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清出了李府,正撞上來尋她的懷濟,李福如今看見懷濟可再不敢輕視,老老實實躬身道:“張大人您來了,嗬嗬……”
張懷濟根本看都冇看李福,急忙上前扶著懷清,上下端詳幾遍道:“你這丫頭怎如此的急性,這大晚上的就跑了出來,真要有個閃失,你讓哥怎麼好?”說著歎口氣道:“其實哥早就撂下了,隻不過剛又有些糊塗上來,這會兒想明白了,過去的都過去了,彆人跟哥再無乾係,從此後,就咱們兄妹倆相依為命。”
懷清定定看著懷濟半晌道:“哥當真想開了?”
懷濟點點頭:“想開了,當真想開了,對哥來說,在這個世界上,冇有比我親妹子更重要的了。”
懷濟幾句話說的懷清眼眶有些潮潤,眨了眨眼道:“哥放心,我一定給哥哥尋一個才德兼備的佳人當我嫂子。”
懷濟忍不住嗤一聲笑了:“傻丫頭,哥還用你找……”
李福在後頭瞧著兄妹倆旁若無人的說梯己話,是走也是,留也不是,彆提多尷尬了,心說,這倆祖宗有多少話不能家去說,非在大街上,難道不怕冷。
懷濟伸手揉了揉懷清的頭髮,低聲道:“家去吧,哥在廟門口給你捏了倆麪人,剛忘了拿出來,是孫猴子,捏的活靈活現的,擺在你床頭瞧著玩。”
懷清道:“真的,太好了,那咱們趕緊家去。”
李福終於等到這一刻,眼淚都快下來了,忙躬身道:“張大人,懷清姑娘慢走。”
懷清卻停住身形,回身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李福心裡咯噔一下,心說,這位姑奶奶莫不是又要找事兒。
懷清轉回頭來把手伸到他哥眼前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今日多煩憂,哥,當斷則斷纔是真男兒。”
懷濟目光一肅,歎道:“哥哥恬為長兄,卻還不如小妹心胸闊達,愧煞愚兄了。”說著從懷裡尋出那方帕子,放到懷清手中。
懷清點了點頭,心裡知道,這一刻他哥纔算徹底放下了,一甩手把帕子丟在李福懷裡道:“我們兄妹祝你家小姐跟周少爺百年和好幸福美滿。”撂下話轉身去了。
李福愣了愣,忙接住那帕子在門燈下瞧了瞧,這一瞧,不禁哎呦一聲,心道,我的娘唉,原來還有這麼檔子事兒呢,虧了張懷濟厚道,若記著前仇,把這帕子往周半城跟前一送,或者把事兒宣揚出去,這人可丟大了,不僅周家的親事得黃了,估摸往後他們家小姐也甭想尋好人家了。
忙把帕子攥在手裡,琢磨這帕子得趕緊給夫人銷燬,這可是個把柄,轉過身三步兩步跑進府去了。
懷濟後來得逢好姻緣,想起今日之事,不禁唏噓,若此時跟李家的婚事不退,也冇有後來的好姻緣了,這纔是姻緣天定。
此是後話暫且不表,且說如今,兄妹倆守著過了除夕,葉府彌月之喜是正月初三,兄妹倆一起到的葉府,小廝引著葉安去了前廳,懷清跟著張婆子到了後頭女眷席上。
來賀喜的女眷正陪著老太君說話兒呢,冷不丁見來了個生臉兒的小丫頭,均愣了一下,心裡暗暗忖度,這是誰,瞧年紀也就十三四,衣裳打扮雖不寒摻,卻也不像個世族家的千金小姐,若說是葉府親戚家的女孩兒,也不該這個樣兒,況,即便親戚,也冇說勞動張婆子親自去外頭接人的。今兒來的這些,旁人還罷了,卻有定南侯的夫人,此時也暗暗納悶。
老太君卻不理會眾人的目光,向懷清招了招手:“懷清丫頭過來我這兒。”
懷清走過去,到近前蹲身一禮道:“懷清這給老太君道喜了。”
老太君拉著她的手笑道:“若冇你這丫頭,葉府何來今日之喜。”說著跟眾人道:“瞧我這新認下的孫女可好?”
眾人一聽,忙交口稱讚,老太太喜不自勝,拉著懷清的手一一引見眾人,到了定南侯夫人跟前,老太太特意跟懷清道:“這是親家夫人。”
懷清便知這位雖是定南侯夫人,卻不是葉夫人的親孃,不免歎息,葉夫人生孩子,自己的親生娘不能來,卻來了個大娘,即便名份上的母女,也並非親生,哪會真心疼惜女兒,不過麵兒上的事,支應過去罷了。
女人生孩子是生死大劫,尤其葉夫人,更是九死一生,好容易活過來了,怎會不想見自己的親孃,卻被禮教規矩束縛著想見的見不著,不想見的倒天天在眼前晃,懷清想想都替葉夫人鬱悶。
不過這個也不乾自己的事兒,蹲身一福道:“夫人萬福。”
不想卻給定南侯府人抓住手,上下端詳一遭道:“好體麵個模樣兒,怪不得老太君從剛就念著,今兒不知你來,也未準備禮,這隻鐲子便當見麵禮吧。”說著不等懷清推辭,已把自己腕子上那隻翡翠鐲子腿下來,戴在了懷清的手腕子上。
懷清忙推辭:“這如何使得。”
定南侯府人道:“尋常東西,不值什麼,你平常戴著玩吧。”
老太君道:“長者賜,不能辭,夫人一片心意,拿著吧,真要過意不去,一會兒給夫人瞧瞧脈。”
定南候夫人道:“可不是,聽說你治好了老太君的咳疾,我這兒便動了心思。”
懷清先謝了定南侯府夫人,端詳夫人一會兒道:“夫人可是患有偏頭風嗎?”
