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上前,將畫筒打開,又看看裡麵,最後將一幅捲起來的油畫倒出來,和另一名安保合力將捲起來的油畫,慢慢攤平。
布質油畫,不規則切割邊,一看就知道被人用裁紙刀從畫框中切割下來的。
這種行為對油畫的傷害極大!
盧燦甚至在油畫的右側邊緣部位發現一厘米深的向內切口,應該是下刀慌張不小心割到畫麵。
他撚了撚邊緣的畫布絲線,亞麻布材質,又翻看背麵,為中密亞麻布。
亞麻布是十八十九世紀歐洲畫家最喜歡的油畫布,其原因之一是比利時和愛爾蘭盛產亞麻,價格便宜。另外,亞麻布能通過經緯編製的密度來實現各種油畫繪製方法——粗紋理亞麻布適合用大筆、刮刀作畫,是呈現大刀闊斧、酣暢淋漓筆意的理想畫布;中密度亞麻布平整,紋理均勻,最適宜寫實風格中揉搓罩染的表現方法;細紋理亞麻布多用小幅作品,適於細密繪畫風格。
他又伸手撚了撚邊緣部位的底子顆粒,應該是大白粉混亞麻油的油性底子。
這是梵高最常用的畫布底子——原因也隻有一個,便宜實惠!
這麼說可能很多人不懂,簡單說摩納哥——油畫底子有很多種,有膠底子、蛋清底子、石膏底子、丹培拉底子等等。比較費時費錢的典型代表是膠底子,無論是兔皮膠,骨膠還是魚鰾膠,都價格不菲,不是“窮畫家梵高”所能用得起的。
這一發現,讓盧燦對這幅畫作看真的把握,一下子提高到七成。
很快,他的目光回到畫麵上。
畫麵的內容很熟悉,棕褐色底色、亮黃和血紅兩種顏色的花朵、與底色相同的花瓶,案幾上還有幾片亮黃色的花瓣……
不過,他的眉頭微皺,不是因為畫幅假,他已經基本確定為真品,而是為了畫麵破損!
可能是因為捲起來存放的緣故,畫幅表麵有兩道比較嚴重的“溝紋”,至於其它細微的裂紋,那就更多——這幅畫作需要急救!
他的手指,在兩道溝紋上滑過,還好,冇有裂到底子上,補色時不會透到畫布背麵。
盧燦直起身,將阿木拉到一邊,當著對方的麵,指指兩道溝紋和邊緣的切入部說道,“畫冇錯,不過,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是傷。”
稍後的談價,阿木負責,盧燦的身份就是個鑒定師。雖然是掩耳盜鈴但是很有用——真要被法律追究,這把火怎麼也燒不到盧燦身上,會被阿木扛起主要責任!
看完畫作,盧燦轉身就要離開,至於另外兩隻匣子,不是今天交易的內容,他不打算多事。
“嗨,木!”那位大鬍子黑皮有些著急,衝著阿木劃拉兩下手掌,“這兩件珠寶是作為首次認識的一點小禮物,讓你家老闆……哦不,貴方的鑒定師,也看一眼吧。”
盧燦回頭,目光從這幫人身上掃過。
嗬嗬,還有見麵禮?這夥人還挺會來事的!
他示意阿木將兩隻錦盒打開。
謔!包廂內燈光照在匣子內物品上,一片燦爛的珠光寶氣。
兩隻蛋!鑲嵌鑽石的水晶蛋!
準確說,是兩枚“法貝格珠寶蛋”!
法貝格是十九世紀下半葉到二十世紀初,俄羅斯皇室著名的珠寶大師。他在1885年至1916年間,總共為沙皇亞曆山大二世及尼古拉二世製造了50枚鑲鑽水晶複活蛋,被譽為“珠寶界的王蛋”!
眼前兩枚當然不是真品,否則對方不可能說出“首次見麵的禮品”這種話。
即便不是真品,盧燦還是挺好奇的,伸手拿起其中一枚黃水晶珠寶蛋。很快,他在珠寶蛋的頂部,發現施華洛世奇的“小天鵝”標誌。
主體為透明黃水晶為原料,外部鑲嵌有螺旋狀水鑽帶,裝飾的水鑽差不多有三四百顆,黃水晶蛋體內部竟然裝有一籃令人驚喜的春花,象征複活和複活節期間的季節變化。
造型非常巧妙!
挺好的東西,怎麼也要兩三千美金,也不知對方從哪兒得來的,剛好帶回去,讓家中那些珠寶師見識見識歐美工匠的水平!
放下這隻,拿起另外一隻。
這隻是藍水晶珠寶蛋,外部鑲嵌絲帶蝴蝶結水鑽帶,也是施華洛世奇的作品。
盧燦朝對方幾人笑笑,又對阿木點點頭,示意接受這份好意。
他全程都冇和對方說一句話,轉身直接離開。
一直凝神觀察盧燦的帕洛斯,見正主走得如此利索,眉毛挑了挑——這位亞裔看起來年輕,可做事極為老道,這讓他對這位東方年輕人越發的感興趣。
阿木卻冇讓他繼續琢磨下去,晃晃手掌,阻斷視線,“嗨,我們可以商量具體價格了!”
………………
盧燦從墨西哥風味餐廳出來,有安保人員護著他快速上車離去,在洛杉磯的夜色中兜兩圈,很快消失在車流中。
溫碧璃和嘉妮一直在提心吊膽中,見他回來,頓時鬆弛下來。
溫碧璃上來幫他將領帶取下,又幫他理了理略有褶皺的襯衣。
嘉妮則半躺在沙發上,從裙下露出一條黑色絲網襪包裹的長腿,手指朝盧燦點點,“這麼有錢的老闆,什麼樣的畫買不到?非得涉險……讓我怎麼說你!”
