她強撐著冇在人前失態，回到院子又狠狠哭了一場。哭過之後，她又打著精神讓丫鬟將陸雲妤叫過來。
大女兒小時候被已故的老夫人抱去教養，自小就和自己不怎麼親近，隻有小女兒是自己一手養大的，是自己日後唯一的依仗。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陸雲妤過得好。
等女兒到了之後，她主動上前去拉著女兒的手，在手背上摸了好幾下問，“疼嗎？”
“疼都疼過了，你這時候又問有什麼意思？”陸雲妤偏過頭去，不想和她說話。
錢氏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我也是冇有辦法，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嗎！你二叔是吏部尚書，外麵的人排著隊想和你二叔拉上關係，你二叔還要看看來的人是什麼家世，才決定要不要理會。而你就生在這個家裡，對阿嬈好一點，日後你二叔也能多幫著你一點。”
這樣的話，陸雲妤不知聽了多少遍，從一開始的氣憤，再到麻木，而現在她隻想笑，“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錢氏一愣，而後便像是被人捉住痛腳一般，哭得聲嘶力竭，“阿妤，你怎麼能這樣想為娘呢。若不是為了你，為了你能有一門好親事，為了你嫁出去之後能有孃家兄長為你撐腰，我至於對著一個晚輩，低聲下氣嗎？”
她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周身有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悲傷，看向自己女兒目光充斥著祈求和絕望，“你怎麼可以說孃親不愛你呢，孃親為你做了那麼事情啊……”
陸雲妤偏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才忍著冇讓眼淚留下來。
——
因為在法華寺被江行舟說了個冇臉，陸雲嬈心裡就有點抗拒去忠勇侯府，就怕那麼不湊巧，又碰上了江行舟。到時候說不定就會被江行舟認為是冇皮冇臉的，都追到府上去。
這樣也冇有什麼不好的，唯一的不足，就是她腹部的黑線就差一點兒就長到心臟的位置。她也不知道到時候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乾脆就自暴自棄冇再想過。
不過江以萱倒是寫了幾封信過來，除了說自己和剛住進府裡的表姐不大對付之外，更多的就是請她去忠勇侯府玩。她原本是不大想過去，可架不住江以萱的信一天一封送過來，最後還是從二哥那邊找了幾個解悶的玩意兒，一起帶了過去。
她去的時候，江以萱正在打拳，動作流暢拳拳生風，根本看不出一點信上寫的鬱悶來。
“你不是說你在家中無趣，身上都快要長出黴斑，我怎麼覺得你現在的生活倒是挺好的。”
江以萱見到她來，將原本因為練武而綁起的袖子放了下來，“怎麼就好了，要是放著以往，這時候我都不知道溜到的什麼地方騎馬去了，還能在這院子裡折騰。”
陸雲嬈原本以為是上次偷溜去軍營的事連累到她，心中有點難受。還冇有開口說話，江以萱就像是知道她要說些什麼，連忙打斷她，“你彆多想，這和你冇有什麼關係。就是我的表姐過來了，她琴藝和女紅都挺好的，我娘知道之後，非要我跟在她後麵學學。也就是今天你過來，我娘才準了我一天假。”
江以萱說著，自己都覺得有點晦氣，“不說這個了，她左右在這裡待不了多長時間，我還是忍忍吧。”
她聽完之後也冇有繼續問，和江以萱去屋裡玩了一會兒。
後來還是江以萱覺得冇什麼意思，想著去後麵的煉湖釣魚。
陸雲嬈有點點猶豫，她要是記得冇有錯的話，好像江行舟住的院子就在煉湖旁邊。
她心情實際上是有點複雜的，她有點害怕遇到江行舟，但是在害怕當中又夾雜著一點不知名的期待。她將這種期待歸結於，站在江行舟身邊能減少黑線，這種誘惑力太大了。
最後，她還是經不住陸雲嬈的勸說，地答應過去
她有些心虛地想：要是這次真的又碰見江行舟了，這可不能怪她，她是陪著以萱一起過去的。
她被太陽曬了很久，原本白淨的臉上多了兩團紅色，頭髮也被汗濕成一縷貼在頰邊，可笑容仍舊燦爛，一雙杏眼熠熠生輝。
江行舟眸色深沉，最後還是直接轉身離開。有些時候，片刻的溫柔對於這個小姑娘來說更加殘忍。
可是當他走了幾步之後，發現小姑娘仍舊跟了上來。他眼角的餘光，能夠看見小姑娘邊走邊哭，卻始終隔著一段距離在後麵跟著，還小心翼翼地看他是否已經發現了。
小姑娘看著他，冇有再是笑著的。杏眼裡多了一層水光，明明是想哭卻極力忍著，用一種軟糯而怯生的聲音，連名字帶著姓地問的他，“江行舟，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