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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天人五衰

老祖黃雲真人乃是結丹真修,擁有三千年以上修為和法力,雖未證得元嬰,卻也青春不老,寒暑難侵,並不會像凡庸常人那樣衰老生病。

如今天雲宗那邊突然傳來急訊,像是凡俗家族那樣告其病危,寓意不言而喻。

這一病,非是凡病,而是修士之病,修士之病,在於災劫,故而又稱老災病劫。

這是修士臨死之前,不得不經曆的一場終焉之劫,不可避免,無法抵禦,類似於佛家所言的天人五衰,凡世間也有方言稱人死為人老了,老死老死,老則必死,這是天地大道。

李柃和慕青絲遂收拾行裝,安排諸事,然後秘密往著玄洲方向而去。

這一次,他們冇有動用商會那邊的挪移法陣,也冇有乘坐仙舟寶船,而是以普通散修身份遠行二十餘萬裡,繞到玄洲大陸東側,然後直接從東海岸進入了天雲宗。

這一番趕路,已經是大半個月後。

藍天白雲間,虛空茫茫,如有一片雲霧繚繞。

隱約可以透過流瀉在此的虛空之氣看到裡麵,一座座綻放靈光的山峰宛如海市蜃樓,不時還有彩雲霞光,瓊樓玉宇。

這裡正是天雲宗所在的福地雲上天,等閒凡人和普通的煉氣境修士不必阻攔,敞開門戶給他們也摸不著進入的門檻,但李柃和慕青絲已經築基,很快就發現洞天門扉,在入口處停了下來。

兩名築基境界的天雲宗弟子守在門口,如同踏立在雲毯之上的天兵天將,上前詢問道:“二位道友何來?此乃天雲宗福地,若無憑引,還需得有宗內修士作保纔可入內。”

李柃上前,拱手道:“二位道友,我等是海外積香宗人,找玄辛峰羅沐,煩請通報。”

說著就是一個小小錦囊奉上。

“這……使不得使不得……”

兩名守門的弟子神色莫名,有些不大習慣他這種海外帶回來的習氣。

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一袋子裡麵靈石看著就有幾百枚,再說通傳稟報也是他們職責所在,當下道:“二位道友還請稍等,我等已經傳訊宗內。”

不久之後,訊息傳回,兩名築基弟子當即放行,卻是盯著兩人背影討論起來。

“這兩人莫非也是原來玄辛峰的?這段時日怎麼陸續有玄辛峰人歸來?”

“難道說,玄辛峰的黃雲真人……”

飛遁在雲上天福地內,李柃夫婦不便閒談,也不好四處亂闖,當下沿以前來過的路徑飛越重重山巒,往一座方圓數十裡的巨大島嶼而去。

不久之後,前方有人飛馳而來,赫然是曾經去過玄辛國的峰內真傳韓穀生。

“韓師叔祖。”李柃停下,連忙行禮道。

韓穀生看了李柃和慕青絲一眼,訝然驚歎:“好小子,我早知道你們是有出息的,冇曾想竟成一方豪強人物了。”

不過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接了兩人就往峰上飛去,不一會兒,來到山腰處老祖的居所。

清靜的庭院中,藏著數道築基氣息,李柃稍作分辨,認出了羅沐,林立等人,另外幾道有些陌生,但卻同樣在法力之中蘊藏著熾雲般的氣息,應該是聞訊歸來的同門諸人。

來不及和他們打聲招呼,韓穀生徑直帶著他們入內。

越過門牆之後,三人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已然無法感應到外界氣息,不久之後,行至後堂,來到黃雲真人所居的房間內。

這裡有兩名凡民婢女侍立,燃著淡雅熏香,但是李柃一進入,就聞到了老人房間所特有的餿腐味道。

黃雲真人躺在裡麵的玉床上,手裡慣常使用的煙桿再也冇有了煙火氣,眼睛也微眯著,似乎冇有了精神。

李柃夫婦見到她如今的模樣,頓時就吃了一驚,慕青絲更是悲慟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如今的黃雲老祖再也冇有了過去鶴髮童顏的仙家修士模樣,滿頭銀髮不知何時化作枯白,炯炯有神的目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佈滿黃濁的混沌。

她的肌膚不再細膩光潔,而是變得和其他老人般鬆弛,身形也似縮水一大圈,竟顯得有些佝僂,甚至就連身上法力都弱小了許多,若非氣機之中仍然帶著過去的質感,幾乎叫人難以置信,這就是原來的那位黃雲真人。

“老祖,老祖!”

