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淵冇醒。
濃密的黑髮被水浸濕,貼在他那霜白的麵頰上,倒是讓他平日裡清冷高傲的麵容多了幾分莫名的脆弱。
可看著這樣的謝長淵,殷玉晗不屑地撇撇嘴,愈發不悅了。
想著,他就欠身走上前去,抬手拍了拍謝長淵的臉頰,不滿道:“喂,醒醒,彆裝了,我知道你冇昏。”
謝長淵並冇有睜眼,但那濕漉漉的長睫卻在這時輕輕顫了一下。
殷玉晗挑眉:哦豁?
迅速的,殷玉晗就退後兩步,居高臨下、饒有興致地盯著謝長淵,還掏出了一麵鏡子。
以前總是謝長淵讓他吃癟,這次,他也要讓謝長淵看看他自己吃癟的樣子。
殷玉晗腦中已經腦補了無數個謝長淵向他求饒乞憐的場景,謝長淵也終於在這時嗓音沙啞地低低咳嗽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看著那雙熟悉的,澄明清冷宛如冰玉的黑眸,殷玉晗莫名興奮了一下,然後他就負手略帶得意地道:“你醒了?”
謝長淵凝視著殷玉晗的眸子,表情異常平靜淡漠。
半晌,在殷玉晗終於覺察出一絲不對勁的時候,謝長淵修長的劍眉微微蹙起,淡淡說出了一句讓殷玉涵滿臉問號的話。
他嗓音沉穩冷靜:“閣下是誰,我現在身在何處?可否請閣下告知?”
殷玉晗怔了一瞬,火冒三丈,難以置信地怒道:“你玩我呢?!”
謝長淵仍是保持著一種平靜淡漠到冇有表情的神色,靜靜問:“閣下此話何意?”
殷玉晗:?
殷玉晗凝視了片刻謝長淵的表情,心中冷笑,還是不信,麵上卻又迅速變了一副柔情脈脈和極度惋惜的表情出來。
然後他就注視著謝長淵的眼睛,十分無奈地道:“我是你夫君啊十三!你是我的太子妃,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那個,你忘了?”
見謝長淵神色平靜,殷玉晗又故作矜持羞澀地笑了一下:“前些日子你還說等我生日了,打算陪我玩點不一樣的。怎麼,你現在是怕了,想不認賬了?”
一邊說,殷玉晗便一邊悄悄觀察著謝長淵的表情:若謝長淵是裝的,殷玉晗就不信謝長淵能不露出馬腳,哼哼。
果然,殷玉晗話音剛落,謝長淵就露出了一絲一言難儘的神色。
殷玉晗心想果然狐狸尾巴被我抓到了吧,立刻就道:“你做什麼露出這種表情,你不信我?”
謝長淵沉默片刻,靜靜垂了眼睫,看了看自己被五花大綁在凳子上的身體以及那濕漉漉的衣襟,淡淡道:“閣下的話倒是很有邏輯。可若我們真是道侶,我怎麼會變成這樣?閣下的話未免有些難以讓人信服。”
殷玉晗:哦豁,還挺精啊。
不過這也難不倒從小熟讀三千話本的殷玉晗,殷玉晗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歎了口氣:“我也不想這樣的,實在是你先前脾氣有些太大,得罪了我父尊,我好說歹說才留下你的性命,這才讓父尊同意我把你帶回來管教。你可不要誤會我啊。”
說著,殷玉晗還真的就露出了幾分受傷的表情。
謝長淵長睫動了動,皺眉:“若是如此,我犯了什麼錯?”
“嫉妒啊!”殷玉晗張口就來:“你知道你為什麼叫十三麼?”
謝長淵:“為什麼?”
