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回溯到從前,遲榕定是問也不問,直接換上臟衣服罷,乾淨的衣衫要躲進小書房裡穿,是為避嫌。
可如今,她卻不自覺的向屋外叫了一聲:“吳清之,你去書房把我的裙子拿給我好不好呀,就放在上小床的枕頭上!”
這般行徑,當真如夫妻一般。
吳清之對此最是受用,當即起了身,打開書房門去。
房中,小床上鋪蓋整齊,唯床頭隨手丟了一件縐絲的裙子,想必遲榕所說便是此物。
吳清之正撿了絲裙要走,卻忽見那鵝絨小枕擺的歪歪扭扭,在不滾一絲褶皺的床鋪上顯出十二分的突兀來。
他於是伸出手來,要把這小枕擺正,可剛一移動,竟是幾本書腳從枕頭下麵露了出來。
吳清之心中略微一怔,遲榕從不避開他讀書,除非讀的是春宮圖,要掖著藏著。
莫非這又是從什麼犄角旮旯裡搜刮來的**?
吳清之歎氣,一把掀開枕頭,登時,幾本冊子無處遁形。
隻見深藍的書皮上正正規規的擺著幾個大字,更有書局的落款,卻不是**,分彆名為《會計學》、《會計規程》、《嶽安地方總會計製度》,正是學會計的教材書。
再往下翻看,竟是幾本批了紅的賬本,看紙上字跡,竟是真的賬簿。
“遲榕,你當真是……”
鳳眸微微眯起,他眼中的溫柔笑意簡直要滿溢而出。
吳清之在心中默語道:“這麼倔的脾氣,怎能教我不慣著你呢。”
他自是對遲榕疼愛有加,若是她想尋些事情做做,吳清之定要排除萬難,特設一職崗位留與她來。
可既然遲榕意欲自食其力,他便不會加以阻攔,且為人夫,更要暗中護她,保遲榕羽翼豐滿。
遲榕不是籠中雀,他亦不是馴鳥人,所謂夫妻,便該是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許是等的有些久了,遲榕的聲音忽從盥洗室內朦朦朧朧的響起來,催促道:“找到了冇有呀!吳清之吳清之,裙子應該就在小床上的,你看到了嗎!”
吳清之聞聲,立刻回過神來,旋即將那幾本教材書和賬本原封不動的放歸原處,再理一理枕頭,方纔拿著絲裙出了屋。
他敲了敲浴室門,溫聲道:“遲榕,我把裙子掛在門把手上,便不送進去了。”
此話甚為知禮,免去了遲榕再作提醒的麻煩,隻當吳清之已是自覺退避了,便打開一道門縫,又悄悄伸出一手,在門把手上盲摸起來。
可左摸右索,終是抓了個空,哪有什麼裙子掛在門把手上。
“你掛哪了,我冇夠著,你把裙子放我手上來。”
遲榕有些不耐,探出門縫的胳膊上下襬了一擺,卻驟然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
隨後,一口熱氣輕輕吹在臂上那撓破了皮的瘡口處。
一陣酥麻之感頓時如通電般躥過四肢百骸,直教人舒服的滾起一身雞皮疙瘩。
“呀!你乾什麼!”
遲榕被此舉嚇了一跳,低低的叫了一聲,可話一出口,音色卻變了調,有種難以言喻的嬌媚壓在話尾。
他二人相隔著木門一扇,體溫卻貼合的緊。
吳清之擒著那細細的腕子,輕笑出聲:“遲榕,是你說要我給你吹一吹的。”
這登徒子又拆她的話!
眼下,遲榕不著寸縷,沐浴罷更是通身酥軟,哪經得住這般孟浪的調戲,當即羞憤至極,嗔怒道:“誰誰誰、誰讓你現在吹了!我又不急,就是你顛倒是非!”
“遲榕,你若是不急,又怎會在皰上掐個印子出來,”吳清之垂眸,看著那指甲掐的帶著弧度的十字印子,不由得失笑道,“小孩子才這麼做,你倒是也不落下。”
“你懂什麼!掐個印子就不癢了!就用不著你吹了!快把裙子拿給我!臭流氓!”
聽著一聲又一聲嬌滴滴的罵,吳清之隻怕再如此逗弄下去,壓不住火氣的那人不是遲榕,而是他自己了。
遲榕自是怒火中燒,至於他心裡燃的是什麼火,不說也罷。
遲榕氣呼呼的換了絲裙出來,吳清之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裡,隻見他修頸寬肩,長腿交疊,好不優雅,是一副不疑有他的斯文君子相。
可一旦關了門,這閨中孟浪的模樣,卻隻有遲榕一人知曉。
思及此,遲榕立刻繃緊神經,又去挑了一件闊袖的素襖披上,隻怕吳清之再對她動手動腳,撩撥得她臉上與身上皆是燥熱難耐。
更衣罷,吳清之見遲榕裹得嚴實,便知道是方纔瘋過了頭,於是斂了神色,一本正經道:“遲榕,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否答應。”
“先說事兒,說完我再看看能不能答應。”
遲榕薄怒未消,又帶些羞臊,小臉仍是紅撲撲的,眼中更含瀲灩。
吳清之心猿意馬的理一理嗓子,壓住心中旖旎的想法,喉結上下深滑一度,指尖卻點住茶幾上的一摞賬本,說道:“今日玩過了火,於是剩了些工作須要收尾。遲榕,我想請你幫我分攤些許,如何?”
話音剛落,吳清之回眸,隻見遲榕眼瞳晶亮,熠熠有神:“真的嗎,真的可以讓我和你一起辦公嗎!”
遲榕麵露驚訝,若非親耳所聞,她簡直不敢相信,行事嚴謹的吳清之竟說出此等話來。
“自然,我正是請你陪陪我。”
吳清之笑意闌珊。
遲榕得了肯定,立刻飛身撲過來,激動的難以自恃。
於公,遲榕總希望能為吳清之分擔些勞碌,於私,跟著吳清之辦公,她亦是得了學習偷師的機會。
“那我要做點什麼呢?”
遲榕鄭重其事的坐好,隻待吳清之的安排,誰料他卻起了身,去書房取來紙筆各一,在遲榕眼前放好。
吳清之說:“這些賬本我已查過,出了問題的名錄需另做謄抄,好歸進檔案裡,以備隨時欽察。遲榕,我便是想請你做我的速記員,將我點到的假賬空賬記錄在冊。”
話畢,已是執起其中一本賬簿,翻開來,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不知夫人能當此任否?”
遲榕鬥誌熊熊,筆尖捏的死勁,指尖都泛了白:“你放心,我一定分毫不差的完成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