慕青絲撲在床邊,失聲驚呼道:“您怎麼變成這樣了?”

黃雲真人似有所察,緩緩轉過頭來,眼睛稍微睜開一些,嘴唇翕動:“幺……”

“我的老祖哎!”慕青絲眼淚汪汪,根本冇有想到過,乍聞急病歸來,竟是這樣一幅令人心酸的場景。

李柃見狀也不由得有些傷感,生老病死,連修士也逃脫不得啊。

難怪人人都想逍遙自在,這若是不修煉上進,得道成仙,怎麼逍遙得起來。

韓穀生有些無可奈何道:“上個月開始突然就這樣了,宗內高人來看過,說這是老災病劫,藥石難醫。”

似乎是被韓穀生口中藥石難醫刺激到,黃雲真人忽的睜開眼來,煙桿兒嘭的一聲敲在他膝蓋上:“老身還冇死呢,扶我起來!”

慕青絲連忙把黃雲真人扶起來,靠在床頭斜躺著。

韓穀生知趣道:“你們聊,我在外麵等著。”

說著便招呼婢女退出了房間。

“你們都回來了。”黃雲真人歎了一聲,旋即卻欣慰的點點頭,道:“我聽說你們在外發展得不錯,如今都已經舉行百年宗慶?”

李柃道:“老祖說得對,前陣子我還來信請峰上眾位師叔祖賞臉親臨,不曾想說有事不來,竟是因為……

對了,我門下剛剛還出了一位新的築基真傳,正打算收為第八弟子,他的名字叫做池英庭。”

聽得此言,黃雲真人麵露笑意,欣慰道:“李柃,我早知道你是有福的,不曾想竟然都已經發展至如此地步,看來我可以放心了。”

又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們不必多說,本來我在百年之前就已經該死,因你獻藥之故,多活了百年。

這一次,無論是茶蕪香,還是其他天材地寶,珍奇之物,都再冇有用處,不過我早已經安排好弟子門人諸事,在此人世,也算是功德圓滿,了無遺憾了,你們如今都已經是一方宗主和宗主夫人,還有了自己的真傳弟子,也不必再像那些個未成家的弟子那般耳提麵命,今後好生走好自己的路,知道嗎?”

李柃和慕青絲道:“是。”

黃雲真人道:“這些年間,宗內變化極大,到時候說不定還有其他訊息傳出,不過我的死期在七月中旬,也管不了那麼多啦,這趟回來,看看你們就已知足。”

神聖而明者,能知自己死期,黃雲真人口中所言,應該就是確鑿的仙逝之日無疑。

這般的話在慕青絲聽來,又是一陣傷感,不過黃雲真人自己卻不甚在意,反而絮絮叨叨的和他們說起自己在宗內的安排。

“你們應該也聽說了,玄辛峰撤銷,不再為私人所屬,而是歸於宗內,原本隸屬於此峰的弟子履職任事,各有去處,雖然不再像過去那般逍遙自在,卻也各有所依,不過我倒是不曾多問,和你們一道在北海發展的周成和易翊等人如何了。”

李柃輕歎一聲,道:“周成師兄他們……早已壽終正寢。”

黃雲真人沉默一陣,道:“那他們可有子嗣後人?”

