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峰爬上一輛警車,站在上麵,俯視著葦塘。
十二個民警三個人一組,從四麪包抄,不斷由外向裡推進;外圍警察在李樂峰的指揮下也分散開來,每隔五米左右站著一個民警,防止犯罪嫌疑人鳧水出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過去,太陽已經開始偏西沉了。周圍安靜極了,圍觀的群眾也不敢大聲喧嘩。
“救命!”一聲淒厲的慘叫。
圍觀的人群開始騷動。
李樂峰立刻拿起擴音器,開始大喊:“抓捕組注意了,非到必要時刻,不要開槍,以免誤傷!”頓了頓,接著喊:“給他們也留條生路,讓他們出來跟我們講清楚,爭取寬大處理!”
話音未落,蘆葦塘東麵的植物突然伏倒。就見高梁和黎麥架著一個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人在前麵,杜誌春和趙鴻押著另一個男人在後麵,幾個人趟著水爬上了草坡。跟在後麵的陳利明緊緊攥著一個物證袋,袋子裡有一把鋒利的長匕首,匕首上麵還滴著血。隨後劉思宇也爬了上來,對著李樂峰的方向大喊:“已經抓到楊海濤了!”
李樂峰從車子上直接跳了下來,和其他民警一起向那幾個人的跑去,周圍的群眾發出了歡呼。
到了跟前,李樂峰看見杜誌春和趙鴻押著的男人——楊海濤,揮揮手,直接讓民警把他押道車上;又看見高梁和黎麥架著的男人,滿身是血,趕緊安排民警開車過來,把他送醫。臨走時,李樂峰又多看了受傷的男人一眼,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王俊!第一個死者賈愛梅的兒子!!!
高梁和黎麥對視一眼,知道李局和自己一樣,被這個人徹徹底底嚇到了!
深夜,在市人民醫院急救室,王俊經過治療,脫離了危險。
非常幸運的是,王俊連中兩刀都冇有傷及內臟,所以很快就甦醒過來。
高梁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他,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與此同時,審訊室裡的楊海濤吃了三碗米飯之後,問杜誌春要了一根菸。
杜誌春把煙遞給他,“說吧!你都乾了些啥?”
楊海濤和王俊是蹲監獄時認識的“獄友”。楊海濤年紀大了王俊十來歲,刑期也比他長,所以在獄中比較照顧他。王俊因此也很信任楊海濤,對他知無不言。刑滿釋放後,兩人也經常廝混在一起,有時王俊還會把楊海濤帶回家,讓自己媽媽賈愛梅給他們做點兒好吃的。
7月31號這天,楊海濤提前知道了王俊要去海城他二姨家,就準備去居委會冒領軍屬補貼,結果上午冇有領到,卻領到了一隻保險套。
楊海濤揣著保險套想去紅燈區消費,結果白天的紅燈區不開門不說,他兜裡那幾十塊錢根本不夠用。他又把注意打到了賈愛梅的軍屬補貼上了。
晚上8點多鐘,楊海濤拎了幾瓶啤酒到了賈愛梅家,說是要找王俊喝點兒酒。賈愛梅告訴他,王俊去海城他二姨家了。可是楊海濤聽完卻不走,說自己餓了,讓賈愛梅幫忙做點兒飯吃。
由於平時楊海濤常來蹭飯吃,賈愛梅也不疑有他,就簡單張羅了幾個小菜。楊海濤有藉口自己吃冇意思,讓賈愛梅陪著吃兩口。賈愛梅對楊海濤雖然算不上親厚,但是兒子的朋友就相當於自己的子侄,所以也跟著吃了幾口。
可是楊海濤一頓飯拖到了10點多,還冇走的意思,賈愛梅就著急了,楊海濤卻耍上了無賴。
“姨,你再吃點兒菜。”
“海濤,太晚了,你趕緊回去吧。等明天晚上王俊回來了,你再過來。”
“那你喝了這杯酒,我就走!”
“姨不喝酒。”
“你不喝,我就不走。”
“行,姨喝了,你走吧。”
“那你再借我點兒錢,我一會兒要去***洗浴中心洗個澡。”
“我哪有錢啊?再說那不是好地方,你彆去了,早點兒回家吧。”
“你可彆哭窮了,街道說今天下午給你發了一筆補貼。”
“街道瞎說的,這筆錢冇發下來。”
……
兩人爭執了一個多小時,楊海濤執拗地認為賈愛梅不給他錢,隨手抄起桌子上的電飯鍋往她頭上砍去。
賈愛梅嚇得到處躲閃,尋機向外逃跑。
可是老太太的力氣哪有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大?她很快就被楊海濤給拽了回來。
賈愛梅更是害怕了,就要叫人。楊海濤一看不好,就扯下電飯鍋上的電源線,狠狠地勒住了賈愛梅的脖子,直到把她勒死。楊海濤把賈愛梅的屍體扔在了炕上,開始到處翻找軍屬補助的錢。
翻騰了一大圈,他隻在枕頭底下找到四十元錢,加上兜裡的幾十塊錢,也不夠消費的。可是這股子邪火卻是壓不下去了,他把目光轉向死去的賈愛梅,撕開了保險套的包裝袋……
完事之後,楊海濤不慌不忙地清理現場。他把筷子、飯碗、酒杯等和他有關的東西都裝進了垃圾袋,一股腦地倒進了不遠處的垃圾箱。正當他要離開的時候,看見了行凶用的電飯鍋,他覺得電飯鍋在垃圾箱裡會引起人的懷疑,於是就把電飯鍋和電源線扔進了街口公廁的糞池裡。他希望電飯鍋能在糞池裡沉底,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可是他不知道,那天下午這個糞池的糞便剛剛被清潔車抽走,電飯鍋很快就被偵查人員發現了。
做完了這些,他又去本家老楊家門口鬨了一通,施施然回家睡大覺了。
睡到第二天半下午,楊海濤跑去車站等著王俊。
8月1號下午4點多鐘,王俊從海城回來一下車,就看見楊海濤蹲在車站門口等著他。他特彆高興楊大哥來接他。楊海濤告訴王俊,自己是特意來接他回家吃飯的,給他接風的。
王俊跟著楊海濤回到楊海濤租住的小平房裡,哥倆買點兒小菜、啤酒,開心的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楊海濤問王俊:“你哥我頭幾天受了氣,想去報仇,你幫不幫忙?”
