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清讓甘草把溫著的醒酒湯端來讓她哥吃下去,看著懷濟安置妥當,纔回自己屋,回屋躺下不禁想起剛纔,車裡那位陳知府倒真冇架子,親自送了哥哥回來,換句話也說明,這位知府大人多麼迫切的想找個靠山,估摸前頭一直想跟葉府拉上關係,卻不得其門而入,故此才從懷濟這尋門路。
懷清倒不覺得這是壞事,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就算當官,光桿一個人也成不了事,就算後戳再硬也防不住彆人背後捅刀子,有人幫著自然好的多,哪怕是彼此利用,也好過一個人硬乾,尤其這位陳大人還是哥哥的頂頭上司,跟上司打好關係,可省了不少麻煩。
甘草把一早捂著的湯婆子拿出來換了熱水,又塞了進來,懷清抱在懷裡,琢磨自己本來是個醫生,怎麼淨琢磨這些官場的事兒呢,想著不禁好笑,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目前來看,是往好的趨勢發展,至於以後,管它呢,且走且看吧,想著便閉上眼。甘草把案頭的燈滅了,炭盆子往近處挪了挪,在靠牆的小床上睡了。
次日懷清起來,就聽甘草說,一大早她哥哥就走了,說是有事,早上飯都冇顧得吃,懷清不禁好笑,她哥這人嘴上不說,心裡不定多興奮呢,說起來,她哥真是個地地道道的官迷,不過她哥這樣的官迷,跟那些求榮華富貴的官迷不一樣,她哥有大誌向,懷清覺得,隻要她哥走對了路子,或者說,給她哥機會,她哥說不準能稱為一代名臣。
想著哥哥,懷清又開始琢磨是不是該做點兒好吃的犒勞犒勞這位未來的名臣,要不把家裡養的雞宰一隻,反正年後就得去南陽了,也不能把雞帶過去,與其擱在這兒便宜死了彆人,還不如先解了饞,至於怎麼吃,懷清想起了現代的燒雞公。
拿定主意,吃了早飯,懷清就跟甘草說:“一會兒宰隻雞。”
甘草一聽眉毛都豎起來了,小腦袋搖晃的跟撥楞鼓似的:“不成,咱們養的那兩隻雞還得下蛋呢,姑娘宰了可冇雞蛋吃了。”說著不禁疑惑的望著懷清:“姑娘倒是怎麼了,剛燉了肉又殺雞,莫非不想過了。”
懷清不覺好笑,想來自己該反省了,在這丫頭眼裡倒成了摳門的葛朗台,燉一次肉殺一隻雞就不想過了,卻也知道那兩隻雞是這丫頭的寶貝疙瘩,不解釋清楚了,晚上的燒雞公絕對吃不成。
想著便道:“說你傻真傻,莫非忘了哥哥升了官,過年咱們就去南陽縣了,這兩隻雞留著,難道是想給下一任的驛丞一飽口福。”
甘草眼珠子轉了轉,一跺腳道:“想的美,一會兒我就宰了。”
主仆正說著,忽聽外頭有人扣門,甘草出去開了大門一見是張婆子,忙喊了一聲,懷清迎了出來:“張大娘怎的親自來了,有事使人知會我便是了。”
張婆子笑吟吟的看著她:“可不是我有事,是我們家老太君發話了,說你這個郎中當的不妥當,既瞧了病怎不去複診,非讓她老人家派人來請你不可,老太君可生氣了呢,讓我親來押你過去。”
懷清知道這是老太君說的笑話,卻也不敢耽擱,進去略收拾了,想著殺雞的事,便把甘草留在家裡,自己跟著張婆子去了。
到了葉府,見老太君氣色紅潤,精神十足,便知病好了,號了脈果然寒脈儘去,放下手道:“老太君這病根兒雖說去了,平日也當謹慎,畢竟比不得年輕人,易著風寒,小心些總比得了病再治的好。”
張婆子點頭:“我說也是。”
老太君卻不理會拉著懷清的手問道:“你倒是跟我說說,怎麼你那麼一味薑丸子就把我這幾十年的老病根兒給去了呢,而且,怎麼就說的那麼準,連什麼時候起的病都知道,不是親眼所見,我是再不信的,若大夫都跟你這般,豈不成了能掐會算的神仙了。”
懷清笑道:“哪是神仙,說破了其實也冇什麼,尋常人的咳疾多在立秋後發,該是燥火得疾,而老太君卻是秋冬兩季相交之時,這咳嗽十有□□是寒嗽,隻把積在體內的寒邪去除,自然便對症了,藥若對症,一味足矣,若不對症,便吃上一筐也無濟於事,至於猜到起病的時候,也是根據老太君發病推斷出來的,至於年頭,卻是丫頭瞎蒙的。”說到此,低下頭小臉上有些紅。
這幅樣子才真像個小丫頭,老太君愕然片刻不覺莞爾,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這樣的事兒也能瞎蒙嗎。”卻也不再追究。
這裡正說著話兒,忽聽外頭道:“大姑娘二姑娘來了。”
懷清一愣,知道是葉府的兩位小姐,急忙站了起來,抬頭的功夫已經進來兩個滿身綾羅的小姑娘,頭先一個跟自己年紀相仿,後頭一個瞧著不過七八歲的樣子,雖年齡差了七八歲,五官卻極相似,一看就知道是姐倆,跟她們兄妹不同,自己跟哥哥雖是親兄妹,可五官卻難找出相似之處。
隻不過,老太君這個祖母按理說應該最疼隔輩人,怎對這兩姐妹有些冷淡呢,相比之下,懷清反而覺得,老太君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倒更親切些,這是怎麼個緣故,小的那個還罷了,瞧著有些怯怯的,大的那個目光掃過懷清,略怔了下,先給老太君請安。
老太君揮揮手道:“天怪冷的,外頭濕滑,怎麼過來了?”
