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蘇淩霄依舊處在興奮之中,顧千雪好說歹說纔將其摁在床上。
“千雪,”即便在床上,蘇淩霄依舊不肯閉眼,“你不許走。”
“……”顧千雪無奈,怎麼感覺照顧一個生病的孩子?從前蘇淩霄從來不這樣,其永遠進退有度,哪有半絲任性,“不走是不行的,我還得回去看我娘和弟弟,我孃的情況你也知曉,其心誌如同孩童,如果見不到我會發脾氣的。她還在月子裡,最忌情緒大起大落,恐落病,所以我一定要回去的。”
蘇淩霄知曉顧千雪不是在說謊,很是心虛,“那你能不能等到……我睡了再走。”
“……”顧千雪越發覺得自己在照顧一個孩子了,但轉念一想,卻又很可愛。
她身子前傾,一雙手臂支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從激動情緒中無法自拔的平躺著的蘇淩霄,笑道,“從前的冷靜,都是你裝的,對吧?”
蘇淩霄一愣,眼神開始閃躲,“與外人在時,不需要裝。與你……有一些吧。”
哪是有一些?分明是一直在裝!
顧千雪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你真是太可愛了,從前我怎麼冇發現你如此可愛?”
蘇淩霄皺眉,隱約知曉顧千雪不是在嘲笑他,卻忍不住幻想——若他早一些表露心態,與她坦誠相處,她會不會喜歡自己。但想到孱弱的身體,蘇淩霄又狠狠打斷了這念頭。
連自己都鄙夷,何況外人?
“你的眸色好奇特啊,竟是灰色。”顧千雪研究起來。這種灰色與在現代時見過的俄羅斯人和北歐人不同,白種人的灰色眸子很少有這般純正的灰,要麼是灰色偏藍,要麼是灰色偏綠,但蘇淩霄眸子的顏色,卻是灰得純粹。灰色的虹膜與黑色的瞳孔,竟如同一顆行星遨遊在浩瀚神秘的宇宙中一般。
蘇淩霄眉頭再次皺起,“是不是很怪異?很……難看?”
顧千雪噗嗤一笑,然後拍著床哈哈大笑,“蘇淩霄,你彆這般患得患失好嗎?你再這樣下去,我真不知如何說話了。”
“……”蘇淩霄滿麵通紅。
“很美,”顧千雪認真道。
“真的?”蘇淩霄驚喜。
“真的,”顧千雪點頭,“之前我冇告訴過你吧?我第一次見到你,你是昏迷的,後來救醒後,當你睜開眼時,我真的驚豔了。很美,獨特之美,神秘之美。”指的是他的眸色。
蘇淩霄卻再次尷尬起來,“千雪你所有不知,實際上……北醴國人的眸色皆是如此。”
顧千雪忍住笑的衝動,“雖然北醴國人人都是灰眸,但你卻是獨一無二的。”
蘇淩霄目光悠遠,將千雪的話放在腦海中反覆咀嚼,彷彿將其狠狠烙印在心頭一般,“謝謝你,千雪。”
顧千雪搖頭,“以後這種話,不許再說,既然選擇了在一起,就不能再見外了。”
蘇淩霄勾起唇,微微點了點頭。
顧千雪伸手,放在蘇淩霄深凹的眼眶,“你的骨骼纖細,輪廓分明,如果身體康複一些,長上一些肉,一定很美。”這些話,可不是哄他,而是由衷而發。
在現代時,作為醫學生的必修課,她精通解剖學。同時,她也選修了法醫的一些課程,根據骨骼判斷人的容貌以及各種資訊。從種種跡象表明,如果蘇淩霄不是因病脫相,一定是個出塵若謫仙一般存在的美男子。
蘇淩霄安靜的享受顧千雪的誇獎,他從前的容貌在北醴也算屈指可數,但他卻不想說,說了又如何?再也回不去罷了。
“胖一些好嗎?”顧千雪的手指,從他眼眶慢慢向下,劃到麵頰。
好半晌,蘇淩霄纔回話,“還能……回去嗎?”
顧千雪點頭,“能。”
“如果能回去,我便胖給你看。”蘇淩霄道。
顧千雪收回手,做回椅子上,“這樣才乖,記住了,我隻喜歡大帥哥,尤其是胖乎乎的帥哥,有手感。”
蘇淩霄失笑,“多胖?”
“越胖越好,”雖然如此說,但顧千雪卻心知肚明,蘇淩霄這種情況除非做手術,否則根本不會痊癒,但依舊語氣輕鬆的與他玩笑,“你現在要做的事便是休息,休息好了身體才能康複,才能長胖,對嗎?”
蘇淩霄卻依舊不肯閉眼,“捨不得。”
“……”顧千雪。
蘇淩霄表情認真道,“我真怕,一切都是夢,我睡去醒來後,夢就醒了。”
顧千雪心酸不已,強撐笑容,“不是夢,即便是夢,也永遠不會醒。”
蘇淩霄難得的放縱自己的任性,“依舊捨不得睡,怎麼辦?”
顧千雪嘴角抽了抽,實在對這個任性的大男孩冇有辦法。不過,對付孩子自有對付孩子的妙招,她眯起了眼,“笨蛋,你現在休息好了有了體力,我們才能出去玩不是?我們先將京城裡所有館子都吃一遍,然後去名勝古蹟溜達溜達,可以參加詩會也可以去看武林人士比武,反正你有花不完的錢,我們可以周遊天下也說不定。你再這樣不肯休息,那我們也隻能窩在房間裡吃吃喝喝,豈不無趣?”
蘇淩霄被顧千雪設計出的人生陶醉了,“周遊天下?”他去的地方很多,各個國家都留有他的據點,每一次輾轉,有的隻有旅途的疲敝,冇有絲毫樂趣。
但情景換了,幻想身邊坐著的是顧千雪,卻覺得路途也充實起來。
“好。”如果說從前是蘇淩霄自己構建的夢境,那麼,隨後便是顧千雪為其構建的幻想。
那般美。
蘇淩霄依舊興奮得無法睡眠,顧千雪很焦急,要知道,心臟病人最需要的便是休息,而睡眠對心臟可謂重中之重。
最後,顧千雪拿了一根細繩綁了一枚銅錢,放在蘇淩霄眼前搖擺,逼著其視線跟隨銅錢移動,用以催眠。
搖了大概一個時辰,蘇淩霄這才緩緩閉了眼,睡了去。
顧千雪起身,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胳膊,直到出了房門而後又出了暖閣的門,這纔敢長長的舒了口氣。
初煙上前,二話不說就要下跪,好在顧千雪眼疾手快地將其抓住,“你主子可算睡了,第一次看見他如此任性,你也彆給我增加負擔了,胳膊還疼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