王俊一聽,酒勁上頭,義氣沖天:“幫,必須幫!哥,你說咋乾?”
“咱也不殺人,不放火,就去她家要點兒錢,當是給我賠禮道歉。哥,不能拖累你,你不用進屋,你就在門口等著就行。”
“好!”
當晚,楊海濤藏了一把半尺的單刃匕首,和王俊一起來到孫莉蓮家。王俊負責在門口把風;楊海濤翻牆進院。
孫莉蓮的家是一幢兩間紅磚小平房。晚上孫莉蓮鎖了院門,就打開房門,讓家裡涼快一點兒。結果這讓孫海濤方便的大闖空門。
被吵醒的孫莉蓮看見炕邊站著一個男人,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到我家乾啥?”
楊海濤桀桀怪笑:“怎麼不認識?三個禮拜前,我把你碰了一下,你就把我一頓罵。現在怎麼不得給點兒錢,向我賠禮道歉?”
孫莉蓮氣憤難當:“小夥子,你把我撞到了,不說對不起,你還罵我,現在還來我家要錢?你是不是不講理?”
“不講理?我要不是跟著你,我都不知道你住在這裡,趕緊給錢!”
“冇錢!”
“冇錢?冇錢你就等死吧!”
……
等了半個小時,王俊看見楊海濤滿身是血翻牆出來,嚇了一跳。
楊海濤告訴王俊,他殺了人,王俊也是從犯,現在得趕緊逃跑。
楊海濤帶著王俊去老楊家借錢,老楊連門都冇有開;楊海濤又讓王俊先去自己租住的小平房等著,他去他外甥“大傻力”那裡借錢,並且千叮嚀萬囑咐王俊不要回家。
就這樣,王俊跟著楊海濤開始了十幾天的流浪。
高梁聽完,有點兒無語。
“那你怎麼又被楊海濤傷了?”
“楊哥說我倆怎麼也逃不掉了,不如自殺。他說他先把我整死,他再自殺。我不想死,我看見你們了,我就衝你們喊‘救命’了。”
審訊室裡,杜誌春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你為什麼傷了王俊?”
“我不想讓他活了,我倆要是被抓住,他一定知道我殺了他媽,我冇臉見他。”
趙鴻氣樂了:“你冇臉見王俊了,於是你要殺了他。你這好算盤打的!你怎麼不自殺啊?”
杜誌春安撫性地拍拍趙鴻的胳膊。
筆錄做完的時候已經是杜誌春簽訂軍令狀後第九天下午。
杜誌春、趙鴻、陳利明、劉思宇帶著楊海濤到賈愛梅家、街口公廁、孫莉蓮家指認現場。
從賈愛梅家出來的時候,楊海濤問了一句:“你們會告訴王俊是我殺了他媽嗎?”
趙鴻冇忍住火氣:“你何止殺了他媽,你就想想你乾的事情是不是人乾的?”
楊海濤閉口不言。
杜誌春問他:“你希不希望我們告訴他?”
楊海濤搖了搖頭。
陳利明冷冷一笑:“現在不告訴都不行了!因為王俊是被害人家屬。你聽好了,被害人家屬!”
楊海濤臉色變了變,隨即表情又變成了無所謂。
在市醫院的監所管理病房,高梁囑咐值班民警看好王俊,走到院子裡抽菸。
在院子裡,他看見李永秋和黎麥在嘀嘀咕咕,好奇地走過去,問:“你倆嘀咕啥呢?”
黎麥應到:“我倆在討論那口奇怪的井。”
高梁扶額:“服了二位小少爺了。那是造紙廠排汙井。就是廢水從井口灌進去,從通道流進蘆葦塘,在流到旱河,最後衝到海裡去。”
“那多臟啊?沿途的水都被汙染了吧?”李永秋嫌棄地撇撇嘴。
“啊?”
“先彆說這些,是不是要找個機會告訴王俊,他媽是怎麼死的?”李永秋的問題直逼靈魂。
高梁很為難:“容我再想想,至少不是現在。”
軍令狀後的第十天。
一大清早,王青琪帶著李樂峰到一中隊收軍令狀。
推開門,看見高梁一個人躺在行軍床上睡大覺,呼嚕山響。
李樂峰上前搖醒高梁,問道:“人呢?”
高梁睡眼惺忪地看看二位大佬,嘟囔著:“都回家睡覺去了。”
說完,翻個身,繼續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