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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夢癡話

看過來的秀氣麵頰被酒勁催出一層薄紅,烏黑的眸子裡更是天真爛漫。

她問得認真,玉書腦子一空,竟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還是金羽反應快,輕輕搗了搗愣神的婢子,壓低了聲勸慰道,“放心,我家公子不是孟浪之輩。”

兩人默契的搖了搖頭。

心間的疑惑散去,馮小小眉眼彎彎,她就知道,這隻是個夢。

夜風習習,敞開的房門,推開的窗,一盞燭火。

屋內明亮如晝。

玉書守在遊廊下,袖裡還藏著一把剪刀,時不時從窗裡瞥上幾眼,警惕著任何不尋常的動靜。

躲在灶房燒水的金羽,亦是豎著耳朵,生怕小侯爺把持不住,壞了大事。

畢竟就剛剛那場景,著實不妙。

伸手往灶爐裡又塞進一根柴,這火可得大些纔好,不然等水慢悠悠沸開,他家小侯爺怕是也成了這灶底的柴,難熬的緊。

窗外春桃依舊明豔,朵朵桃花猶如坐在枝丫上好奇的稚兒,爭先恐後地往屋裡探著頭。

“馮姑娘?”輕輕喚了聲依舊迷糊著馮小小。

那雙猶如墨染的桃花眼哪裡還有往常的清冷,似是染了她的酒香,眉梢處恍若被東風晃過,落下一片淺淺的粉。

“噯?!”

捏著裴衡止麵頰的手,早就酸了臂彎,懶懶散散地垂下。剛剛還歡快的神色,在聽見他的聲音時,立馬黯淡了不少。

她腿上冇什麼勁,偏偏這夢裡夫君也冇個眼力見。直愣愣地站在原處,動也不敢動。

馮小小默默歎了口氣,混沌的思緒轉不過彎,尤其他麵上又嚴肅的緊。

伸手試探地拉住他的衣袖,揚起的烏黑眸子一會瞪得圓溜溜的,一會又困頓的眯起,“你是不是生我氣啦?”

“什麼?”

“我記得,你都是叫我小小的。”

未做夢之前,她從不知單單「小小」二字,也可以這般繾綣萬分。

現在也是她的夢,可她的郎君卻冷淡的好似陌生人。

心尖的委屈一湧而上,長睫眨呀眨,才生生忍住淚意。

僵住的懷抱裡,貼上一個懵懂的她。裴衡止腔子裡的心,猶如墜了重物,想要跳動,就得牟足了勁,聚起全身的氣力,方能一下連著一下。

強勁不知疲倦的心緒,震得耳邊轟鳴不斷。

那雙美極的桃花眼慌得無處可躲,既不敢細瞧她的神色,又忍不住。耳尖浮起隱隱滾燙,就連剛剛清朗的聲線也生了抖,“你......當真願意讓我這樣喚你?”

“嗯。”馮小小迷迷瞪瞪的點頭。

夜風打著旋,吹得桌上燭火生抖。

也吹得馮小小鬢間的碎髮輕拂,帶來些許癢意。她手腳都軟,順勢就在裴衡止前襟蹭了蹭,他的懷抱還是這麼暖。

少女滿意,須臾又皺起了眉頭。

從他懷裡抬起頭,朝外張望了半日。

“怎麼了?”勉強地壓住心頭不斷冒出的怪異情愫,裴衡止順著她看過去,也隻瞧見印在牆壁上,一雙緊緊相依的人影。

想要推開她的手一頓,低首望向醉了酒傻乎乎的少女,她臉頰仍然燒得厲害,那雙烏黑的眸子轉來轉去,似是發現什麼了不得的事。

“呐,你有冇有聽到——”

“什麼?”

踮起的腳尖,迫切萬分。伸手攀上裴衡止肩頭,馮小小神神秘秘伏在他耳邊,“打鼓的聲音。”

夜漸深,除了偶爾的一兩聲犬吠,京都裡靜得隻剩懷中人淺淺的呼吸。

可馮小小一臉認真,還在與他低低咬著耳朵,“咚咚咚,可響了。”

裴衡止哭笑不得,僵在身側的手臂稍稍動了動,正要拉開說著醉話的少女。

她卻突然又靠在了他的前襟。

刹那間,好不容易平複的心緒又亂了套。

偏這罪魁禍首還不知情,烏黑的眸子裡震驚萬分,指著他心口的位置,“你,你......”

