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競技場西北角下車,盧燦抬頭看看眼前巍峨的建築。
這裡的一整片建築,都屬於盧浮宮。
盧浮宮最早建築痕跡,可以看到公元十三世紀初,即東北側的角樓,這座哨樓是存留的建於1204年的最早一批建築中唯一一座。
盧浮宮現在所能見到的主體建築框架,是始於十六世紀中葉的“大鼻子弗朗索瓦”所建。注意,說的是框架,並非現存建築。
大規模建築期,是“太陽王路易十四”在位期間。他耗費巨資打造盧浮宮,讓其成為歐洲最頂流的王宮。包括盧浮宮最壯觀的部分――大畫廊,這是一個長達300米的華麗走廊。
拿破崙和拿破崙三世時期,則是盧浮宮藏品急劇增加的掠奪期。
拿破崙將盧浮宮改名為拿破崙博物館,巨大的長廊也佈滿了他掠奪來的藝術品。拿破崙三世同樣野心勃勃,他將法國掠奪全球的珍貴文物,全部堆積在盧浮宮,包括火燒圓明園中的大量劫掠品!
這兩位拿氏,奠定了盧浮宮全球四大藝術館之一的位置。
盧浮宮大酒店,位於盧浮宮建築群的西南角,也就是著名的“黎塞留側翼”部分。
黎塞留公爵,是十七世紀法國著名政治家、外交家、法國海軍之父,1624年被路易十三任命為首相,由此在法國政務決策中具有主導性的影響力。
為了方便自己為國王處理檔案,黎塞留公爵申請路易十三撥款,在盧浮宮的西側,新建“辦公室”,這就是盧浮宮的“黎塞留側翼”。
“黎塞留側翼”長195米,寬80米,為盧浮宮的輔助建築群,成為盧浮宮的重要組成部分。
“黎塞留側翼”現在的主人是法國財政部。
占據黎塞留側翼一角的盧浮宮大酒店,也是法國財政部經管產業。
這家大酒店,原本是法國國王和王後宴請賓客的地方,1793年,法國大革命推翻王室,盧浮宮被定為藝術館,這座迎賓館也被辟為國民招待酒店。
1871年,法國財政部占據“黎塞留側翼”為辦公處,順勢也將這家“國民招待酒店”,據為財政部所有,作為財政部專屬“招待酒店”。
財政部的好日子也過不了多久。
就在前一段時間,夏朗德總統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許諾:“讓盧浮宮恢複原來的用途”。
這指的是讓財政部搬出“黎塞留側翼”。
這會兒,財政部辦公大樓已經選址,等建好之後,他們就要搬出“黎塞留側翼”,同時也就會讓出這家豪奢的“財政部專屬招待所”。
夕陽餘暉灑在競技場上空,廣場上有不少遊客,還有一些工人,正在拚裝一間鋼架結構建築。
可不是“玻璃金字塔”,而是“玻璃金字塔”的尺寸模型。
至於著名的盧浮宮玻璃金字塔,此時還處於一片混沌之中。
1982年,夏朗德總統決心擴建盧浮宮,全球四十多個建築設計機構,參與這次競標。華人建築大師貝聿銘設計的鋼構玻璃方案“鑽石”,在今年1月23日提交給建設籌委會,掀起軒然大波。
調查顯示,超過九成的巴黎市民,並不喜歡這棟建築,認為這種現代化的鋼架結構會破壞盧浮宮建築群的古風古韻,另外,“死人墳墓”放在皇宮前麵,很不合適。但是,籌委會組織的十五位博物館館長投票中,這個名為“鑽石”的方案,卻拿到了十三票的超高支援。
媒體自然也在跟風炒作這件事,他們更偏向於否定,甚至運用到“蹩腳的鑽石”、“毀滅性的龐大裝置”、“充滿葬禮氣氛”等很明顯的貶義詞,來形容貝津銘的方案。
最近,貝津銘團隊的人員,正在小廣場搭建玻璃金字塔模型——也就是未來建成後的大金字塔旁邊的小金字塔。老先生試圖邀請巴黎市民實地感受景觀效果,並籍此推動項目順利開展。
這次來巴黎,盧燦原本也想見見貝津銘夫婦,倒不是因為貝津銘的名氣,而是因為貝夫人盧愛玲。
盧愛玲女士出生於虎門盧氏,而虎門盧氏又與盧燦所在的新會盧氏,同出於頓兵郡(今徐州)頓兵堂盧氏,算是同出一宗。
海外華人,宗親一說,頗為盛行。因而,盧燦有想法見見貝津銘夫婦。
可後來一琢磨,盧愛玲畢竟是女士,對於所謂的“虎門盧氏與新會盧氏”的關係,興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莽莽然撞上去,不太合適,也就冇有成行。
正琢磨著,旁邊響起一個笑聲,“維文,看什麼呢?怎麼不進去?”
盧燦回頭,正是安東尼·奧本海姆,也是孤身一人。
自己的猜測真冇錯,今晚的宴會,果然與他有關。
盧燦朝他微笑點頭,又指了指競技場,“看鑽石呢,也不知這次投票,會是什麼結果。”
“鑽石?”奧本海姆一愣。
繼而順著盧燦手指,看到那個玻璃金字塔模型,才反應過來,哈哈一笑。
可不是嘛,貝津銘為了避開巴黎市民對金字塔的忌諱,麵對采訪時,努力強調,自己的方案創意,來自於“鑽石”,而不是埃及金字塔。
因此,這個建築設計方案的正式名稱是“鑽石”,而非“玻璃金字塔”!
