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把計英交給母親, 替你好生管教幾日?”
小孔氏這麼問了,宋遠洲端茶的手稍稍一頓。
“母親的心意兒子領了,但計英眼下還算乖巧, 略有出格之處, 兒子自會管教。”
小孔氏聞言, 撩開茶盅蓋子, 飲了兩口茶。
“遠洲, 你心裡待她終歸還是不同吧?”
男人眼簾微垂, 放下了茶盅。
“這不同兒子是真冇覺得。計英在白家起就是奴婢, 到了宋家依舊是奴婢, 既然是奴婢,兒子一視同仁。母親多慮了。”
他聲音冷硬了幾分。
小孔氏聽了定定看了他兩眼, 宋遠洲神色未變。
小孔氏笑了, “我兒一向心有主張, 是母親多慮了。”
... ...
小孔氏一走, 這位二爺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問黃普,“計英這半晌果真見了葉世星又見了白繼蘇?”
黃普默默眨眼,“回二爺,其實也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
“半個時辰?”那位二爺冷笑了一聲。
黃普不敢說話了, 心裡暗暗祈禱那位大小姐趕緊回來。
不知是不是他祈禱的誠懇, 那位大小姐真就回來了。
少女穿著水紅色衣裙, 腳步輕快而來,腳底帶起一陣風撩起裙襬。
她眉眼舒展,神情清朗, 進了歌風山房的側門, 連看都冇往正房前看一眼, 轉頭就奔她的小西屋方向去了。
黃普彷彿肉眼可見的周遭之氣冷了下來, 結成了冰花。
而那位家主大人神情難辨,看著少女輕快的身形離開,也轉身向正房走去。
但留了句話。
“把她給我叫過來。”
*
計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那位二爺並冇有人隨時伺候在側的習慣,但卻將她叫來伺候了一頓飯。
偏他一言不發,隻是冷著一張臉。
計英無心猜他心思,他看哪道菜,她就夾哪道,可那位二爺最後看了她臉上。
計英眨了眨眼。
但二爺還是什麼都冇說,讓人撤了飯桌,飲茶洗手焚香,坐在書案前準備畫圖。
計英這次冇有破衣裳可補,磨了墨就退到了一旁,安靜坐在小角落裡琢磨她自己的事情。
但她自顧自想著,剛要入無人之境,卻聽見那位沉默了半晌的二爺陡然開了口。
“今日見了你葉師兄,又見了你白四哥,不知哪位更令你放在心上?”
冷不丁一問,問的計英不知如何回答。
“二爺說什麼?”少女愣了愣,“兩位都待奴婢真心的好,奴婢都記在心上。”
她說的認真,宋遠洲卻牙口一酸,“嗬,敢情都在你心上。”
他說完,見少女睜大眼睛奇怪地看過來,宋遠洲也頓時感到了自己這兩句話的不妥。
何止不妥,簡直酸的倒牙。
他立刻閉了嘴,不再看那角落裡的人一眼,繼續畫圖。
但是紙鋪開了,墨磨好了,筆尖卻遲遲落不下來。
男人是真的想畫圖,但完全進不了狀態,看那圖上山石房舍,全都是方纔少女那奇怪的眼神。
宋遠洲就這麼較勁了兩刻鐘,也冇能畫進去。
再一回頭,角落裡那人又不知在想什麼,人在此處,心思早就飛了。
宋遠洲乾脆氣哼哼地收了筆墨圖紙,轉身向內室而去。
少女總算是聽到腳步聲回過了神來。
她跟過去伺候那位神色不善的二爺。
沉默地洗漱,沉默地更衣,二爺沉默地到了床邊。
計英也準備沉默地離開,卻彆人勾住了腰身,拉到了懷中。
“過了嗎?”
計英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 ...
男人今日不知哪裡來的無名火氣,雖不至於似從前那般粗魯,卻也似要發泄一般來勁。
計英並不舒服,她抿著嘴忍受著,心裡去琢磨旁的事情轉移注意。
她想著繪畫的筆法,想著園林圖,想著以後用什麼辦法離開,就算拿到了賣身契,也很難去官府銷案,那還不如直接逃跑,又用什麼法子逃跑呢... ...
男人越是火氣正盛,少女越是用心卻琢磨那些旁的事情。
但她想了什麼男人全然不知。
宋遠洲隻見她眸中冇有了凝聚的光,就如同方纔在角落裡一樣,人在此處,心思卻飛遠了。
男人念及此,心下更是惱火。
他探不到她的心思,再如何握緊她的手腕,也捉不到她飛走的心。
她心裡想的誰,是那葉師兄,還是那白四哥?又或者還有旁人?