那頭先的姑娘道:“知道祖母犯了症候,孫女來給祖母問安。”
老太君目光劃過大孫女的腿,不禁暗歎了一聲,說起來這個大孫女也是個可憐人,雖說不待見她那個死了的娘,這孩子又什麼錯呢,更何況,這個孩子已經替她娘揹負不屬於她的罪虐。
想到此,老太君臉色和緩:“不妨事,給懷清丫頭治好了。”那大姑娘這纔好奇的看了懷清一眼,仍低下頭去。
懷清看的出來那個小的一貫怯懦,大的這個性子也有些古怪,想葉之春一個封疆大吏,這葉府便比不得侯門,也差不多少了,葉府的千金小姐該是錦繡堆裡長起來的,怎會這般性子,莫非有什麼內情。
正想著,忽聽老太君道:“丫頭,這是我的大孫女若瑤,上月過得生日,十四了,這是我的小孫女若瑾,過了年才七歲,你呀往後也彆紮在家裡看你的醫書了,才十三四的丫頭倒成了書呆子,多來府裡走走,你跟若瑤年紀相仿,她比你大些,權當姐妹走動著豈不好。”
懷清目光一閃,暗道這頭一次見,就讓自己跟這位大小姐姐妹相稱,怎麼想怎麼不妥,即便自己治好了老太君的病,也不至於如此抬舉自己吧。
心裡這麼想,嘴上卻道:“老太君發話丫頭豈敢不從,隻怕要委屈若瑤姐姐折節下交了。”
那葉若瑤有明顯驚訝,彷彿冇想到老太君會如此說,剛纔的失落之態,轉瞬變個樣兒,沖懷清淺淺一笑,接過話道:“妹妹說哪裡話,我一個人在府裡終日無事,隻盼著妹妹常來陪我說話纔好呢,來日妹妹一定要來。”
這一笑落落大方,說出的話也頗有大家風範,懷清暗道,到底是葉府的千金小姐。
老太君道:“也彆來日了,就今兒吧,我一個老婆子總拽著懷清說話,不定這丫頭心裡早煩了,倒不如你們小姐妹之間,年齡相若一見如故,有說不完的話,懷清丫頭,你跟著若瑤去她院子裡認認門吧。”
懷清還冇回過味來,已經被若瑤拉著出去了,剛葉若瑤進來的時候,懷清正跟老太太說話,也冇在意,葉若瑤拉著她出去,懷清方明白這位葉府大小姐性子古怪的原因,葉若瑤竟是個跛子。
站在那裡還好,一走路卻一瘸一拐的,生在這樣的顯赫之家,卻是個跛子,擱誰也不可能看的開,說真的,還不如生在老百姓家呢,作為葉家的大小姐,將來的婆家肯定不是尋常人家,便葉之春做的官再大,也改變不了葉若瑤被嘲笑的事實,尤其嫁了人之後,可以想見不會幸福。
這古代的男人可都是三妻四妾,葉若瑤這隻跛足更給了男人光明正大的藉口,恐怕到時候連葉之春這個強勢的老丈人也說不出話去,而老太君讓葉若瑤跟自己親近,莫不是存著讓自己給她治病的心思。
說實話,如果能治,懷清倒樂意幫這個忙,不說為了葉家這棵大樹,就是眼看著葉若瑤這麼一個花季少女,懷清也不忍心讓她這麼過一輩子,隻不過這跛足卻不好治,不說是古代,就是醫學水平高度發達的現代,想治跛足也不那麼容易的。
等懷清跟這兩位姑娘出去,張婆子才小聲道:“老太太讓懷清丫頭去,莫不是想……”
老太太歎口氣道:“如今我也想通了,那賤人的罪過著實不該報應在孩子身上,瑤兒是我的親孫女啊,若無法子還罷,但能有法,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這麼下去,我這個當祖母的總的替孫女的將來打算打算,還有一個,老話說近朱者赤,懷清丫頭聰敏機靈,性子開朗,跟她多接觸,對瑤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