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喪鐘敲響了。
“三王爺去了。”
遠處,一身白衣的報喪使騎著白馬奔入宮。
路上,宮女們紛紛站定,麵露哀容。
霍驍退到了一旁,瞧著人遠去。
另一頭,從皇後的宮中,靈柩被推了出來。
是東周公主“令婉君”的。
容煙回不來了,皇後早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送她上路。
霍驍看著馬車出宮,隻有他們幾個知情人知曉。
這靈柩裡麵,裝的不過是另一個人的屍體罷了。
趁著這一陣哭聲,霍驍吩咐阿野:“通知夜閣,將蒐集到沈家貪贓枉法的罪證交給段北遲。在叫太醫去,好好醫治長公主。”
段北遲是新科狀元。
如今,已經成從六品翰林院修撰。
這官品級不高,但前途不可限量。
因翰林院基本就是高級官員的後備基地,將來升尚書、侍郎,甚至入閣當大學士。
且哪一朝代的狀元,不是都一國封疆大吏?
段北遲完全是霍驍埋藏得最深的一顆棋子。
尤其是這朝中,已經有不少霍驍自己的人了。
當初帶霍驍回京的六皇叔跟七皇叔為首,都站在霍驍這邊。
尤其是現在,他們已經開始暗中密謀,讓霍驍改回姓氏,好為之後接管皇位做準備。
前朝古典,也有宗親支脈繼承皇位的,他們的行動,將會有理有據。
此刻的三王府,在一片哭聲之中。
王府一連去了兩位主子,奴仆們,不過是在哭自己。
也有真心的,譬如依舊易容的薑臣。
看著公主的靈柩就要下葬入皇陵,薑臣幾乎快要癲狂。
“我是公主的隨侍,我怕公主走後一個人走得寂寞。可否,讓我陪著伺候公主?”
薑臣看著德勝公公,聲音幾乎哀求。
德勝招了身邊的人,問了薑臣的情況,確定是東周公主的心腹。
這才道:“若是守陵,那你現在點頭,就得一直在這裡守到死。死後,骨灰揚在公主陵墓前,依舊守著公主。我看你還年輕,可想好了?”
德勝見慣了爾虞我詐,倒是對薑臣生出幾分憐憫。
薑臣撩起袍子跪下:“謝公公。”
德勝閉了閉眼,知道再勸無意。
隻是一聲歎息,拂塵一打,人去也。
——
昏暗的雍王府地牢。
容煙掐死了身上的第八隻跳蚤後,終於迎來了一絲光明。
她抬手擋住眼睛,就聽見有人開牢門。
“容姑娘,是你自己走,還是我們拖你出去?”
容煙滿身臟汙,遲鈍地抬起頭來,歪著頭看著阿野。
“霍驍願意見我了嗎?他還是怕死的是不是,也不敢殺了我。”
阿野抬手叫身後的人來,直接將容煙拉了出去。
——偏院高閣
霍驍收回脈枕上的手,問司卿:“先生,這子蠱可有法子解?”
司卿麵色凝重。
剛要開口,阿野他們已經將人從暗門帶上來了。
前麵的牆壁緩緩被打開,容煙臟汙混亂,被扔在了霍驍他們的腳邊。
司卿看了一眼容煙,眼中似是掩藏著什麼,彆開眼去。
“蠱蟲何解?”霍驍直接問道。
容煙寡淡的臉上,忽然升起笑意:“不是跟你說了嗎,冇有辦法可以解除的。”
司卿瞧著現在容煙,跟霍驍示意了一眼,先去外麵等候。
這閣樓之上,隻剩下容煙跟霍驍了。
她癡癡地看著這一張臉,伸出手去,卻不知,他們隔了老遠。
“霍驍,你有冇有愛過我?哪怕隻是被蠱蟲操控,哪怕有那麼一個瞬間?”
霍驍麵容冷漠如水:“從未。”
容煙似乎早就料到。
她眼裡晶瑩的淚珠,掉落在地上,忽然桀桀怪笑:“我知道答案的,可是還是問了。”
抬起臟汙的袖子,容煙狠狠擦了一眼通紅的眼:“你可知道,我曾經是高高在上的聖女,為了你,我不惜背叛族人,跟著你到這人心比鬼還可怕的地方!”
曾經……
容煙的腦海之中,回想起在燕京農家裡見到的白小灼。
曾經,她跟白小灼一樣,不諳世事。
她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的肮臟,仰頭大笑:“霍驍!你冇有心的。我為你犧牲了多少啊!你心裡隻有顧瑾妤!”
“她有什麼好?她愛你,願意為你去死嗎?我能啊!”
容煙癱坐在地上,看著依舊不為所動的霍驍。
她都已經這樣了,還是無法看到霍驍為了他,哪怕皺一下眉頭。
“流螢死了,我被帶去東周,你知道那軒轅皇後怎麼對我的?根本不拿我當人。我好不容易吃了假死藥來找你,走入你們所有人的圈套。我嫁給三王爺,被三王爺折辱,成顧瑾妤的替身。”
“我被送到皇宮,還冇有辯解一句,就被皇後餵了媚藥。沈皇後為了讓沈家屹立不倒,以為我是東周公主,藉著我的肚子,想要我懷有身孕,到時候說孩子是三王爺的。”
“冇有人問過我願意不願意,我甚至冇有機會解釋。我那半個月,都是在床上被折磨著度過的。名節何其重要,三王爺我甚至都冇有給。我就為了把最好的自己給你。你從未碰過我,你甚至厭惡我。”
“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喘氣,我告訴皇後我的身份,皇後知道自己又是一場空。”
一場空……
這世間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算計來算計去,都是一場空。
多悲哀。
容煙匍匐在地上,又哭又笑,像是斷了脖子的仙鶴,匍匐掙紮著還想要起來。
“霍驍……去燕京的路上,三王以為我是下賤的姬妾。玩兒夠了我之後,把我扔給下麵的人。我是想著你,我才活到現在的。你要解除蠱蟲,你知不知道,每每你對顧瑾妤動情,我有多疼!”
一字一句,全是血淚。
霍驍依舊,不為所動。
“因果自有報應,當初你強行給我種蠱,害得我差點永失所愛。”
霍驍站起身,走到了容煙的跟前。
眼底冇有一絲感情,俯視地上的人:“容煙,一切的錯誤都是你開始的,不是你哭兩句,就最可憐了。被你錯誤跟執念連累的人,纔是最可憐的。你經受的一切,隻能叫做報應。”
“報應!哈哈哈哈……”
容煙仰起頭,幾欲泣血。
“我為君重生,也為君赴死。霍驍,我不是我了,我是你手裡的提線木偶,是你丟棄在手邊的廢棄之物。我以前,是南疆高高在上的聖女,為你了,什麼都冇有了。為你做了這麼多,到頭都是一場空。我冇錯,我隻是喜歡一個人,我哪有錯!”
容煙撐著身子,從地上踉蹌地站起來,握住了霍驍的手臂,仰頭笑了起來:“既然不能讓你愛我,那就讓蠱蟲留在你身邊,起碼,我們之間還有最後的聯絡。霍驍,你永遠彆想擺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