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時候下車並不明智,可是盧燦還想著將湯笙俞拐帶到香江,那就不能裝作冇看見。
雪中送炭,才能事半功倍!
加長卡迪拉克,緩緩停在湯家門前,頓時將那幫阿飛的目光吸引過來。
卡迪拉克是豪車,加長版更豪,從車中下來的一對年輕男女,儀表不凡,更是有專職司機和保鏢……還真的將這幫社會底層的混混,當場鎮住。
“你們圍在湯家門前,這是乾嗎?”盧燦挽著溫碧璃,站在距離這幫人三米外,眉頭微皺。
阿木和阿忠站在兩人兩側,略略靠前半步的位置。
人群中走出一位三十來歲漢子,胳膊上紋著紫色的龍紋,還有歪歪扭扭的漢字“今生無悔”。
這位估計是這幫人的小頭目,他上下打量著盧燦,抬抬手,語氣還算客氣,“小哥,不要多管閒事!今天湯家不見客,我們大佬在裡麵談事,你走吧!”
盧燦同樣在他的紋身上瞄了眼,眉頭微微一皺——華青幫的人!
說起來,華青與盧燦外公葛誌雄所率領的數字k,算是一衣帶水,六十年代時關係非常密切。時至今日,葛家對數字k的掌控力度僅限於西慶堂和信字堆。好在最近幾年有盧燦暗地裡幫忙,葛輝還能撐下去,但想要再度恢複葛肇煌時期的威風,幾乎不現實——不僅外部環境不許可,即便是幫內的元老會也希望看到某家獨大的局麵。
不過,名頭還是能用一用。
他皺著眉頭,口氣嚴肅,“宋嘉模宋老,身子骨還硬朗麼?任少衝任把頭當家?”
盧燦是葛輝的親外甥,又是金主,盧家的納德軒珠寶要去拓展北美市場,主要店麵選擇肯定離不開唐人街,因此,葛輝曾經向盧燦詳細介紹北美各大城市華埠地下勢力分佈,能搭上線說上話的關係,也推介給他,其中就有華青幫的資源。
他口中的宋嘉模,是華青六七十年代的龍頭(話事人),與葛誌雄關係不錯,不過,年事已高,基本上不問事。真正主事的是華青的年輕一輩的“雄主”,把頭(問事人)任少衝。
在幫派中,“話事人”是能做決定的,“問事人”是幫忙出主意的,兩者不一樣。
為什麼說任少衝是一代“雄主”?
八十年中後期,宋嘉模徹底隱退,把頭任少衝上位。此人作風陰狠,思慮周全,又不守舊軌,所從事的行業肆無忌憚,在他手中,華青的勢力,一飛沖天,與意大利幫派、墨西哥幫派相爭鋒。
此時的任少衝已經開始問事,但知道的人不多。
所以,盧燦一出口扔出兩位幫派頂級大佬,那位紫胳膊愣了愣,隨即抱拳拱手,“敢問閣下是哪一花哪一葉?”
這是在續譜問話呢。
盧燦擺擺手,“我不是幫會的人,不過,我外公葛誌雄,舅舅葛輝,臨來洛城之前,老爺子和阿舅,讓我得空拜見宋老和任把頭。我人還冇去,就碰見你們華青的人?說說,湯老犯了什麼忌諱,值得你們這麼興師動眾?”
葛家確實一代不如一代,但畢竟還是葛家,葛輝還掌控著相當龐大的地下勢力,同出青、洪,葛家名氣不小,即便是在洛城,也有人知道。
盧燦說話之際,有機靈的,馬上跑進湯家小院。
那位紫胳膊嘿嘿一笑,“具體什麼事,湯家人心知肚明,否則也不會從舊金山唐人街躲到這裡,讓我們好找!這位少爺,你打算架這個梁子?”
架梁子,就是“幫彆人擔下責任”。
盧燦眉頭一皺,粗聲道,“架不架這個梁子,我得知道事情啊!閃開,我進去見見你們今天的坐場子。”
坐場子就是帶頭人。
盧燦估計帶頭的那位,在湯家呢,他示意阿忠開路,挽著溫碧璃,從人群中穿過,剛踏進院子,就見湯家門廳內走出幾人。
當先一位短襟月白馬褂,四十來歲,梳著大背頭,見到盧燦,哈哈笑著抱拳拱手,“是葛家後人到訪?鄙人肯丁鵬,洛西肯支坐館!”
與數字k、致公堂不一樣,華青不開“字頭”,也不開“香堂”,他們開“支”,取“開枝散葉”的意思。洛西肯支就是洛杉磯西部地區所開的“姓肯的支脈”。
盧燦抱抱拳,微笑點頭,“肯坐堂,幸會!”
坐堂,大意就是執掌一個香堂的堂主。盧燦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華青的“開支人”,索性用了數字k的“坐堂”來代替,意思大差不差的。
肯丁鵬身側還有三人,他冇介紹,盧燦也懶得問。透過他們之間的縫隙,能看到客廳中,湯老和他的家人,湯老還冇看見盧燦呢,正低頭抽悶煙。
還好,人冇事。
盧燦收回目光,朝肯丁鵬笑笑,“葛輝是我舅舅,我是盧燦,你叫我阿燦就行。”
原想著還要費點口舌介紹自己,冇想到,對方竟然聽說過他,笑著說道,“盧家少爺的名頭,早在上半年納德軒珠寶店開業,信字堆葛四上門時,我就聽說過了!”
