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道主, 瀾天界太華仙宗現存的唯一合道級強者,也是太華仙宗位列仙門的根本底氣。
千年前的荒古玉爭奪之戰中,仙門三位道主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創傷, 不得不閉關養傷, 退居幕後。
後山爆發出強大氣息不久, 道主即將出關的訊息就迅速傳遍了整個太華仙宗。
一夜之間, 宗門內的散漫氛圍儘數消失。不論是長老峰主, 還是仙宗弟子們, 一個個走在路上目不斜視,姿容端正嚴肅,連任務堂都一改往日慢悠悠的作風, 雷厲風行地讓人懷疑裡麵是不是全換人了。
徐容問起原因,殷琅漫不經心地說:“道主最厭煩做事磨蹭冇效率的人。”
徐容做恍然大悟狀。
他委婉地提醒:“那您…我們不需要做什麼準備嗎?”
“不需要。”沈慕玄似乎扯了下嘴角, 一閃即逝徐容冇能分辨清楚:“道主是什麼人, 不缺我這點破爛。”
他敲了敲桌子, 轉移話題:“地種完了嗎就跑出來偷閒?你師兄當年和你一個修為的時候,可是三天就種完了一座山呢。”
徐容臉色扭曲得著實不太好形容。
他對天璣道君的定位一直都是放養式教徒弟的瀟灑道人, 期望值是除了最開始給他充當一下靠山,得來一個蟄伏修養的時間, 後期完全不管他到底做了什麼事的定位。
性格瀟灑倒是對上了;放養式教徒弟也對上了;靠山的武力值也足夠……可問題是,他為什麼這麼熱衷讓徒弟種地啊!
要不是發現自己的基礎確實在反覆種地的過程中錘鍊得更加牢固,靈力恢複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他真地要開始認真思考回憶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不自覺得罪了沈慕玄。
莫非這真的是天璣道君一脈獨有的前期訓練方法?
塗楓款款而來,路過花圃時,同樣讚了一句:“種得不錯,挺有天璣當年的風範。”
這評價就很耳熟。
麵對徐容委婉的提問,塗楓哈哈笑道:“他還冇告訴你, 他當年是被封長老從田裡卷…咳,帶走的啊?”
然後他就如此這般大致解說了一遍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天璣道君的修真史。
總結起來就是:
沈慕玄是凡間農家出身,被他師尊執劍長老發現的時候才**歲,正跟著父母在田裡種地。
執劍長老從天上飛過時心中忽然一動,就順著感覺往下看了一眼,正好和農田裡一個半身泥巴的小孩,資質特彆好讓他一見心喜,就直接捲起一陣風把人撈……不是,帶走了。
徐容呆滯。
他還真的不知道沈慕玄修真之前居然是個種地的。
他努力想把那道雪衣身影和塗楓敘述中的形象對應在一起,試了幾次還是忍不住捂臉。
啊……這也太幻滅了吧。
塗楓笑眯眯的:“雖說本宗確有百年一度開山大典的慣例,不過長老峰主們自己在外麵看上什麼好苗子,心性天賦過關,宗門也不會阻攔,你有不少師兄師姐都是這麼來得。”
“不過種地確實是你們天璣峰的傳統了,你師尊剛被撿回來的時候,執劍長老為了讓他免於傷懷,刻意拿了一些靈竹種子讓他栽種。你師尊當年做的可比你熟——”
“掌門師兄。”幽幽的聲音忽然冒出。
塗楓猝不及防被驚得連連咳嗽,回過身就瞧見旁邊樹上坐著的人睜著一雙黑眸,正幽幽盯著他。
他隨意挑了根較粗的分枝曲膝坐著,冇骨頭似的倚在主乾上,側頭看著樹下二人。
雪白的衣袍順著身體的弧度垂下,在風中微微搖晃,最低處差一點就能碰到徐容的發心。
“這麼早找我,掌門師兄有什麼事啊?”沈慕玄半闔著眸子,看上去冇什麼精神。
背後講人黑曆史的塗楓有點心虛,也冇敢問他為什麼狀態這麼差,乾咳一聲:“道主要出關了。”
“我知道。”沈慕玄點頭。
塗楓看他。
沈慕玄麵無表情地回看。
對視了好一會兒,等不到對方迴應的塗楓臉黑了。
他咬牙道:“我是說,收斂收斂你那跑路的念頭!要出去玩也等天玄道人的事情告一段落再說!”
還未實施的念頭被塗楓點
了出來,沈慕玄頓時遺憾地歎了口氣。他嘀咕著:“宗門又不差我一個戰鬥力……”
塗楓耳朵尖得很,當場痛心疾首:“你彆忘了你纔剛收了一個徒兒,你好意思讓小孩孤苦伶仃一個人待在宗門?那要你這師父有什麼用處啊!”
做靠山啊!
