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自然知道徐長寧的為難,便歎了口氣道:“罷了,祖母也是白囑咐你,若是有機會你便問一問,若不成的話家裡在也不會怪你。”
蒼老的大手輕輕拂過徐長寧的臉頰,老太君是眼中滿是憂慮:“我也是冇有了彆的法子。這纔會病急亂投醫,你也不要貿然開口,惹怒了顧二公子,傷了你自己可不好。”
徐長寧素來吃軟不吃硬,老太君若是強行逼迫,她隻會虛與委蛇,老太君如今這般肯為她著想一二的,她反而不忍心。
“祖母放心吧,都是自家裡的事,孫女自然是能使多大的力氣,就出多大的力氣。”
老太君望著徐長寧真誠的雙眼,動容不已地點頭,這些天頭上一直有一把刀子懸著,不知幾時就要落下,老太君心力交瘁,如今竟動容得濕潤了眼眶。
徐長寧見老太君眼角含著淚水,忙拿了素白的帕子為她拭淚,待哄得老太君情緒穩定了一些,這才坐上府中預備的馬車,獨自一人出了門。
來到什刹海時,已近正午時分,什刹海平靜的水麵上反射著陽光,粼粼波光盪漾著,像是天人的霞錦落了下來,有畫舫或遠或近,悠哉的在水麵上緩慢來回,偶有絲竹聲傳來,夾雜著人們的說笑聲。
空氣中滿是草木的馨香,引得徐長寧不由深呼吸了幾次,一抬眸,就看到了一艘精巧別緻的畫舫正往她所在的方向駛來。
船頭一人身著黑色錦袍,窄腰被巴掌寬的牛皮腰帶束著,越發顯得他身材挺拔,氣質出塵。便是距離還遠,看不清麵目,徐長寧也從身形看出那人正是顧九征。
隻不過這傢夥生的像個人樣,做的卻都不是人事。
“徐小姐,您來啦。”畫舫上,侯梓文遠遠就朝著徐長寧拱手。
徐長寧忙收起心神,遙遙還禮:“見過二公子。”
顧九征麵沉似水地望著站在水邊的徐長寧,她的長髮半披在身後,被風輕撫過,縷縷髮絲隨著淺色的絲帶隨風飛揚,姣好的麵容都彷彿散發著柔和的光。
隻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無害又無辜的女子,卻未必如看起來的這般純良。
顧九征的眉心擰著,抬右臂吩咐人將畫舫靠岸,將艞板搭放妥當。
“徐小姐,您請上船。”侯梓文先熱情的來迎。
“多謝。”徐長寧微微頷首,提裙襬才上艞板。
隨著腳步的行進,艞板上下晃動,徐長寧走得越發小心翼翼,生怕落進水中。
顧九征站在船舷,再度打量徐長寧的腳步,斷定她並不會武功,但心中對她的懷疑卻依舊冇有消除。
趙晨霜、侯梓文與顧忠幾個親兵將徐長寧引到了顧九征的麵前。
“走吧,去裡麵說話。”顧九征轉身先進了寬敞的船艙。
徐長寧緊隨其後,踩著花紋繁複的波斯地氈,隨著船身的晃動,感覺自己像是踩著一大團柔軟的棉花。
與顧九征在臨窗的位置坐下,侯梓文幾人端了差點上來就退到了一旁,顧九征便開門見山的問。
“我那日給你的私章呢?”
徐長寧有種“終於來了”的輕鬆感,即便這件事是她策劃,這兩日全家人都在為此事擔憂,她多少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徐長寧忽閃著靈動的大眼,狡黠一笑:“顧二公子這話問的,我給你預備了這麼一大份大禮,你還問我那印章在哪裡?”
顧九征當即就黑沉了臉麵,劍眉下一雙眼宛若寒星,銳利的眼神彷彿隻要徐長寧說錯一個字,就會立即將她斬殺。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博樂坊是赤陽會的產業?”右手負在身後,漸漸握拳,“你與赤陽會有什麼關係?”
徐長寧敏銳的感覺到顧九征的殺意,背脊上的汗毛都不自禁豎了起來,麵容卻依舊沉靜,彷彿根本冇有感覺到任何危機,隻是無辜地道:“我能與赤陽會有什麼關係,我無非是那日遇上了意見奇怪的事。”
徐長寧湊近了一些,低聲道:“我先前陪著皇上悄悄出宮,去聶禦史家中祭拜,有幸見過聶夫人一麵,雖知那一日……”
徐長寧將自己路遇被人追殺的假禦史夫人一行的事說了,又將她在賭場看到了真正的禦史夫人被抓走的事說了。
“我一見就覺得蹊蹺了。”
“所以,你就拿了我的印章,將印章送給你侄兒,既能幫你侄兒出一口氣,設計讓你三堂兄去搶你侄兒的東西而挨一頓家法,又能趁此機會,將我引到博樂坊去,讓我去對付赤陽會,也好保證你的安全。”
徐長寧點點頭,“與聰敏人說話就是輕鬆。”尤其是善於懷疑的聰明人,她話都不必細說,顧九征就已幫她想全了。
顧及正被氣得麵色陰沉看著徐長寧那張俏臉, 恨不能直接掐死她,他顧九征最恨的就是被人利用,偏生徐長寧這一次做的事傷害並不大,印章他也已經在搜查賭場中放銀子錢的所在時找到了。
“聶家被衝了,真正的禦史夫人被抓緊博樂坊,假冒的禦史夫人卻在故意接近我,前兒更是冒充天意坊的裁縫,這事兒一看就蹊蹺,對了,身還有一事告訴你。”
徐長寧壓低聲音,又湊近了一些道:“那個假的禦史夫人,要我故意接近你,探聽你身邊幾時防衛鬆一些,是也方便他們出手刺殺。”
顧九征俊美地麵上露出個嘲諷的笑:“這訊息你告訴我做什麼?倒不如你直接與他們合作,殺了我豈不是乾淨?”
“我殺你做什麼呢?我與你無冤無仇的,”徐長寧搖頭,一臉的委屈,“我好心告訴你,你卻不領情,你若是不相信,那就不信罷了,反正以你的能力,也不需要從我這裡得知什麼訊息。”
顧九征望著徐長寧的臉,久久不語。
徐長寧不知顧九征是否看出了什麼,心下越加警醒了。
過了片刻,就連空氣彷彿都要凝滯了,顧九征才微微一笑,微眯眼眸道:“既如此,你就去告訴假的禦史夫人,我三日後要親自押送博樂坊抓獲的赤陽會成員,出城後再往北邊走三十裡,是守衛最為薄弱的時候。”
徐長寧心下鬆了一口子,卻是笑著問:“顧二公子,你這樣決定,不怕又被我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