這件“狡辯”,最近也被媒體吐槽不斷,安東尼自然也知道。
他上前一步與盧燦握手時笑笑,“維文,你的那位華人同胞,也是個幽默的人。”
“也是個天才橫溢的建築師。”盧燦笑笑,補充一句。
“哦?這麼說……維文你很欣賞他的金字塔……哦不,鑽石方案?”安東尼說這話時,不以為然的聳聳肩,顯然,他並不認可金字塔方案。
盧燦瞥了他一眼,又指指夕陽下的半截子模型,“安東尼,你睜大眼睛看看,陽光下這樣一棟璀璨的建築,位於一係列沉重的古堡中間,是不是立即讓這些古老的建築群,活躍起來,年輕起來?!”
“但是……它與它們……並不匹配。”安東尼也不因為盧燦的身份就選擇退讓,他指指周圍的建築,然後收回來,變成攤手之勢,“更何況,你的同胞,還需要解決巴黎市民對金字塔的固有認識。”
“顏色體係中,有一種風格叫‘撞色’,建築體係中,也有一種風格叫‘反差’,撞色和反差,都能完美地融入各自體係中。安東尼,你拭目以待吧。”盧燦嗬嗬一笑,不想再辯論下去,抬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你也是來參加菲利普王子的宴會吧,一起進去?”
安東尼·奧本海姆,自然是來參加宴會的,甚至,他還是今晚宴會的讚助方。
不要奇怪,歐洲很多宮廷宴會,都是有讚助方的。最著名的莫過於摩納哥王儲大婚以及幾年前的查爾斯王子大婚,背後都有戴比爾斯的身影。
“不急不急!”安東尼擺擺手,“我被你說得,對鑽石模型很感興趣,要不……我們去那邊逛逛?至於菲利普王子……我安排人上去說明一聲。”
盧燦猜到他有些話想要和自己私聊,正合適,自己也想和對方嘮幾句。
他聳聳肩,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
安東尼對一位站在酒店門廳的工作人員囑咐幾句,便與盧燦倆人,揹著手,閒逛暮色前的競技場。
盧浮宮廣場西部叫卡魯塞勒廣場,其中,包含三麵建築圍繞的部分,又叫拿破崙庭院,而拿破崙庭院的內部廣場,當地人又叫它競技場。
貝津銘設計的玻璃金字塔模型,就在競技場的入口處。
安東尼邀約盧燦散步,當然不是聊什麼金字塔,“維文,我剛從約翰內斯堡回來。”
“哦?你回約翰內斯堡了?”盧燦扭頭看了眼對方。
約翰內斯堡是戴比爾斯公司總部,也是奧本海姆家族的本部所在地。
“嗯!我父親對你提及的世界黃金協會,很感興趣。”安東尼並冇有提及“鑽石”的事情,一上來就提到黃金協會……很明顯,他認為這件事要比鑽石掌控及分配權,更重要。
盧燦安靜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有關成立一家全球性的黃金組織……這一想法,其實很早就有人嘗試過,包括我爺爺,他們……並不成功……”安東尼看著盧燦,遺憾地攤了攤手,“原因嘛……我不說你也清楚。所以,我父親想聽聽你的建議。”
盧燦嘿嘿一笑,隨口應道,“方向性錯誤!”
“方向性錯誤?”安東尼明白對方說的是以前的努力,可錯在哪兒,不明便,遂即問道,“錯在哪兒?以前我們也嘗試以國家組織的名義,推動成立這家組織,但是……”
以奧本海姆家族為首的黃金供應商,曾經發動過兩次有關全球黃金供應組織的成立活動。第一次是1937年,以英國及英聯邦為主要創立成員,曾經一度接近成功,但因為該死的戰爭,導致功虧一簣。第二次是六十年代,以世界銀行暨美國為依托,結果慘遭鐵幕另一側國家的阻擊,同樣冇有成功。
盧燦揉了揉眉梢,笑了笑,“時過境遷,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變化。這幾年,鐵幕兩側,正達到某種微妙平衡,完全可以嘗試著走走聯合國的路子,以聯合國附屬機構的性質,推動“世界黃金協會”通過聯合國大會。”
“聯合國附屬機構?”奧本海姆眉頭皺了皺。
“對呀。”盧燦雙手叉在褲腰口袋,站在玻璃金字塔模型十米遠,看著一幫工人在忙碌,他甚至看到了滿頭白髮的貝津銘先生,正坐在庭院的大理石台階上抽菸。
“世界銀行的西方屬性太過明顯,英聯邦能不能維繫下去都是個問題,所以……”盧燦冇說結果,又笑笑說道,“你有冇有,鐵幕兩側的衝突中,受益最大的機構是聯合國?這家繼承國聯血脈的全球組織,正在變得越來越名副其實。”
盧燦說的很現實,早期的國聯,誰理會?
可是,戰後鐵幕兩側衝突激烈,重新成立的聯合國,充分發揮調和的平台作用,變得越來越具有“全球領導機構”的味兒。甚至可以說,後世的聯合國雖然屢屢被北美當成“擦x布”,但它並不敢真正對這家機構視而不見,很多事情依然要上聯合國大會商量。其根本原因就在於,聯合國在戰後幾十年中,對國際事務上的貢獻,為他們樹立了權威形象。
當然,世界黃金協會想要掛到聯合國名下,還需要包括奧本海姆家族在內的西方黃金生產商,給與一定的讓利!否則,依然難以通過!
真實曆史上,1987年成立的世界黃金協會,掛靠在世界銀行名下,但是,這隻是一家“協調協會”,並非“供應協會”。現如今,盧燦和安東尼所談的“黃金協會”,是“供應與消費刺激”協會,在世界經濟領域,有著巨大話語權的一個組織,因而,掛在聯合國名下,顯然更適合!
這絕對算得上是盧燦對世界經濟發展的一次試探性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