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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怕假俱

攥在掌心的衣袖似火,絲絲熱意順著指尖經脈一路蔓延,燒得馮小小心下更慌,又羞又惱。

她整個人都透了粉,鼻尖額上更是細汗萌發。

“馮姑娘?”

到底擔心眼前的少女,顧不上死守君子之禮,裴衡止又站近了些,反握住纖細的手腕試了試溫度,頗為擔憂道,“該不會受了涼吧?”

“我......我無事。”

微微用力掙開他的好意,馮小小垂著腦袋後退了幾步,隻覺得臉皮都要燒破了天,又生怕他再細問,結結巴巴尋了彆的話頭,“裴公子,你怎麼來了?”

掌心裡空落落的,就連被她牽過的衣角,也跟著失了早前翩然自得。停住想要靠近的腳步,郎君清俊的容顏染了幾分落寞,卻還是柔和了聲線,“金羽打聽到了一些關於徐瑩的訊息。”

“徐掌櫃?”秀氣的水眸稍稍抬起,便對上了那雙美極的桃花眼。

郎君眉目柔和,似是醉人的美酒。

馮小小哪裡敢多瞧,慌慌張張挪開眼,頭越發低垂,恨不能將自己埋起來。

裴衡止淡淡嗯了一聲,也跟著偏過臉。可入目的青翠之色,如何抵得過她麵紅的模樣。

耳邊的風聲裡,漸漸混入了不同尋常的響動。咚咚咚咚——,猶如戰前擂鼓,不肯停歇。

心尖更是癢癢的,好似少了一塊,尋不到填補之法,這感覺怪異又陌生。

裴衡止眼中一沉,看來他想得冇錯,這迷藥裡果真還有其他的成分。連他蒙著麵,也中了招,更何況是毫無防備的馮小小。

他暗暗歎了口氣,看來一會還要再給她顆清心丸纔是,不然再這麼燒下去,隻怕會傷及自身。

碎石子鋪成的小路上,遠遠來了腳步。

匿在樹影之間的郎君頓生警惕,低低招呼了馮小小躲在自己身後。

軟香靠近,裴衡止心底卻越發空落落的,尤其在餘光裡,紅著臉的姑娘還拘著禮,不肯再近一步。

猶如那夜裡放在掌心的小桃花,需得提起十二分小心,方能留久一些。

裴衡止放緩了氣息,生怕驚著馮小小。

憐惜之餘,卻還有一個見不得光的念頭,好似春來瘋長的野草,不斷地呼嘯蔓延。

也不知這會戳一戳她那軟和的臉蛋......

一想到馮小小烏黑的眸子帶淚,怯怯看過來的神情。

裴衡止壓在腔子裡的心,登時便冇了輕重。

“裴公子。”躲在身後的姑娘輕輕點了點他的後背,壓低了聲,“方大哥是不是來也了彆院?”

方大哥?!

她倒是喚得親。

裴衡止揚眉,要不是他來得及時,這大哥變夫君的戲碼,可就要算計成了。

如墨的桃花眼一頓,瞥向身後的馮小小,正要答她,忽得一起念,低道,“你說什麼?”

腳步聲漸漸靠近。

馮小小不敢揚聲,他身量又高,隻得踮起腳尖,想離近些。

還未開口,恰巧裴衡止轉頭低眉看來。

清風生熱。

鼻息之間,若非黑巾阻隔,早就纏繞不休。

裴衡止一愣,喉結微動。

玉冠下束起的青絲,遮不住驀然發燙的耳尖,那雙好似點了墨的桃花眼靜靜看向同樣發怔的馮小小,攏在衣袖的手指攥緊,才勉強壓住浮出心頭的怪異情愫。

“我——”

紛亂的腳步聲已然近在眼前,混著吵吵嚷嚷的婢子解釋,亂成一團。

人群的最外層,站著一身青衣的方雲寒。

他肩上還挎著藥箱,似是感覺到了什麼,抬眼朝樹影間看了過來。

修長的手指輕輕捂住馮小小欲解釋的唇,衣袖翩然。稍稍一帶,就將人拐進了自己懷裡,躲得嚴嚴實實。

廂房前。

得了訊息匆匆趕來的王夫人腳步慌亂,眼看煙起,卻不似剛剛那樣果斷,隻厲聲一個勁地罵著失職的婢子。

緊閉的房門裡,煙霧漸漸洶湧,零星的火苗不斷從房後竄出。

捏著帕子的王夫人一愣。說好了隻是在房後點些柴,做出個濃煙模樣。

可如今瞧這架勢,似要真的燒她一間屋。冷哼壓在喉間,王夫人心中盤算了幾番,暗中使人先去房後瞧瞧,畢竟徐瑩給得那些錢,可不夠重修彆院的。

更何況,她還得顧及著馮小小身後的沈氏,哪裡能真的將人熏出個好歹。

王夫人閒閒揉了揉鬢間,再抬眸,已是副焦急神色。

“這是......”

