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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夜空飄落細雪, 地麵濕滑一片。

林冬笙獨自一人從墓園出來,走在人行道上,她拿出手機給陳夏望打電話。

那邊問:“出了墓園?”

聲音莫名有些空洞。

林冬笙:“嗯, 正在回去的路上。”

陳夏望說:“今晚好好休息, 明天我到車站接你。”

“陳夏望——”

她話還冇說完,已經感覺到不對勁。

身後襲來一股巨大的衝撞力,她被撞得摔倒在地。

一陣天昏地暗,她感覺骨頭碎裂, 內臟破爛,肌肉損傷, 可是這半真半假的疼痛,讓她有種虛幻感。

甚至令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夢境中。

場景忽然切換慢鏡頭。

貨車車門打開, 男人一雙深灰色休閒鞋,黑色褲子,單薄的黑色衝鋒衣。

再往上, 看到他鼻梁旁綠豆大小的黑痣。

最後對上他的眼睛。

他眼睛佈滿血絲,瞪得很大, 目光充斥憎恨與暢快,嘴角裂開瘋癲的笑。

“妹妹你看到了嗎!”

他張開雙手,仰頭說道:“有人也嚐到了你的痛苦。”

他笑了, 笑得歇斯底裡。

接著他消失掉。

憑空消失。

林冬笙知道這是夢, 是假的,可她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

她像被釘在地上,隨著身體血液流失,力氣也被抽乾。

周圍安靜寂寥,連建築也融入夜色,隻剩飄落的雪花一點點覆蓋她, 寒氣滲入她的脊背。

好冷啊。

陳夏望你在哪裡。

你來看我一眼吧,我想念你。

身體的血液好似也成了冰錐,尖刺著骨肉皮膚。

雪花落入她的眼中,化成透明液體從眼角滑落。

隻有不斷飄落的細雪告訴她,世界冇有被定格住,時間仍在流逝。

雪落在眉梢,唇上,頸脖,手上……

雪越下越大,終於將她埋葬。

……

……

林冬笙渾身冰冷地醒來,對上陳夏望焦急的眼。

清晨天光破曉,她看到牆上電子時鐘顯示2月9日早上六點。

同時她還看到陳夏望黑髮間的白髮。

這一覺醒來,他老化很多。

“我怎麼叫你,你都醒不來。”

陳夏望眼睛紅了,艱澀哽咽,“你又那麼冷。”

冰冷得像喪失生命的人。

林冬笙這才注意到除了暖氣,他給她用上了電熱毯,熱水袋,三床厚重被子。

“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林冬笙有點緩不過來,閉了閉眼:“夢見我遇到車禍……”

她意識有些混亂,冇注意到陳夏望僵住的動作,以及黯淡的眼眸。

*

隨著工作能力的突出和工作經驗的增加,林冬笙作為擁有技術又懂管理的人,跳槽到另一家公司,薪資翻了快一倍,陳夏望也在不斷升職加薪。

憑他們目前的收入及存款,足以在淅池市中心買套房子。

林冬笙乾脆將林家房子賣掉,連同林石坤的資產,一起捐到貧困山區。

按理說,他們的生活應當越來越好。

可林冬笙每年的2月8號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夢境,她出了車禍,感覺到自己被埋葬。

每次醒來,她都發現陳夏望變得更老一點,時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每一回都按下更多倍的加速鍵。

“走,去醫院檢檢視看。”

這次無論陳夏望如何推阻,林冬笙都強迫他到醫院進行全身檢查。

一番檢查下來,醫生說:“他身體冇問題,隻不過……”

醫生上下打量陳夏望,猶豫了會兒:“不能單看外表,他還需要測真實骨齡。”

林冬笙拿到單子,要陪陳夏望上二樓測。

陳夏望拉住她的手腕,“要不然還是算了吧。”

林冬笙不由分說,反手拉他往樓梯上走,“算什麼算,都檢查到這了。”

等林冬笙拿到新的檢查單子,看到上麵的數字,她瞳孔微縮。

骨齡39歲。

怎麼可能?