哦?這事盧燦還真不知道,估計是盧家衛隊的田坤安排的。
想想也對。北美的納德軒珠寶店,將近一半開在華埠,開業之前肯定要“拜堂口”,對方既然是單“支”,那肯定要“拜”的。盧家有葛家這份資源在,安保隊長田坤,不可能不利用。
既然知道,那就好辦。
盧燦向旁邊伸手,“肯堂,借一步說話?”
兩人往院子的角落位置靠靠,肯丁鵬伶俐的很,笑眯眯說道,“盧少想問什麼我很清楚,不過,我不建議您摻和這件事。”
盧燦手指蹭蹭鼻翼,“摻不摻和……我得清楚事情原委。實話告訴肯堂,湯笙俞湯老,是我盧家一位家老的同門,我不可能不聞不問,否則回家會被那位家老責罵的。”
家老,是指對家族有重大貢獻的“外姓人”,有點像門客,但又要比門客更近,是對家族發展決策有參與權的人。盧家現在的家老,隻有王鼎新一人,但是,福伯成為家老,幾乎是板上釘釘。
肯丁鵬沉吟了片刻後說道,“既然盧少說的這麼直白,那我也不隱瞞。”
“這件事啊,與我們任把頭有關!湯家的孫子,早幾年欠我們任把頭看管的賭場一筆賭債,他們家又躲了兩年,最近才被人發現,本利相加,大概兩百來萬美刀。”
他攤攤手,笑笑,“任把頭挺生氣的這不,任把頭托我來問問,湯傢什麼時間還錢!”
我去!盧燦忍不住在心底罵一句——躲賭債?這都怎麼想的?
麵上,他依然微笑著,拱拱手,“肯堂,幫我向任把頭問安,就說我過些日子會專程拜會。湯家欠債的事,我先問問湯家的態度,再看怎麼處理。你看如何?”
盧燦不可能根據一麵之詞就答應幫湯家解套,他這是讓肯丁鵬寬限些時日。
“行!既然盧少開口,那就晚些日子,我這就帶人離開!”肯丁鵬挺乾脆,給盧燦一個麵子。臨走時還笑著邀請盧燦去奧克帕克喝茶——奧克帕克是肯支的駐點。
院中人散去,湯家這纔有人出來,湯老探頭朝院子裡看一眼,這才發現盧燦和溫碧璃,咦了一聲,“盧少東家,你怎麼來了?我說呢,這些無賴混混,怎麼自己離開了!”
盧燦一聽,這口氣不對啊,湯家似乎冇打算還錢的呢?
他按下心中疑問,笑著朝湯笙俞點點頭,又對旁邊的老嫗笑笑,“湯老,這位是……?”
湯家隻有湯老,還有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婦人,還有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嫗三人在家,三人都是一臉晦氣的模樣。
“哦,我家老婆子。”湯老指指老嫗,然後又指指五十歲上下的婦人,“這是我兒媳婦,阿惠,你去給盧少東家和盧夫人,泡杯茶,就用上次彪子帶回來的高山茶。”
溫碧璃帶著阿木,將帶來的禮物搬進院子,和兩位婦人客氣了一番,幾人重新進屋。
盧燦這才問道,“湯老,我聽剛纔那幫人說,令孫欠賭債……究竟怎麼回事?”
湯笙俞噠吧著嘴,不太想說,似乎有點家醜不外揚的意思。
盧燦有心幫他家一把,可不弄清原委,不放心啊,總不能瞎幫吧?於是,他又笑著說道,“巧了,我家納德軒珠寶店,在西海岸華埠開店,像任少衝,肯丁鵬這些堂口,都拜過,多少還能掛上點關係。您老說說看,指不定我還能幫您搭句話呢?”
老頭這才吭聲,“我家平子被人下套!”
嗯?這可和肯丁鵬所說的完全兩碼事!
事情的起因,源於湯笙俞的獨孫,湯彪的獨子,湯平杜。
在湯笙俞的口中,自家孫子湯平杜品性很好,學習也不錯,長相也英俊,很得女孩子喜歡,兩年前畢業於舊金山大學,在家中典當鋪做副理。
他在大學裡談過一位女朋友,就是任少衝的小女兒,兩人感情挺好。
可是,任少衝看不上湯家。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任少衝不應該設套坑人!
湯笙俞認為,是任少衝設套,安排人引誘剛走入社會的湯平杜逛唐人街地下賭檔,誘使湯平杜染上賭癮。致使湯平杜在三個月時間內,不僅輸掉從湯家典當鋪偷走的二十五萬美金,更從賭檔高利貸處借了三十萬,全部輸光。
聽湯笙俞的意思,任少衝這麼做,就是為了“讓女兒看清湯平杜的真麵目”,逼迫兩人分手。
湯笙俞認為,自己孫子被你任少衝禍害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湯家怎麼可能還給你還錢?不找你賠償,已經是忍到極致!
湯家一開始就冇打算還錢,可是又有些膽怯任家的勢力,於是,舉家從舊金山躲到洛城。
盧燦揉揉眉心,這事自己還真冇法插手!
湯家不承認這筆賬,即便自己幫他們還錢,湯家也未必感激,說不定還認為自己多事。
還有一條就是,湯笙俞的話,有一定可信度,但肯定不全對,他的主觀意識太強,最起碼,盧燦覺得湯平杜絕對不是他口中的品性純良之人——品性純良的後輩,敢偷家中二十五萬美金?
二十五萬美金,即便是三十年後,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盧燦伸手揉了揉眉心,“湯老,這事……您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