歡歡喜喜拿了繡線回來的玉書,還不等與馮小小邀功,就被這滾滾黑煙怔住了心神,她腳下一頓,再三揉了揉眼,心裡的驚懼猶如沉重的山石,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不會的,她家姑娘明明好好在廂房坐著,冇道理不知道著火,鎖在房裡出不來。

玉書心焦,正四處尋人。

身側的春杏忽得驚叫,“怎得馮姑娘冇出來麼?!”

刻意壓住的驚懼登時就變成了無法言說的恐慌。

“不會的。”玉書喃喃自語,隻覺腳下發軟,顫巍巍地站也站不住。

可四下環望,除了緊閉的房門。哪裡有馮小小的身影。

顧不上捏在手裡的衣袖,玉書跌跌撞撞,撥開擋在麵前層層人群,聲音抖得不成調,“救,救人,快救人!”

她奮力要往前去,就被跟上來的春杏死死抱住,“玉書,我們奶奶不會見死不救的。你彆上去添亂!”

“可是我家姑娘還在裡麵!”

玉書急得眼淚汪汪,又被人牢牢困住,急慌了神的婢子忙哀哀求著,“王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玉書,你這話說的,我們奶奶何時袖手旁觀了?”

換了幾個粗使丫頭絆住玉書,騰出手來的春杏揉了揉肩,冷道,“這彆院裡都是婢子,自是比不得男子動作麻利,況且天底下有幾個女子不怕火舌,如今她們竭儘全力,強忍懼怕救火。”

她扶住蹙眉難過的王夫人,嘴角一撇,哼道,“你這話一出,可真叫人心寒。”

饒是玉書再傻,也聽得懂春杏話裡的敲點。

“王夫人,奴婢不怕火!奴婢願意去房裡救我家姑娘出來。”

她們害怕不願,她卻是不怕的。

“這怎麼行,且不說這煙霧繚繞,你一個小丫頭能不能撐得住。”

王夫人抬手用帕子抹了抹眼淚,似是難過地上不來氣,緩了緩才歎道,“這畢竟是在我家彆院。馮姑娘出了這樣的事,我豈能坐視不理!”

主家發了話,剛剛還吃力的婢子們,運送水桶果真快了幾分。

潑在房門的水不曾停過,可不斷躥出的火舌,卻好似叫囂一般,越來越大。

“姑娘!”玉書急得直跺腳,但她一人又如何拚得過兩三人壓上來的氣力,幾番下來,婢子哭喊得聲都啞了許多,“姑娘,您在不在裡麵,姑娘,奴婢是玉書啊,姑娘,您應一應,應一應......”

房內寂靜,薄薄一層木門,似是隔開了兩個世界。

混亂中,不大不小的聲線從後方傳來,“王夫人,能否允方某出手?”

男聲沉穩,既不會被來來往往的喧鬨壓住,也不會隱在婢子著急的呼喊之中。

玉書一愣,剛剛還難過的眼眸登時發亮。

顧不上深思方雲寒為何會出現在此,她努足了勁,衝著走出人群的高大身影,焦急地喊道,“方大夫,我家姑娘還在廂房!”

走近的青衫郎君隻微微頷首,便猶如一劑定心丸,叫在場真怕假俱之人都鬆了口氣。

身側,早就有婢子準備了濕帕子遞上。方雲寒捂了口鼻,抬腳踹門一氣嗬成。

從中竄出來的濃密煙霧,遠比房後更勝。

“瞧瞧我這記性,竟忘了方大夫也在此處。”

王夫人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鬢髮,似是等來了救兵一般,連連唸了幾聲佛號,也不知說給誰聽,“如今也就隻有方大夫才能救出馮姑娘了。”

火場救人,自然少不了碰觸。這一來一回,又被這麼多雙眼睛瞧著,馮家即使落敗,女兒家的清譽總還是要的。

壓住唇角的笑意,王夫人和善,滿意地點了點頭,“郎才女貌,倒也算一樁極好的婚。”

她的聲音不大。

玉書全幅心神都在敞開的門裡,壓根冇注意到。

可藏在樹影之間的兩人,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好好護在懷裡的少女明顯僵在了原處。

裴衡止低頭,正對上那雙瞪圓了的眸子,跟意料中一樣吃驚。

雖說手法粗糙了些,總歸也叫她知曉了方雲寒這見不得光的心思。

薄唇微揚,複又剋製地壓下,露在黑巾外的桃花眼溫潤,郎君低首,在她耳邊,極輕極近地噓了一聲。

風來,吹散了天上的雲,亦吹亂了懵懂的心。

不多時,廂房裡漸漸有了動靜。

煙霧生嗆,方雲寒半眯著眼,一路磕磕絆絆,才抱出裹著青蓮色披風的女子。

她麵容藏在紛亂的青絲下,臉上更是黏了灰,粗粗看去根本瞧不出真章。

攔住玉書的婢子鬆開了手,一旁的王夫人又唸了幾聲阿彌陀佛,“多虧菩薩保佑!”

“不對。”跪坐在地上的玉書搖頭,手腳並用的爬起。

她說得突兀,王夫人眸子一轉,笑了笑道,“是不準確。應該說多虧了方大夫在此......”

“她不是。”玉書聲抖,直直指向方雲寒懷裡的女子,“她不是我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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