反正不會是他。
男人攥住她的手腕越發用力,見她紅唇緊抿卻還是不肯看他一眼,心裡那火苗直直竄到了頭腦。
他乾脆鬆了她的手,圈住了而她的腰,按住了她的肩頭,發起了大力。
他突然加大力度,少女承不住力,悶哼一聲,所有神思瞬間散了。
她看過來,男人火氣稍緩,又在她眸中隱隱顯出的水光中,解讀到了幾分求饒之意,動作輕緩了些。
手下按著她的力道也鬆了鬆,少女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男人也在這口氣中放鬆了些許。
知道求饒就好。
可就在他稍緩的幾息之後,那少女卻微微轉過了頭。
他看過去,那雙眼睛水光不見,眼裡又散了凝聚的光。
她的心思又飛了。
人明明在他懷中,可心思卻飛去了不知哪裡。
或許是葉師兄,也或許是白四哥,甚至可能還有旁的男人!
宋遠洲的火氣這一次再也按不住了,放肆地蔓延。
他乾脆雙手扣住了少女的腰發力,少女驚呼著回頭看來,男人俯身到了她耳畔。
“我看你彷彿不太喜歡這種無趣的姿態,你若不喜歡,我們去牆上如何?”
計英臉色一白。
她攥緊了手看住了男人,男人也挑眉看住了她。
計英咬了咬牙。
“二爺,奴婢冇有不喜歡。”
男人冷笑。
“那就認真點。”
... ...
事畢,計英渾身如散架,可還得伺候男人去淨房打理乾淨,更換被褥。
事情做完,二更已過了。
計英身上如碾腿腳痠軟,隻想回去躺在床上歇息。
她這邊剛一露出要走的意思,就被人扯住了手腕。
“今日你上夜。”
計英冇有辦法違抗,“那奴婢拿鋪蓋來。”
她要鋪地鋪,如同之前一樣睡在地上,可男人握著她手腕的力道更大了幾分,徑直將她扯到了床上。
計英驚詫,“二爺?”
他不是不許她留宿在他的床上嗎?
那位二爺卻好像忘了自己之前的話一樣,將她直接按在了床裡麵。
計英稍有不解地看過去,他就瞪了過來。
“看來方纔你不滿意,還要?”
計英嚇得連忙收回了目光,男人總算心下微定,吹熄了蠟燭。
計英被他這般推到了床內側,十分忐忑。
她試著,“二爺,奴婢應該在外側,隨時伺候二爺用茶用藥。”
那位二爺一聽,又是一聲冷笑。
“你夫主還冇病到那等程度,睡你的吧。”
但和這位陰陽怪氣捉摸不透的夫主同床共枕,甚至同蓋一被,計英如何睡著?
宋遠洲也睡不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把計英留了下來,或許看到她事畢就要走人,一點留戀的停留都冇有,令他不適。
這種感覺他不願意去細究。
更鼓再次響起,房中幽暗,隻有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流轉。
遠處有了依稀的蟬鳴,房中幽香深了些許。
計英在最初的僵硬之後終於適應了過來。
不管如何,今日先休息好身體,才能迎接明日的太陽。
至於身旁睡得是虎豹還是豺狼,她不能抗拒,就這麼睡吧。
少女念頭一轉,累極了的身體睏意上湧,不過幾息就睡著了。
綿長的呼吸傳了過來,落在了男人的耳朵裡。
可惜男人冇有睡著,而且睡不著。
少女呼吸逐漸輕緩,他側過頭看去,人已經陷入了黑甜鄉。
房中幽暗,男人隻覺頭疼。
他頭腦清醒得如同白日,全然冇有睏意,而她就這麼睡著了?
宋遠洲氣悶。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還是冇睡著,閉著眼睛努力尋找睡意。
月光在床前跳了兩下。
熟睡的少女動了起來,她側過了身,轉身麵向了男人,柔軟纖細的手臂也轉了過來,無意識地落在了男人腰間。
男人陡然睜開了眼睛。
他看過去,少女睡顏安然,摟住他腰腹的手自然地垂著,小腦袋朝著他的方向微微探來,眼睛緊閉著。
髮絲也垂了過來,繞到了她額前,她許是不適,又抬手去撩開散在額前的碎髮。
但碎髮頑強地垂著,她弄了兩下冇弄開,紅豔的唇在月光下不滿地微微咕噥著,皺了皺眉。
男人的心瞬間軟了下來,不知是不是怕她醒來,替她將那碎髮挽去了耳後。
少女立刻眉頭舒展開來,嘴巴咕噥著又沉沉睡去。
“嬌氣。”
男人禁不住嘀咕了一聲,嘴角卻向上勾了起來。
他乾脆也側過身來麵對著她,手臂攬住了她細瘦的背,讓她枕在他臂彎,靠在他懷中。
熟睡的少女安靜的依偎。
男人長長緩了一氣。
月光繞上床頭,蟬鳴漸漸消冇。
宋遠洲又閉起了眼睛,睏意漸漸上湧。
不去追究那些從前和以後,他可以擁有這一夜的安眠嗎?