她今年剛滿三十,陳夏望應該二十七纔對。

“是不是測錯了?”林冬笙問醫生。

“儀器冇出問題,測試的結果也冇問題。”

但這個現象實在少見,身體冇出狀況卻無端衰老?

醫生調出稀有病例的記錄,開始查詢。

最後,他們得到一個相對通俗易懂的解釋概念——衰老症。

林冬笙不明白陳夏望好端端怎麼會得這種病,連忙問:“有冇有辦法治?”

“隻能嘗試用藥。”醫生說,“目前國內外在這方麵的研究少,他這種罕見病例又冇有成功病例做參考,我無法確定治療的程度效果和結果。”

晴天霹靂。

林冬笙恍惚間都不知道怎麼和陳夏望從醫院回到家裡。

一路沉默。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也相顧無言。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林冬笙先開口打破沉默,聲音發沉。

“嗯。”陳夏望低著頭。

林冬笙輕嗬一聲:“所以才忙著要逃到美國去?”

上個星期陳夏望倏然跟她說,因為工作需要,他要被派駐到美國,一去就是好幾年,以後負責那邊的項目。

明明這種派駐是有意願選擇的,她不相信陳夏望為的是更大的發展空間,事實上以他的能力,在國內就能發展得極好。

她不明白陳夏望為什麼要跑去美國,和她相隔那麼遙遠的距離。

為了這個事情,他們大吵一架,關係掉到冰點。

其實陳夏望冇開口跟她吵,但也冇鬆口說不去。

那一夜,林冬笙一整晚冇睡,陳夏望在陽台抽了一晚的煙。

早上鬧鐘一響,他們各自戴上表情麵具,要去公司上班。

陳夏望照常做好早餐,林冬笙冇有胃口,看都冇看一眼,拎起包就要出門。

“你胃不舒服的,先把早餐吃了好不好?”

他放緩聲音哄她。

林冬笙火氣未消,眼眸一睨,表情冷淡地說著氣話:“我以後也不會吃了。”

她眼皮薄,弧度一斂的時候,給人一種疏離感。

陳夏望輕易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玻璃,落在餐桌上,透明花瓶折射出刺眼光亮。

“我錯了。”

他尾音發著顫,聲線也不再平穩。

“我不去美國。”

他麵色發白,睫羽壓得很低。

“彆生氣,彆生我的氣。”

……

到現在,林冬笙手裡拿著病例單子,纔讀懂陳夏望眼裡隱藏的沉重痛楚。

“陳夏望。”

“我就問你。”

“我們認識快十五年,從什麼時候起,你對我隱藏這麼多東西,我們之間有這麼大間隙?”

她越來越不懂他。

不止身體,他的心理似乎也有了歲月的沉澱,變得深沉,情緒內斂得她都看不透。

就好像她漏掉他一段重要的過往經曆。

*

陳夏望的衰老仍在持續,他接受醫院的用藥,為的隻是給林冬笙一點安慰。

他知道做什麼都是無用的,生命的代價最為沉重,延續時光的代價自然用同樣貴重的時光加倍相抵。

“你這樣和我在一起不會快樂。”

陳夏望輕聲說:“還是讓我走吧,時間久你就會忘了——”

林冬笙一巴掌扇在他背上,語氣不善:“害怕我生氣,就不要說這種讓我生氣的話。”

“明天變成什麼樣那是明天的事。”林冬笙說,“我們就不能專注現在的每分每秒嗎?”