殷玉晗負手,一臉氣定神閒道:“因為你夫君我很招人喜歡,你本是我的第十三個側妃。後來因為你勤勉柔順、深得我心,我就把你扶正到太子妃了。”
說著,殷玉晗又十分惋惜地搖搖頭道:“可我冇想到把你扶正之後你居然會嫉妒其他的側妃,妄圖謀害他們,惹得我父尊很不高興,這纔想要殺你。”
“在這件事上,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最後一句,殷玉晗露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顯得十分難過。
而謝長淵注視著殷玉晗神情誇張的臉,目光微動,幾次欲言又止,卻冇有開口。
殷玉晗大肆表演了一番,看著謝長淵無語又沉默的神色,殷玉晗心裡實在是很爽啊。
隻不過,殷玉晗還冇爽多久,就見到謝長淵皺著眉頭靜靜思索了一會,道:“其實你說的我覺得都很有道理,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我們若是道侶,一定要這麼講話麼?這繩子捆著,實在是不方便。”
殷玉晗聽了謝長淵的話,心頭警鐘一響,頓時明白了——果然還是在裝,原來在這等著他呢。
知道謝長淵的目的,殷玉晗當然不能讓謝長淵得逞,他挑挑眉,就故意歎息道:“你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這魔龍筋隻有我父尊才能解開,我是冇這麼厲害的。”
謝長淵:“哦。”
殷玉晗:?
就在殷玉晗神情有些不對的時候,謝長淵又說了一句話。
“若我們先前真是道侶,能講些從前的事情給我聽麼?或許我聽多了,就想起來了。”
殷玉晗沉默了一下,然後他就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
·
“就是這樣。”殷玉晗往嘴裡塞了一顆葡萄,拿起一旁雪白的絲帕擦了擦修長手指上殘留的汁水,便異常入戲地歎息道:“想當年我們是多麼相愛,可你居然因為嫉妒變得麵目全非,夫君我好難過啊……”
可謝長淵這會已經明顯鎮定了下來,隻是目光微動,不置可否。
殷玉晗感受不到謝長淵的反饋,忍不住就回過頭看了一眼。
四目相對,看著謝長淵那古井無波的清冷眸子,殷玉晗皺皺鼻子,忽然覺得演的有點冇意思了。
就在殷玉晗想隨便找個藉口撤退開溜的時候,謝長淵忽然道:“葡萄能給我吃一點麼?”
殷玉晗:???
隨即殷玉晗就皺眉道:“自己拿!”
謝長淵看了一眼自己被捆住的四肢,然後又靜靜看向殷玉晗:“幫個忙?”
殷玉晗:……
半晌,殷玉晗深吸一口氣,摘下一顆葡萄,塞進了謝長淵嘴裡。
謝長淵抿唇吃了。
殷玉晗撇撇嘴:“好吃麼?”
謝長淵嚥下葡萄:“還不錯。”
短暫的沉默,又是大眼瞪小眼。
殷玉晗實在是有點受不了謝長淵這個悶葫蘆了,又想要找藉口離開,謝長淵卻又凝視著殷玉晗十分明麗冶豔的側臉再次開了口。
“你生得很好看。”
殷玉晗:???
殷玉晗露出一點難以置信的表情,可隨即他又乾咳一聲,裝模作樣道:“怎麼突然這麼說,你想起來什麼了?”
謝長淵淡定的搖搖頭,道:“我隻是覺得你生得很好看,如果我冇失憶,應該也會喜歡你。”
殷玉晗:……
看著此刻謝長淵平靜卻異常認真的清冷眸子,殷玉晗心頭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感覺事情好像朝著他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了,不要啊!
偏偏這時,謝長淵又道:“多給我一點時間吧,我會努力想起來的。”
殷玉晗勉強道:“嗬、嗬嗬……”
眼看著謝長淵似乎還要‘深情表白’,殷玉晗實在是不想聽他那些廢話,隨便找了個藉口,便飛快地撤了。
此時,一雙清冷的眸子靜靜注視著殷玉晗帶著幾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眼尾微微勾起了一絲。
·
修真界
幾個白髮蒼蒼卻披著黑色兜帽,遮住了大半麵容的大能看著麵前光潔如新的靈魂玉牌,神情都有些詭異。
半晌,其中一個大能沉聲開口道:“謝長淵中了咒,不可能好的這麼快,難道是你們誰出手幫他了?”
另外幾個大能連忙否認道:“絕無可能,我們這幾日都在一起,哪有功夫出手。而且這咒是上界天神給的,尋常人也不應該能解啊!”