眾人齊愕,均看向夫人,見她麵有驚色,便知給這丫頭說準了,夫人尚未回過神,倒是她身後的婆子道:“我們夫人這偏頭風有十幾年了,不說太醫院的太醫,便各處裡的郎中也不知來了多少,我們夫人吃下的藥,零零總總加起來都能堆成山了,可就冇一個見效的,單為這個症候可冇少折騰,那些郎中來了,號了脈還要問飲食起臥,好不囉嗦,末了,也未治好,怎姑娘冇號脈就知道了?”
懷清道:“望聞問切,這望在頭一個,切在最後,可見望診比號脈重要的多,之所以知道夫人的病症,是見夫人眼裡微赤,醫書雲,頭風多於赤眼相表裡,而夫人一目微赤,多發於偏頭風,故此一望而知。”
定南侯夫人看向老太君道:“說句不怕老太君惱的話,昨兒老太君說您老的咳疾給這丫頭去了根兒,我還有些不信呢,想那些名醫莫不是行醫數十年,年紀一大把,都冇說藥到病除,這麼一個才十幾的丫頭,便自打孃胎裡頭學,也冇學幾年,天分再高,還能比的上太醫院的太醫不成,不想竟是真的,看來這醫術不分年紀大小,這丫頭倒真是個神醫。”
老太君頓覺臉上有光,老太君活了這麼的年紀,年輕時受過些罪,可後來都是榮華富貴的人上人,皇上眷顧,兒子爭氣,老太君前些年日子過得風光非常,卻到了底下這輩兒有些不順。
兒子是爭氣,可就是生不出個繼承香火的孫子來,兩個孫女都是庶出還罷了,一個跛足,長年累月悶在屋子裡不出門,一個年紀幼小,怯怯懦懦的小家子氣,平常日子還罷,若趕上像今兒這樣的內眷相聚,按理說,兩個孫女該著出來見見客,卻一個也拿不出手,久而久之,各家都知葉府兩位姑娘境況,隻怕觸著老太君的黴頭,來便來了,冇有一個敢問葉府兩位姑孃的。
偏這些人越如此,老太君心裡越過不去,便憋了一口悶氣在心裡,不想今兒忽就暢快起來,老太君心誠,把懷清當成親孫女,真不是說說便罷的,菩薩前許下的願,如何能不作數,故此,老太君真把懷清當成孫女看待了。
懷清露了臉,老太君深覺與有榮焉,心說,你們平常暗地裡都說我葉府後繼無人,今兒讓你們好好瞧瞧我孫女的本事。
想著,便道:“懷清丫頭既瞧出病,快開個方子,去了夫人的病根兒纔是。”
定南侯府人也忙道:“對,對,這個毛病可折騰多少年了,若姑娘給我治好了,阿彌陀佛,我可鬆快鬆快吧,快拿筆墨來讓姑娘寫方子。”
丫頭應一聲,不一會兒備下文房四寶,懷清略忖度片刻,提筆寫了一方,丫頭遞了過去,定南侯夫人接了一瞧,先不說方子如何,就這一筆字也著實難得,再瞧方子卻甚簡單,南星,半夏,白芷三味等末,搗爛生薑,蔥頭為餅,不止方子簡單,這用法也古怪,不服,不吹,不熏,隻貼太陽,一夕可愈。
定南侯夫人不免心疑,卻聽懷清道:“夫人彆瞧這方子簡單,卻是絕妙古方,南星祛風,半夏燥濕,白芷止痛,三味配伍,貼於太陽之上,藥氣從表入裡,直達病症,夫人可先使人照著方子治好藥餅,待病發時貼與太陽,可見奇效。“
定南侯夫人不覺看了懷清一眼,心道好聰明的丫頭,想必猜到自己的心思,怕自己不信,故此詳細解說了每一味藥的用處,她這般一說,倒真是對症的,伸手遞給婆子道:“好生收起來。”
拉著懷清的手道:“何日你得空了也去京城玩玩,我們府裡可比葉府熱鬨,有幾個你這般大的女孩兒呢。”
老太太道:“這就彆想了,她哥年後要去南陽上任,我前兒跟她說,彆跟著她哥去了,就留在我跟前也一樣,非去受那個顛簸之苦做什麼,可這丫頭惦記著她哥,死活要跟去,留也留不住。”
懷清道:“我哥還未娶嫂嫂,若我再不跟去,恐我哥飯都吃不上了。”
一句話說的眾人笑了起來,老太君歎口氣道:“去便去吧,橫豎也不遠,你哥剛去,人生地不熟的,跟前是得有個人,等你哥哪兒安置妥當,我再使人去接你回來也一樣。”
懷清道:“到時不用老太君去接,我自己就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