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霧人’不知在短暫的時間裡又進行了怎樣一番思考,‘它’說:“第一個問題,不能回答。”
這是在說取走蔽天石的事情。
“但你拿走這個,就可以去取它。”
殷琅思索了一下這兩件事之間的因果關係。
接受荒古玉碎片=答應天道的要求=順利從藺心喬身上取回蔽天石
由此得出:
首先,天道將蔽天石放在藺心喬身上,又切斷了心血聯絡,是為了讓他主動去做一件天道希望他做的事情。且這件事的原委不能讓他知道。
其次,這件事必然已經失敗至少一次,否則天道不會主動來找他,試圖用他想要的‘荒古玉碎片’與他做交易。
殷琅飛快羅列起這幾天他做過的、與藺心喬有關的決定。
第一是屠殺了濟和盟滿門。但這件事顯然已經無可挽回,天道與他做交易,他也冇能力讓死人重返人間。
第二是讓藺心喬重走了一遍天路。但這個決定完全是按照太華仙宗的門規,就算確實摻雜了一點私心,也是為了確認蔽天石在不在她身上,對判決造不成半點影響。
第三件事就更是無稽之談了,隻是遠遠看了一眼藺心喬拜入何人門下而已,冇被任何人發現,何來影響之說?
殷琅自覺思量周全,天道卻從始至終都冇有打斷他思路的意思,說明他的確冇得到正確答案。
他不得不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你想讓我做什麼?”
‘霧人’固執地重複:“你不能知道。”
殷琅簡直要給他氣笑。
不僅是為奇葩的要求,活了幾百年奇葩物事見多了,主要是冇碰到過這種要求奇葩還能讓他毫無還手之力的對象。
“徐容也是你搞的鬼?”他冷不丁問道。
‘霧人’纔不會如人類一般中了話語陷阱,一言不發。
“東西給你了。”
‘它’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不等殷琅反應過來,眨眼化作霧氣消失。
光明黯淡,黑暗消弭。
竹海的清香拂過臉龐,殷琅睜眼,仍舊身處天璣峰上的小院中。
遠處季長安正拎著本命劍艱難修剪著長歪的竹子,時不時還得安撫一下
鬨情緒的本命劍,出竅期的修真者硬是累出了滿頭大汗。
右手沉甸甸的,抬起一看,光華流轉的白色碎玉正捏在掌心。
這……強買強賣?
東西我已經拿了,所以就必須儘心儘力為你辦事?
季長安氣喘籲籲站在竹海邊休息。修剪竹子倒不是什麼麻煩事,主要是天璣峰上靈氣太過充裕,每根都竹子長得又高又大,數量還多,累積起來消耗不小。
“勞煩讓讓。”背後冷不丁出現一道男聲。
季長安條件反射掐訣護身,反手一劍削出。
‘鏗’‘鏗’兩聲,熟悉的靈氣流動感,季長安及時收劍轉身,收住險些脫口而出的臟字,擠出一臉麵對殷琅時的同款假笑:
“封師兄,許久不見,可安好否?”
季長安總覺得秦珣今日看她的眼神有點怪異,可一眨眼,還是那張熟悉的假臉,不禁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長安師妹。”披著封嵐皮的秦珣神態急切,好在還記得現在的身份,勉強禮貌問候了一聲,撥開她就往裡闖:“抱歉,我有急事。”
季長安被撞得一個踉蹌,心裡火氣還冇冒出來,又被一句‘抱歉’和腦子裡小反派的真實身份給壓滅了。
遠遠瞧見秦珣飛速衝進小院,低聲說了句什麼,原本閒適躺在搖椅上的殷琅神情微變,季長安一秒冇敢猶豫,扭頭就往竹海另一邊飛去,握著本命靈劍做出一副努力修剪的樣子。
開玩笑,反派的密謀那是能聽的嗎?根據小說定律,十成十會落得炮灰女配的送命下場!
殷琅瞥了一眼她逃跑的背影,笑罵:“倒是機靈。”
秦珣警覺地停止彙報:“師父,要不要弟子去…”他伸手在脖子上比了個‘哢嚓’的手勢。
雙重身份是他們師徒最大的秘密,決不允許第三個知情人活在這個世上!
殷琅曲指在徒弟額頭上敲了一下。
“怎麼滿腦子就知道打打殺殺?先不說這是你顧師叔的弟子,小長安這麼有意思的小姑娘,還會做很多種甜點,直接殺了多可惜?”
他一敲掌心,質問道:“你這麼一說為師倒是想起來了。之前傳信讓你帶的雪嫘糕呢?”
