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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北道門千年以降的怪物

在這個世界之上。

即便如今竊據這顆星辰為主,可相比那些往古之時的風之民、火之民而言,當初隻不過是作為無毛裸猿的人類,本質上卻也並不是多麼神聖的生物。

軀體脆弱、智慧淺薄,哪怕是引以為傲的文明積累,也大多抵不過腦海裡多巴胺的分泌。

歸根結底。

雖然以智慧靈性為長,但這樣具備種種缺陷的存在,剝去了附加的重重額外因素之後,其實本質上也根本和其他動物,冇有多大的差彆,不過同樣是一堆會動的血肉而已。

曾經在漆水村的時候。

在降臨的白渡子手中,他用名為‘九牛二虎大神通力’的道術,展現出過熔鍊千百妖魔之力為一身的手段。

從那時起,越陽樓心裡就莫名想到過:既然作為妖魔的特異生物,可以被煉成一種道術的一部分,那麼同樣也隻不過是一種高級動物的人類、以及他自己,又到底可不可以作為素材,被煉成一種道術呢?

當誕生起這個念頭的一刻。

那時,某種或許是天生的魔性,就彷彿是在越陽樓的腦海中逐漸甦醒了一樣,令他莫名的就想到幾句他明明從未有過記憶的經文……

祖師殿中。

瞬間將骨槍倒持貫穿心臟,感受著異質的存在,逐漸在此身軀中甦醒,侵略性的生長。

運轉鑄形術,他把自我也視作素材進行‘煉成’,發動起這個被他稱作‘自在千相,假我鑄形’的複合道術的同時。

而越陽樓。

他心中也就緊接著無聲頌唱起那段憑空出現在他腦海中的經文:【無一物非天,無一物非命,無一物非神,無一物非元。物既如此,人豈不然?】

既然世間萬物本無差彆,‘人人’為‘我’。

憑藉他如今得之的‘天鬼奪兵鑄形術’和‘九牛二虎大神通力’這兩門堪稱奇詭的道術,那麼……他又為何不能做到消除差異,讓‘我’為‘人人’呢?

“不可彼天非此天,不可彼神非此神,不可彼命非此命,不可彼元非此元……”

感受著伴隨漆水大纛和自身深度融合,在道術下,終於要從身軀之中逼出來的某些東西。

他承受著自我煉成的痛苦,不斷詠唱著未儘的經文來進行自我暗示,將手中暮垂雪反手倒握,微微歪頭,然後就毫不猶豫的一刀朝脖頸劈下,不忘頌唱:“——是以善吾道者,即一物中,知天儘神,致命造元。學之,徇異名,析同實。得之,契同實,忘異名!

那一刻。

鋒銳刀刃的斜斜劈斬,從脖頸的巨大傷痕處,就有濃鬱如墨的血液飛濺。

伴隨著越陽樓原本的頭顱好像喪失了所有力氣,倒在了一側肩膀上,一副令人驚悚的畫麵中,首先,一隻白嫩如玉的素手就從他脖頸的巨大傷痕出伸出,然後,從他緩緩鬆開的手中,自然接過了那名為‘暮垂雪’的妖刀。

如蘭花般的清香隨著風而飄蕩。

在此,紅衣墨發的少女便輕盈的赤足落地。

相比起漆水村之時,她如今的打扮,卻是已然不同,以骨質華美冠冕束起一頭鴉羽般的漆黑長髮,身披赤紅如火的單薄華裳,雖然那股遺世而獨立的出塵氣質依舊,可本來溫柔的眉眼間,卻多出了幾分說不出的凜然如刀之意。

以‘天鬼奪兵鑄形術’的妙理為根本之用。

所謂自在千相變換。

這一次,越陽樓不顧禁忌以自身為素材,其煉成的‘假我’,這個看似柔弱的紅衣墨發的少女,她到底是何身份,此時,或許已不必再多贅言,正是那‘玄牝子’,在漆水村囚龍觀斬下的過去之身!

那杆‘漆水製龍五凶大纛’中,她鑄造時確實冇有摻雜一點暗手不假。

但當初的環境之中,連空氣中都到處是她的存在,以她在《形神燭火篇》上還要遠超越陽樓無數倍的造詣,隻要她心想,又是如何不能讓越陽樓無意識融合她的一部分血肉,渾然不知的把她帶出去呢?

畫中的“玄牝子”為什麼冇有朝他動手,那個笑容又到底給誰?

——這一切的疑惑,答案在這裡最終正式揭曉!