李柃道:“都已經發展至玄孫輩了,如今托庇於國內望月商行的產業。”

黃雲真人道:“那邊隻得你一個成器,就多擔待點兒,念著香火之情稍加看顧吧。”

李柃道:“老祖請放心,我曉得的。”

離開房間,李柃和慕青絲回到堂屋,隻見羅沐等人在外麵坐著。

其中羅沐,韓穀生,林立等人都是相識的老麵孔,但是現場也多出了幾名並不認識的築基修士。

李柃看到當中的一男一女,心中微動,上前見禮道:“這二位定是韓師叔祖,於師叔祖吧。”

黃雲真人曆經三千年風雨,栽培過多代築基真傳。

其中前幾代都早已經作古,不必多提,生命之末招收的門徒當中,除了老大羅沐,老三韓佩泉,老六於蘭馨,還有老九韓穀生,老十二林立等五人之外,其他也已經老死的老死,平庸的平庸,都冇什麼出挑之處。

這其實是人之常情,黃雲真人自己是百日築基的頂尖天才,卻不見得所有門徒弟子都能做到,她花費三千年照看玄辛國,培養修士無數,被奉為玄辛之地的老祖宗,但是到頭來,有望結丹者寥寥無幾,而且那些人都已經各自自立門戶,另有勢力,留在玄辛峰上的自然冇甚出挑。

再加上如今宗門改製,私屬不再,玄辛峰上更顯冷清。

再者,黃雲真人死訊尚未傳出,也不宜鬨得廣為人知,就冇有通知那些關係冇有那麼近的。

李柃並冇有認錯人,他所見禮的兩位,的確正是韓佩泉和於蘭馨,聞言麵帶笑意,起身還禮道:“李柃,我早聽說過你們,隻是一直無緣得見。”

羅沐笑言道:“如今李柃可是今非昔比,他在海外自開一宗,為積香宗祖師,門下七大真傳各立門派,號稱七傑,都是前途光明的啊。”

眾人聞言,不由得驚訝讚歎,這般的成就,當真非是等閒築基可比。

雖說修煉之士神通偉力歸於己身,但在歸於自身之餘,還能夠創下這麼一大偌大基業,當真可以稱得上是成就了。

李柃聞言,謙遜一笑:“若有機會,我再帶他們拜見各位尊長。”

羅沐傷感道:“拜見我們容易,但若想要找機會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怕是難咯,如今宗門改製,私屬靈峰不再,各人也自奔東西,也就是這次老祖將要仙逝,才能趕回來聚上一聚。

你大概也聽說了吧,我如今已經是宗門欽天院的仙籙官,執掌玄洲仙籙,此為道籍司上屬機構,與宗門規條息息相關……

你韓師叔祖和於師叔祖鎮守魔窟,責任重大,若非遇此大事,等閒也不會外出,真要討個清閒自在,恐怕得等到道齡五百之後,得享榮養才能做到。”

韓穀生聞言,抱怨道:“真不知道仙門的高層究竟在搞些什麼,堂堂修士,竟然鬨得跟凡庸之輩似的當差執事。”

羅沐板起了麵孔:“穀生慎言,宗門自有法度,要你當差執事,是看重你的能力。”

林立吐槽道:“這可真是官氣十足,半點仙氣也冇有。”

羅沐道:“我還冇有說你呢,你和韓穀生兩個也老大不小了,如今連李柃都已經是一方宗主,開基創業的人物,門下弟子數萬,修士過百,真傳數人,你們兩個有人家一二成就已經不錯!

你們出身遠勝其他築基,宗內那麼多仙官,肥差等著,硬是給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幾十年還不成氣候,這都算個什麼!等老祖仙去,再冇人照應,以後好事輪都輪不上!”

韓穀生尷尬得能夠在地板摳出一個地下室來。

林立嘟噥道:“我們才兩百多歲,還年輕呢……再說了,您給安排的那些個算什麼好事呀,一點兒都不逍遙自在。”

可李柃和慕青絲成器了,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如今玄辛峰一脈,他們都算是能夠上座的貴子,對公交接都能以海外宗主的身份直接和宗門對話,正式探訪的話,起碼得以欽天院管事長老全程作陪,隻是這一次趕得匆忙,以私人身份回來探親而已。

不能比不能比,這已經是海外小宗的宗主,北海之地的豪強,不再是等閒後輩可比了。

李柃聞言,卻是心中微動,詢問道:“羅師叔祖,如今玄洲大陸上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我好多年冇有關注那邊的事情了,峰上變故是否和那邊的形勢相關?”

羅沐神色略顯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此事一言難儘,稍後我再跟你細說吧。”

李柃也知道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當即點了點頭,應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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