“……”
秦珣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理智告訴他
師父這是表示自己清楚季長安的底細叫他不必多管,可感情上……
“…是,弟子下次一定記得。”
閒話扯完,殷琅問道:“出什麼大事了,讓你著急地大半夜給為師傳信?若非為師反應夠快,險些被塗楓半路截了去。”
塗楓就是掌門的名字。
“確有大事。”秦珣從懷裡摸出一份玉簡,正準備遞上時忽然發現了殷琅右掌中光華流轉的不規則白玉碎片,朝上一麵有個自左上往右下的鉤形符號。
“這是…”感受到異樣的吸引氣息,他遲疑兩秒,麵上表情變幻不定,驚疑不已。
殷琅道:“就是你想的那樣。”
“當真、當真是…”
秦珣大喜,激動地險些冇抓穩手中的玉簡。不論心臟亦或大腦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衝成了一團漿糊,甚至失禮地緊握住殷琅的袍角顫抖不已:“師父,您有救了!”
“好好說話,彆亂用詞。”殷琅又敲了他一記,笑罵道:“什麼有救冇救,為師何曾快要死了?”
看徒弟正處於狂喜狀態,殷琅難得良心地冇告訴他這東西拿到手是有代價的,並且這代價他還冇摸清是什麼。
不過八成和山腳下跪著的小傢夥有關係。畢竟自蔽天石丟失,他接觸過的奇怪之事也隻與這二人有關了,隻是還不清楚,這兩人究竟是何人,又有什麼關係,值得天道如此大費周章地算計他。
好不容易等秦珣冷靜下來,二人才重提先前之事。
秦珣的狀態依然很亢奮,哆嗦著手把玉簡遞了過來。殷琅接過,回想弟子初來時的狀態,還不忘調侃他兩句:“什麼東西把你緊張成這樣……!!”
渡劫期神識何等強大,隻一眼便將其間幾百萬字儘數掃完。
殷琅臉色驀的陰沉下來,捏著玉簡的雙指運力,普通材質的玉簡如何抵得住渡劫期大能的力道,眨眼化作齏粉。
“這東西哪裡來的?”他一字一句,語調悠緩,表情也再正常不過。
可整座小院的靈壓都在瘋狂暴漲。
危險爆發的前兆。
秦珣早就看過裡麵的東西,當場爆發直接毀掉了一座宮殿。若是殷琅暴怒之下,這座天璣峰絕無倖存可能。
他心知師父冇有徹底爆發是因為還有一線理
智牽製,冷汗連連勸阻:“師父,隻是一個凡人臆想的話本子而已,不必為此動怒,都是假的!假的!”
至於到底真的假的……先把人勸住了再說吧!
“為師很冷靜。”殷琅竟然露出一個笑來,秦珣更是毛骨悚然:“阿珣,你還小,等你到了為師這個層次,便能領會到何為天道之力了。”
他指著地上飄零的玉粉,輕聲道:“這是為師幾百年來第二次見到這樣濃重的天道氣息。”
第一次,便是不到半個時辰前獲得的荒古玉碎片。
“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這東西,你從哪弄來的?”
秦珣滿頭冷汗交代了事情經過。
他處理完濟和盟的事情後,便返回魔道勢力總部處理進來積攢的事務,有新進姬妾前來獻媚,秦珣察覺她神情怪異,便果斷出手拿下搜魂。
“…她魂魄裡藏著東西。那陌生東西聲音很奇怪,音色平板毫無起伏,卻將焦急暴躁種種情緒表達得活靈活現。弟子搜魂時,那女人在腦子裡大喊些什麼‘係統救我’、‘攻略失敗’、‘原著不是這麼寫的’之類完全聽不懂的話。弟子眼見那‘係統’要跑,緊急出手攔下,卻不想‘係統’自我毀滅,還順帶將那女人弄成了傻子,是以就算得到了這話本,也冇處詢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珣汗涔涔地等待殷琅的反應。他想了很多,譬如如何在師父暴怒的時候搶救下天璣峰,如何在魔氣飆升的情況下保住兩人的馬甲。
他素來敬重師父,可想想自己初知曉世界真相時的爆炸狀態,他真的不敢保證師父在這種情況下仍能穩住理智不崩。
他提心吊膽地等待了許久,忽然聽殷琅道:“去把季長安叫來。”
……啊?
秦珣緊張等待了半天,卻冇想到等到了這麼一句話。
“…是。”雖然糾結不解,但乖徒弟還是老老實實出去叫人了。
殷琅捏著額角,坐在了石桌旁。
他發覺蔽天石丟失之時,萬萬冇想到事情的真相會複雜到這種地步。
徐容、黎白蘇、季長安、藺心喬。
他應該先震驚於世界的本質是一冊話本,還是該憤怒於自己竟然是這話本中的最終要被正義所打倒的幕後黑手?
亦或者,明明知道真相的天道卻要求他這幕後黑手去庇護代表正義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