為首的大能眉頭緊蹙:“或許是因為謝長淵煉劍為體,早已拋棄了肉身,所以那咒對他的作用冇那麼大?”
“有可能。”
“不管如何,謝長淵都必須死,到時候我們一統三界,天神就會來接我們飛昇了。謝長淵為了鞏固自身地位,遲遲不告訴我們天神的事,其心可誅!”
這話出口,其他幾個大能麵麵相覷了一會,半晌,其中一位大能道:“飛昇通道已經斷了這麼多年,說不定,這其中有另外的貓膩呢?”
為首的大能頓時冷哼一聲:“你們難道是冇見過天神降下的神諭麼?以天神那樣的身份,怎麼會算計我們這些人,胡掌門這是老糊塗了吧?”
為首的大能這句話一出口,其他幾個大能怔了怔,頓時又都露出心悅誠服和極其嚮往的表情來。
冇錯,天神那樣的能力,又如何會騙他們呢?
倒是謝長淵,這麼多年一直膽小如鼠,不願意一統三界,確實該死了!
·
魔界,殷玉晗寢宮。
殷玉晗坐在寢宮門檻前,削了個蘋果吃了,一邊啃蘋果,他一邊盯著左手上的話本翻看。
話本的題目是《魔族追妻一百零八式》
殷玉晗這時正在看的一式是——如何讓魔娘在婚後對你死心塌地?
殷玉晗倒不是喜歡謝長淵,他隻是找不到彆的講如何讓一個人對你死心塌地的話本了,隻能先勉強看著這個。
而看著看著,殷玉晗眼中不由得閃閃發光,心想:這很有道理。
話本裡講,婚後一定要矜持,矜持的同時還要保持神秘的吸引力,不能太上趕著,否則魔娘會覺得已經把你吃死了。
而且還要時不時在對方麵前展示出你自己的魅力,在引起對方注意力之後,立刻就告訴對方,自己喜歡什麼樣的魔娘,進而把對方改造成你最喜歡也對你最死心塌地的樣子。
最後一句話是點睛之筆。
“切記,我們魔族人不可以為了一朵花就放棄整個花園,你可以多情,但絕對不能專情,否則你就完蛋了。”
殷玉晗:妙啊!
方纔被謝長淵將了一軍,殷玉晗先是窘迫,後來回過味來反而激發了他內心的勝負欲,本來他隻是想藉著太子妃這個由頭羞辱謝長淵,也從來都認為謝長淵對他有好感這件事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可現在看了這話本,殷玉晗又覺得隻要自己不動心,謝長淵又能奈他何?
而且再腦補謝長淵日後喜歡上他,對他死心塌地、要死要活的樣子,殷玉晗就覺得很爽。
這種報複聽起來好像更好玩啊。
想著,殷玉晗就又興奮了起來。
·
於是,半個時辰後,穿著一襲飄渺華麗的紫金色錦衣的殷玉晗,抱著一把古琴,飄然走進了寢宮。
被捆在凳子上的謝長淵:?
殷玉晗看了謝長淵一眼,也不同他對視,隻高深莫測地一笑,便放下古琴,彈了起來。
殷玉晗的琴技不錯,彈的更是一首逼格滿滿的《山之高》,一時間整個寢宮之內都瀰漫著清冷空靈的琴聲。
直到——
謝長淵徐徐開口道:“你方纔是不是彈錯了一個音?”
琴聲戛然而止,殷玉晗扭頭怒目而視。
四目相對,謝長淵委婉地退讓了一分:“不過還是很好聽。”
殷玉晗哼了一聲,收起琴,扭頭朝外走。
偏偏這時謝長淵清冷的嗓音又在他身後響起。
“你從前,也經常這樣彈琴給我聽麼?”
殷玉晗停了步子,卻隻斜過一隻眼:“怎麼,你想起來了?”
謝長淵搖搖頭:“冇有,我隻是覺得你這麼努力讓我想起來,我卻什麼都不記得,實在是有些可惜。”
殷玉晗:……
這人果然還是閉嘴最好。
作者有話要說:五十個小紅包
謝長淵:奇怪,他是不是在勾引我?
晚上九點還有一更,這幾天都是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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