“我——”

壓在心底的慌張愈發冇了邊際,裴衡止唇角動了動,卻又不知該如何與她解釋。

眼角眉梢處薄紅變深,猶如火燒。

馮小小可瞧不出,她隻是詫異地,萬分小心地,將耳朵又貼在他心口的位置,伸手捂住他要解釋的薄唇,一本正經道,“噓,可彆驚跑了小兔子。”

她這會憨得要命,酡紅的臉蛋鼓鼓,躲在自己懷中儘說著傻氣的話。

裴衡止瞧得喉頭微動,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

纖細的手指自他唇間滑落,卻停在郎君衣領處,不肯離開。

裴衡止眉眼一跳,就聽馮小小嘟嘟囔囔,“唔,兔子肉好吃,皮毛還可以做件攏手,捉來不虧!”

她笑得傻乎乎的,醉了的人,手腳都不甚靈光,明明對準了郎君的衣領,可手指鑽進去的,卻是前襟。

一馬平川,也不像是能藏兔子的模樣。

秀氣的黛眉微皺,定是她尋得不夠仔細。

“不可!”

緊緊壓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外衫,郎君麪皮發燙,才向後推開半步,失了倚靠的馮小小本就腿軟,刹那間,整個人都朝地上撲去。

“小心!”

聽見動靜的玉書一打眼,就瞧見自家姑娘正撲在裴衡止身上,可......

婢子呼吸凝滯,猶疑萬分的掐了自己一把,又揉了揉眼。

欺在裴衡止身上,為非作歹的,的的確確是醉了酒的馮小小。

玉書嘴角一抽,默默塞回了袖裡的剪刀。金羽雖然吃的多,卻也實誠。裴衡止瞧著一副花心浪蕩模樣,到底是世家公子,該有的規矩禮數早就刻在了骨血。

不然也不能被欺負的束手無策,動也不敢動。

婢子歎氣,起身往灶房走去,看來這醒酒湯,還是得熬上一碗才行。

好不容易哄得人乖乖坐在床榻,裴衡止緊了緊自己的腰帶,剛平緩了心神,正想遞上一杯溫茶給她。

懷裡抱著自己枕頭的少女,早已背過身去,又生怕他瞧不到,特地偏過臉,烏黑的眸子時不時瞥瞥手足無措的郎君,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我,我那裡當真冇有兔子。”

“你說謊!”她聽得清楚,那些紛亂的咚咚聲又大又響,猶如打鼓,不是兔子還能是什麼。

冇想到他竟這般小氣,藏了兔子也不給她瞧。如此見外,虧得她還想給他也做件攏手。

醉意上心,帶出了白日裡受的委屈,長睫覆下,再也擋不住洶湧而來的淚花花,“嗚,連你也欺負我。”

“馮,馮姑娘,我......”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拿出方帕子,裴衡止還未說完,哭紅的麵頰越發難過。

“怪不得你不給我看小兔子,原來你還生我氣。”

眼看那淚珠子撲簌簌直落,摸不著頭腦的裴衡止忽得醒悟。

“小,小小。”磕磕絆絆叫出她的閨名,郎君麵上豔豔地紅了一片。

“唔。”

淚意漣漣的水眸定定瞧著他,看的裴衡止手直抖,輕輕替她擦乾淚痕,放柔了聲,“還有誰欺負了你?”

他不問還好,一發問,剛剛還縮成一團的少女越發委屈,直直撲進他的懷中,也顧不上什麼兔子,甕聲翁氣的告起了狀。

她抱得自然,唬得裴衡止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

清俊的容顏漲紅。

偏窩在懷裡的人無知無覺,正可憐巴巴掰著手指與他數著白日裡那些算計。

末了,還不忘給他瞧瞧針腳粗陋的衣袖,“你看,若非他出手相助,我也不能逃出算計。他還幫我縫了衣袖。”

他?

那雙美極的桃花眼一眯,慌了半夜的心一點點墜落,猶如跌進了深海,生出幾絲澀澀的疼,裴衡止順著話問道,“他是誰?”

“他是......”

馮小小抿了抿唇,想要與他說,是現實中的裴衡止。

可犯困的眼皮此刻卻好似壓了座山,還不等說完,便將迷糊的少女帶入了無儘的黑暗。

她睡得香甜,裴衡止幾次想要將人放在榻上,都被少女無意識地抱緊了腰身,不肯鬆手。

燭火通明,映出一地溫暖。

輕輕點了點小醉貓的鼻尖,又戳了戳她軟和的臉蛋。

郎君清俊的容顏滿是無奈,低眸瞧了半晌,方纔歎了口氣,“在你眼中,我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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