“我們在一起並不容易,相愛的時間也還太短。”

聽她說到這,陳夏望心頭軟得不像話。

他曾穿梭於無數世界,見過疾苦災害,也遇到人間地獄,一顆心早被淬鍊堅硬,可一到她這裡,就變得鮮活柔軟。

因為家庭遭遇,她極少用言語表達親密情感。

愛這個字從她口中說出,分量極重。

陳夏望垂頭看了看自己皮膚紋理變得歲月風霜的手背。

“這樣下去,你會看到我很醜的樣子。”

到那時候,她對他最後的印象定格為色衰年邁。

枯萎凋零的花又怎比枝頭豔花奪目。

“我當初同意交往,因為人是你。”林冬笙伸手覆蓋上他的手背。

“年輕是你,年老也是你。”

*

又過了三年,林冬笙已經三十三歲。

每年的2月8日夜晚,林冬笙依舊會做那場車禍夢境,次日醒來都會發現陳夏望更為衰老。

他的衰老速度快得肉眼可見。

在他準備升職高層管理時,他辭掉了工作。

林冬笙覺得不能再等,很明顯陳夏望已經打消和她結婚的念頭,所以連求婚戒指都收起來。

她明白他的意圖——不想讓她守活寡,方便她後麵去做更好的選擇。

林冬笙都懶得生氣。

他的歲月在不斷流逝和縮短,她就生氣不起來,甚至覺得連生氣都是在浪費時間。

接下來冇用兩天,林冬笙就翻到那個絲絨小方盒。

連帶著,她還翻出一個大的金屬盒,裡麵有一盤破舊象棋,一盞藍白色檯燈。

陳夏望學了兩年修理,大多電器都能修好,就是修不好這盞檯燈。

林冬笙還看見一遝稿紙,上麵有不少算式。

稿紙很久,紙張大小不一,有的還泛了黃。

林冬笙從最前麵開始翻起,對第一張有點模糊的印象,因為上麵出現兩種字體,其中一種字體狂放不羈,很明顯是她仍在讀書的叛逆時期寫的。

她想了許久纔想起來,以前一年暑假去謝蘭恬鄉下家裡,教陳夏望這小朋友寫作業。

她給他寫算式過程的稿紙,他全都留了下來。

接著再翻,看到好幾張寫滿“冬”字的紙張。

又過了幾頁,她的字體纔再次出現,想來是第二年暑假又去,正好又教他學習。

逐漸地,她的字體消失,陳夏望寫著她的名字“林冬sheng”.

他那時還不知道她的sheng是哪個sheng,隻好用拚音代替。

尚且稚嫩的筆畫間藏著生澀的情愫。

後來,不單單是她的名字,想念她時,他還會寫有關她的事。

——她夜晚看不見。

——她白天不喜歡刺眼的太陽。

——她抽菸,樣子很美。

——她偏愛藍色。

……

——我從冇想過會以跨入她家家門的方式出現在她麵前。

……

——我的靈魂也被遺落在那間鬼屋,她願意出現,我才能得到救贖。

……

林冬笙還冇翻到最新一頁,已經聽見陳夏望從浴室出來的動靜。

她連忙將東西收拾好,單把戒指揣兜裡。

陳夏望穿著一套深藍色睡衣走進房間。

林冬笙拿一條絲巾朝他招手。

陳夏望走到跟前,林冬笙示意他低一點。

他乖乖彎腰低頭。

林冬笙摺好絲巾,遮住他的眼睛,在他腦後打個小蝴蝶結。

“先彆看,伸出手。”

陳夏望聽話伸出一隻手。

感覺到她捏著他的手指擺姿勢,陳夏望順勢配合她,屈起拇指和食指。

下一秒,拇指和食指間感覺到一個細環硬物。

他還冇反應過來,林冬笙的手指從中穿過。

陳夏望立即扯下絲巾,看到的是自己拇指和食指捏著一枚戒指,這枚戒指已經戴在林冬笙的無名指上。

場麵看起來就像他親手為她戴上戒指。

陳夏望愣住。

林冬笙握緊他的手,踮起腳尖親吻他泛紅的眼瞼。

“你總怕我後悔。”

“可我這輩子最慶幸的事情就是當初決定和你在一起。”

“所以陳夏望。”

“我們結婚。”

陳夏望指腹摩挲過那枚戒指,哽澀得說不出話。

他單膝跪下,低頭輕吻她的手背。

虔誠,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 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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