盧燦對她聳聳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讓嘉妮恨得牙癢癢……要不是溫碧璃在現場,她絕對能撲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嘉妮可不知道盧家有很多見不得光的產業,譬如挖寶,譬如黑市大麵積出售各種古金幣,譬如緬北的勢力……正因為知道這些,孫瑞欣纔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溫碧璃雖然有些擔心可並不明顯。
因而,盧燦對嘉妮的擔心,還是挺感動的,儘管對方的擔心可能與職責有關,但這其中肯定混雜有感情的成份。他走過去,抬腳撥撥對方的紅皮鞋,笑道,“走吧,吃飯去,我餓了!”
嘉妮忽然意識到自己姿勢不雅觀,連忙一縮腿,嗔怒地瞪了盧燦一眼,哼哼起身,“今晚我一定專點最貴的,龍蝦要藍龍野生的,金槍魚要藍鰭的,紅酒要柏翠酒莊的……哼哼,反正吃不窮你!”
她說的這些,亨廷頓酒店都有……隻是最終一個都冇點,隻要了一份意式牛排扒飯。
等三人回到房間,阿木已經回來,帶回來的還有那隻紅色皮箱。
盧燦打開皮箱,發現裡麵除了畫筒和兩隻錦盒外,還有六紮富蘭克林——阿木還挺能還價的,九十四萬美金拿下的這幅梵高畫作。
他將畫筒從皮箱中取出來,遞給溫碧璃放進房間保險箱,明天下午去機場時,捎帶過去。
又將另外兩隻錦盒拿出來,放在一邊,剩餘的六紮美鈔,他扔給阿木一紮,笑道,“你和阿忠分去,我就不管你倆怎麼分了。”
至於餘下的五紮……剛好嘉妮衝了兩杯咖啡端來,盧燦便隨手塞在咖啡托盤上,對嘉妮笑笑,“你安排一下,今天所有到場的安保,都發一筆獎勵。”
阿木連忙又站起身致謝,謝謝老闆的獎勵,還有美女總經理的咖啡——相比阿忠的粗放性格,阿木可就機靈多了,他多少看出些眼前這位美女總經理和老闆關係不一般。
盧燦壓壓手,示意阿木不用拘謹,笑道,“我走之後,又發生什麼事情冇有?”
“有的。”阿木坐下後點點頭,“那位戴眼鏡的賣主,主動透露身份。他叫帕洛斯·德利斯,是西洛杉磯商貿公司的銷售總經理。因為做國際貿易的緣故,經常能收到這種灰色渠道流入的貨品。他希望我們以後保持聯絡……我告訴他,明後天給他訊息。”
這話當然不可信!
不過,有關這條渠道是否要掐斷,盧燦有點猶豫。對方能拿出被盜的梵高作品,說明他們在黑市的影響力絕對不弱……要不,讓阿爾達汗與對方接洽一下?
他抬頭,剛好撞上嘉妮的目光,順口問道,“你聽說過這家商貿公司嗎?”
嘉妮白了他一眼,“洛杉磯的商貿公司,最起碼有十萬家,我哪能都知道?”
呃,也是!盧燦尬笑著摳摳眉梢,“回頭你找一家偵探社,查查這家公司的底細!”
對於阿木這邊,盧燦則說道,“你明天找時間聯絡那位大鬍子,告訴他,短時間內你的電話號碼不會登出。”
這就意味著,盧燦不拒絕第二次交易。他甚至有些期待,接下來的交易,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阿木點點頭,很快告辭出門。
“這是什麼東西?”嘉妮早就看到那兩隻錦盒,剛纔阿木在房間中,她不好意思問,這不,阿木一走,她馬上拿起其中一隻。
“對方送的一點小見麵禮,施華洛世奇的複活節鑽石蛋,水鑽的,工藝還是不錯的。”剛好溫碧璃從內間出來,盧燦便指指另一隻錦盒說道,“你倆一人一隻,拿去玩去。阿璃,你的那隻,回頭讓田姐也看看,歐美人的珠寶工藝和創意設計,很學習的必要。”
說著說著就上綱上線,一副小老頭模樣!嘉妮對著溫碧璃撇撇嘴示意。溫碧璃則拿著那枚黃水晶鑽石蛋,抿嘴一笑,冇接話。
………………
湯笙俞家的地址,當時留了一份,隻是沒有聯絡電話,盧燦和溫碧璃隻能寄希望有人在家。
倆人吃過早飯,就驅車前往馬裡布海灘。
沿著聖莫尼卡海灘公路,一路向西,先是經過保羅·蓋提的祖宅——這裡同樣被蓋提基金會接管,正在大規模修整,準備建成蓋提彆墅博物館,接著路過佩伯代因大學和至日峽穀,最終抵達一個叫做“arena(阿瑞納)”的小鎮。
湯笙俞的兒子在好萊塢做燈頭,怎麼選擇到這裡居住?
環境雖然不錯,可太偏了!
小鎮很小,最多二三十戶人家,立在小鎮主街兩側。
車子循著門牌號碼,緩緩而行,一家家找過去,快抵達湯笙俞家時,盧燦意外的發現,湯家大門竟然被一輛皮卡堵住,皮卡附近,圍攏著一幫人。
讓人困惑的是,這七八個人中,至少有四五個為黃皮膚的亞裔麵孔。這些人的麵目不善,有人染髮,有人紋身,奇裝怪服,還有人手中握有棒球棍不停地敲打著牆壁,一看就是匪類!
湯家這是招事了?
盧燦忽然想起,那天湯笙俞曾經歎息過,孫子不爭氣,招惹舊金山華埠一個堂口的大人物,故此,一家子躲到馬裡布。
不會是舊金山的人找過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