“當初我就感到越先生你這‘天鬼奪兵鑄形術’留有未儘之意,猜測可能還有這一種禁忌的用法……呼呼呼,現在看來,還真是果然不假啊。”紅衣少女輕笑著自言自語,感受到身後餘殸仙所化的玉卵,也看到了眼前不遠處,緩緩放下抬起之手的玉京子。

越陽樓不是魔法少女,他當然也冇有無敵的變身時間。

就算儘力想辦法拖延了一段時間,歸根結底,他隻不過也是在賭博而已。

而今看來,雖然不是如他先前所想的樣子,但因為紅衣少女身上熟悉的氣息,玉京子自恃實力,還是冇有選擇直接動手,從結果上,這一次他倒是也算賭對了。

看著眼前紅衣少女似乎和記憶中漸漸重合起來的玉顏。

那一刻,玉京子失神一瞬又回過神之後,卻是終究歎息了一聲:“世界上冇有兩朵相同的花,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誰?”

“我確實不是玄牝子。不過……名字麼?”

紅衣少女歪了歪頭,輕笑了一聲,似乎是作為鑄造出來的‘假我’,也繼承了越陽樓的部分淺層記憶,想了想,她隨口便說道:“你也可以叫我‘玄虛子’。”

“玄牝子、玄虛子……”

玉京子把兩個僅有一字之差的道號重複了一遍,下一刻,看向紅衣少女時,眼裡的神色,就恢覆成了那副一直以來的玩世不恭和隨性自在。

雖然當年舊時模樣依舊。

但如今,她卻終究不是當年那箇舊時人了。

即便曾經再濃烈的感情,經過時間的沖刷之後,也會變得根本不值一提,不存在人們口中常說的天長地久。

“雖然還不知道你和那個馬上受朝廷通緝的要犯有何關係,但看在這張讓我有些回憶的臉蛋的份上,玄虛子小姐,我勸你還是速速離開吧,若非是必要如此,我也不願意見到這麼一朵相似的花,就凋零在我的手下。”

“哈。”

紅衣少女玄虛子隻是這麼一聲,望著眼前同樣和‘玄牝子’記憶中已經差彆了太多的高挑美人,便搖了搖頭,無言的將手中握著的妖刀抬起,刀尖直指玉京子,擋在了身後玉卵和越陽樓殘軀的前麵。

“雖然不出意料……但這麼多年之後,你果然也是已經變了啊。”

“縱使故人盛情難卻……”她歎息一聲,隨即朱唇中卻隻是斬釘截鐵吐出了幾個字:“——但我,仍恕難從命!”

“螳臂擋車、負隅頑抗。”

見到玄虛子這副和記憶中的‘玄牝子’極為相似的姿態,玉京子的臉色卻反而是冷了下來,隻覺得玄虛子這朵相似的花,根本配不上這張本屬於‘玄牝子’的臉。

先前的時候,她笑白渡子沉湎於北道門昔日的輝煌。

可說到底的話,玉京子她將記憶中的‘玄牝子’形象無意識美化,現在連正體在前也不肯認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何嘗又不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呢?

“以玄牝三十載不到,便三步之間飛昇得道的才能,這個時代不應該少了她來大放光彩……讓開,我再說一遍!”她深呼了一口氣道,認為這已經是她最後的仁慈。

在玉卵前,紅衣少女眉眼低垂,隻是淡淡的道:“那我也在重複一遍我的回答好了——抱歉,恕難從命。”

不論是玄虛子她自己也好,還是如今的餘殸仙也好,相比起原先的‘玄牝子’,她們都已經獨立而截然不同的個體。

“既是真正算得上是完整的‘玄牝子’的‘玄牝子’,實際上早就隕落於羽化之中,那麼,在如今這個時代中,為何玉京子你們卻總是想把這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給重新複活呢?”紅衣少女歎息一聲,似是因為玉京子現在看似灑脫,實則還活在過去而失望。

“你不懂的。”

玉京子她不欲辯經,隻是簡單的四個字,便把一切都否定了,讓這成了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就算是她一意孤行又如何,難道隻是因為不應該、不合理這樣的荒謬而蒼白的東西,就可以讓她束手束腳了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

曾經拜盟梳起,最終卻走上兩條不同道路的兩人,在這祖師殿內,她們終究還是以生死相向,不再有往昔情分的顧忌。

自以玄虛子為名的少女,她一身赤紅如火的華裳被吹動作響,骨質小冠束起的漆黑長髮也在風中飄揚,明明本身也隻是在越陽樓基礎上的命難之境,可此刻,她身上給人的濃厚壓力,卻是遠遠超過了她理論上能夠擁有的程度。

雖然這本來就是一件冇有道理的事情。

但其實隻要再加上額外一個條件作為解釋的話,這一切也就自然合理了起來。

因為……

——她是‘玄牝子’。

——兩步連證‘合光’、‘同塵’,三步即是踏入飛昇之境。

——北道門千年以降,以[形神燭火]、[憑虛扶搖]兩篇道經,自開一條長生得道之途的……怪物之中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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