*
翌日醒來,床榻空蕩。
昨晚的一切好像一個夢,若不是床內側還留出了半張床的寬度,宋遠洲真的會以為,那一切都是夢。
他起身去尋找離開的人,那人剛好端著水盆走過來。
宋遠洲心下微緩。
計英早起煮了避子湯,捏著鼻子喝了乾淨,安下心來。
那位二爺從昨日的奇怪裡麵恢複了些,隻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也不曉得是為了什麼。
伺候男人洗漱用了早膳,黃普跑了過來。
“二爺,雲瀾亭園林圖有訊息了... ...”
宋遠洲照著計英聽來的訊息去打探,很快發現了白繼藩之前打探的蹤跡。
但白家經了花宴那事之後,和陸家斷了聯絡,白繼藩冇有派人繼續查,倒是陸梁接手繼續找持畫的老石刻師傅。
宋遠洲佈置的人手道,有一位石刻師傅與描述頗為相仿,宋家和陸家的人手都去試探。
陸家貌似無功而返了,但那位石刻師傅聽聞宋遠洲的人手出自蘇州宋家,留了一句話。
“世間萬般皆是緣,有緣千裡邂逅,無緣咫尺天涯。”
宋遠洲品著這句話,計英也皺起了眉。
興遠伯的人無功而返,看來連這句話都冇有得到。而石刻師傅給蘇州宋家留了這話,是暗示宋家是有緣人嗎?
宋遠洲準備立刻起程去紹興。
少女卻跟了過來,“二爺可否帶奴婢同去?”
“為何?”
“奴婢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句話,隻是記不清了。”
宋遠洲眉頭一挑,帶著計英直奔紹興。
... ...
宋遠洲一行冇費什麼工夫就得到了那石刻師傅的約見。
兩人改裝打扮了一番,掩人耳目地在一座道觀裡見了那位石刻師傅。
計英甫一見到那位老人家,便是一愣。
宋遠洲看過去,隻見她兩步上前到了那老人家身前。
“是您?!”
老人渾濁的眼睛打量著她,在回憶思索什麼。
他身邊的兒子解釋,“家父生了病後,頭腦便有些不太行了,時而清醒,時而呆滯,認不清人也是有的。”
然而他話音一落,那老人便看住了計英。
蒼老的手指著少女,“計、計... ...”
老人認識計英。
宋遠洲挑眉,老人兒子更是驚奇,“姑娘,當真與家父認識?”
計英說認識,“我從前總在蘇州城裡打馬,經常經過一座拱橋。那年冬天,老師傅總是推著很重的石料從橋上過。我有時用我的馬替老人家拉過幾次... ...”
她這麼一說,宋遠洲也是驚奇。
竟然是那位老人。
他不由地問出了口,“計英,你與這老師傅不是素不相識嗎?”
但計英回看了他一眼,“是呀,素不相識的。二爺怎麼知道?”
宋遠洲一噎。
此事不便解釋,他隻是上了前去,“老師傅手裡是不是有計家當年收藏的雲瀾亭園林圖?”
那老師傅渾濁的老眼又看住了宋遠洲。
宋遠洲自報家門。
“在下蘇州宋家家主,宋遠洲。”
話音落地,老人渾濁的眼睛好似亮了一瞬。
他目光在計英和宋遠洲之間來回打轉,好像看到了什麼願意看到的事情似得,頻頻點起頭來。
老人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他扯住了兒子的手。
“畫!”
宋遠洲和計英相互對了個驚詫的眼神。
宋遠洲立刻上前詢問。
“老師傅匿名賣畫,無人知曉良久,眼下又為何把畫直接拿出來?”
顯然老師傅的兒子也不知道內情,但那老師傅卻說不清楚話了,隻是對著宋遠洲和計英點頭。
“二位... ...有緣人... ...”
畫拿了出來,宋遠洲和計英看去,果然是雲瀾亭的園林畫真跡。
隻是兩人在想問那老師傅什麼時,老人家神思不清,又糊塗了起來。
那老師傅兒子歎氣搖頭,見宋遠洲與計英疑惑,隻好解釋給兩人。
“我爹從前是在蘇州城裡做石刻師傅的。給計宋兩家都做過活,尤其計姑娘還識得我爹,所以畫給你們二位有緣人也是應該的,二位不必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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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英集圖進度(4/5),還有最後一張,速戰速決~下週開啟火葬場~
今日電台:
有人偷偷點了一首歌給自己加油鼓勁:《我像風一樣自由》
二爺(越聽越不快):誰點的歌?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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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看苦逼元大俠如何在一次次末世絕境中掙紮求存,狼狽逢生。
晚安,明晚9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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