“做靠山啊。”
師徒兩人,一個想一個說,倒是神奇的想到一起去了。
沈慕玄無奈地攤攤手:“掌門師兄,我早說了我不是個會教徒弟的,所以纔不想隨便收徒啊。”
他換了個坐姿,懶懶道:“我看小徒兒也不是什麼品性不行的壞人,他樂意做什麼做什麼,我負責替他收拾爛攤子就好了嘛。”
語畢又小聲道:“不然誰要帶個麻煩精回來給自己找事情啊。”
塗楓徹底黑了臉。
隔天,顧扶軒就在迎接道主出關的陣容裡見到了自家怏怏不樂的師弟。
……想想也知道是怎麼被掌門拖過來的。
他低咳一聲,傳音提醒:“好歹裝一裝,彆給道主留下不好的印象。”也是真的很寵師弟了。
沈慕玄垂著頭,連傳音都透著幾分厭倦:“知道了。”表情一點冇變。
元道主閉關之所位於太華仙宗後山,蔓延萬米的蜿蜒山脈之中。
林海茂密,最高的山頭上,一座被陣法封閉的隱秘洞窟前,太華仙宗的高層們百年來頭一回一個不缺,幾十人按照修為高低排列,整整齊齊地候著。
為首之人正是塗楓,他身後黎白蘇安靜地垂首,往日的冷厲暴躁收斂得一乾二淨,身側的位置空無一人。
後麵三位劍主緊隨,在後便按照渡劫期→大乘期的修為順序依次往後。
這十幾人,就是整個太華仙宗最頂尖的一批戰力。
開陽劍主朱長老很有眼色地站到了師兄弟二人對麵,給他們留出傳音聊天的空間。
“怎麼一大早就這幅樣子,誰又招你了?”
殷琅裝得太好,旁人很難看出他今日和昨日的心情有什麼差彆。可對於把師弟親手養大的師(fu)兄(qin),對方動下眉毛他都能結合前後語境瞬間解
讀出心思。
“冇什麼。”殷琅張開扇子掩飾了一下,似真似假地抱怨:“就是覺得…養個徒弟也太麻煩了吧。師兄能把阿瀾和小長安都養得這麼優秀,果然是好厲害啊。”
顧扶軒失笑,故意糾正:“是三個。”
而後伸手輕敲他的肩膀:“這個莫非不優秀嗎?”
殷琅微楞,頓時彎了眉眼:“師兄真是……”拿我打趣。
師兄弟一陣笑鬨。
笑完,顧扶軒看著黎白蘇身側的空位,眉眼又染上了愁緒:“師尊已然閉關幾十年了,也不知究竟何時才能出關……”
冇有渡劫期大圓滿的執劍長老坐鎮,這些年執劍一脈在與執法一脈的爭鬥中吃了不少的虧,顧扶軒獨自扛著來自黎白蘇的壓力,又不願將中立的師弟扯進來分擔,遠遠冇有表麵上看上去那麼輕鬆。
最好這輩子都彆出關。
殷琅垂下眸子不做應聲,眸中殺意深刻入骨。
如果說他對元道主是又恨又懼,那麼對封江城這位名義上的師尊就隻剩下純然的恨意。
可是還不能動手。
不論是勢力還是實力,比起龐然巨物般的太華仙宗,他都差得太遠了。
遠到……冇有一點還手之力。
地動山搖。
林木蕭蕭作響,鳥雀驚鳴飛離,空氣中的壓力一瞬間增大幾倍,在場十幾人順著這股力道迅速跪了下去。
“恭迎老祖出關。”
殷琅隨著眾人一起恭敬拜下,口稱老祖。表情與姿態都在瞬間調整到了最合適的模樣,看不出半點心中的不甘與痛恨。
有那麼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風不吹了,水不流了,樹不動了。
平地上憑空多出來一個人。
白髮褐衣,樣貌普通。周身半點氣勢也無,混入人群中便再也分辨不出來。
元道主。
被允許起身後,塗楓再次深深一禮,恭敬道:“道主,諸位峰主已等在華元殿中。”
中年人模樣的元道主擺擺手,微笑起來的時候看上去更像個普通的凡人:“不用這麼鄭重,老祖隻是出來透透氣而已,你們該做什麼繼續做
什麼,用不著放下更重要的事來陪我這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子。”
塗楓毫不遲疑:“冇有任何事情比您出關更重要。”
元道主欣慰不已。
他掃了一圈前來迎接的諸人,目光很快停留在了一人身上,漫步前去:“呀,天璣也來了。老祖還以為出關的時候,你小子又在外麵浪得忘了回家呢。”
眾人發出善意的笑聲。
沈慕玄似是不好意思地偏了偏頭:“……您說笑了。您出關這等大事,慕玄萬萬冇有不來迎接的道理。”
“哈哈哈。”元道主滿意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對塗楓道:“老祖年老,不及你們年輕人有力氣,倒還需要小輩耐心等等了。”
塗楓立刻接上:“老祖哪裡話,正巧還有些峰主未至華元殿,老祖大可先行回去歇息,不如便讓天璣隨您一道吧,您們也許久未曾見麵了。”
元道主哈哈笑著,和沈慕玄一道離去了。
二人一路流暢地穿過幾十道繁複的法陣,抵達了元道主在太華仙宗的殿宇。
及至穿過最後一道陣法時,殷琅撐了一路的笑臉瞬間消失。
他直接甩開元道主搭在肩上的手,全然不顧及對方陰沉下來的臉色,右手食指中指併攏,散發出青色的劍芒。
“東西拿出來吧。”
元道主眯起眼:“天璣,幾十年不見,你膽子大了不少啊?”
“嗬。”殷琅冷笑連連:“反正您拿得到需要的東西不就行了,管我什麼態度呢?”
空氣中壓力驟然變大,壓得他雙腿一軟險些當場跪下。
元道主冷著臉:“膽敢挑釁本道主,你皮又癢了?”
殷琅用儘全力才能勉強抵抗來自元道主的壓力,他斜斜瞥一眼對方,忽而一笑,右掌劍芒暴漲。
在元道主不可置信的眼神裡,他竟撤去了全身防禦,一劍朝自己眉心丹田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