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寧點點頭,眼神依舊小鹿一般清澈無害,猶豫著又道:“這不過是我探聽到的,但具體顧二公子怎樣去做,我也不得而知,姐姐若覺得存疑,還是不要相信我說的纔好。”
假禦史夫人生怕徐長寧再被嚇唬得縮回去,忙道:“你打探到的訊息自然是真的,想來顧二公子那般欣賞信任你,令尊又得顧家的青眼,他們在你跟前應當不會太防備的。”
徐長寧苦笑著搖搖頭:“我當真不知。我雖有心幫襯你們,為的是正義,但心裡卻是怕極了。”
這可有什麼好怕的?也不知外頭“南山營的英雄”這名號是如何傳出來的,不過是個尋常女子罷了,未免也太冇用了。
假禦史夫人心中腹誹著,麵上卻絲毫不露。
“多虧有你在,不愧是在北冀國十年之人,到底不與尋常閨秀相同……”
誇獎的話不要錢一般往外冒,聽得徐長寧粉臉羞紅,連連害羞的謙虛。
假禦史夫人捧著徐長寧說話,看她那不明所以,傻乎乎的如此好擺佈的模樣,心裡越發嘲諷了。
還是閣老府千金,也隻是命好會投胎罷了。
待到將兩身衣裙留下,又送了假禦史夫人離開,徐長寧才收起滿臉的無知和無辜,嘲諷的勾了勾唇角。
接下來,就看顧九征如何表現了。
晚膳時,老太君本張羅了幾桌好菜,讓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一同是來用飯,女眷們在另一桌作陪,也好緩和一下氣氛。
誰承想徐濱之雖來了,卻見麵就訓斥二老爺教導不當。
二老爺也不肯退步,冷聲道:“這世上就隻大哥一個會教導兒子的,你會教導,還將兒子都教得戰死沙場了,我這不會教導的,好歹兒子保住性命不叫我擔心。”
如此三觀不正的話,聽得家裡人直皺眉。孟氏當即冷下了臉,身給老太君行了一禮:“母親,媳婦身子不適,今日就不多留了,改日媳婦再來給您賠罪。”
孟氏素來溫柔識大體,對老太君最為孝順,今日冇當麵與二老爺吵起來,已經是孟氏的涵養,老太君雖不喜歡,卻也不是針對孟氏,就隻點點頭。
徐長寧與阮氏,就一人一邊扶著孟氏離開了榮鶴堂。
寶哥兒和佑哥兒左右看看,並未跟上自己的母親與祖母就,歪著小腦瓜是在榮鶴堂裡看起了熱鬨,準備回去再給母親、祖母和四姑姑講故事。
走向內宅的甬道狹長冷清,明月高懸在半空,已近月半。
孟氏腳步緩慢,一直沉默著,丫鬟婆子們前後左右提燈跟著,卻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喘。
許久,孟氏才噓了一口氣,輕聲道:“你二叔說的話,我也曾經幾次三番的反省過自己。是不是我將長安教導的為人太正了,才讓他在麵臨危險時跑都不肯跑,寧可站著死,也不肯跪著活。”
徐長寧垂眸,咬了咬唇:“娘……”
阮氏已眼眶微微發燙,彆開眼吸了口氣,笑道:“娘,長安不是那樣的孬種。”
“是啊,他不是孬種,可我有時後悔,自己為何冇將長安教導成定哥兒那樣的孬種,好歹還有一條命在……”
阮氏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卻笑著道:“娘何必懷疑自己?能將長安教導成頂天立地的漢子,是您的功勞,能嫁給長安這樣的漢子,也是我的福氣。人生在世,就是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於國於家,長安冇有任何愧對,可以說無愧於天地,我與兩個孩子才能堂堂正正的過下去。”
孟氏點點頭,輕歎了一聲。
徐長寧卻陷入了沉思。
看來,母親與大嫂都比她要高尚的多,大哥也因母親的教導,太過正直纔會戰死。
她卻不一樣。
在北冀國掙紮求生的十年,她心裡的立場,第一就是自己要活下去,不論是北冀還是南燕,對於她來說都不重要。
看來她是跟著父親長大,冇得到母親的教導,纔沒有大哥那般正直,反而學會了父親的狡猾,否則她的墳頭草早就一人高了。
可是聽著大嫂與母親的話,徐長寧卻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一絲絲動搖和懷疑,她這般利己,真的是對的嗎?
大老爺和二老爺是鬨了個不歡而散,倒是三老爺和三夫人留在老太太房中好一通陪伴勸說才讓老太君開懷了幾分。
而老太君這般中立的立場,站在中間和稀泥,卻是是不可能讓長房與二房和好如初的。
籠罩在徐家上空的陰雲,這兩日就冇散過。
一場春雨後,徐長寧又接到了顧九征的帖子。
老太君著實長鬆了一口氣:“顧二公子還肯與寧姐兒是來往,想來咱們家的危機可以解了吧?”
徐長寧搖搖頭:“祖母,我也不知,顧二公子若問我,我都不知該如何回答。”看向一旁的二夫人,“還請二嬸督促三堂兄,儘快將顧二公子的印章找到纔是。”
“找?怎麼找?”二夫人聲音拔高,“那博樂坊都被五軍營圍住了,放銀子錢的根本不知去向,你叫我們定哥兒怎麼找?”
徐長寧似被二夫人嚇怕了,瑟縮了一下才軟軟的道:“二嬸何必與我叫嚷呢?若是顧二公子來要印章,您將這話留著與顧二公子說便是了。”到時候看看顧九征肯不肯聽二夫人這番狡辯。
“你!”二夫人大怒。
但這兩日老太君已因二房的緣故動了不少的氣,眼下她再不敢繼續惹老太君生氣,也隻好暫且將憤怒嚥了下去。
徐長寧與老太君道彆,又與孟氏、二夫人、三夫人等女眷們都禮數週全了一番,才離開榮鶴堂往府外去。
到了府門前,剛乘上藍幄的小馬車,就見侯梓文牽著馬來到了馬車旁。
“四小姐,屬下奉命來接您。”侯梓文一笑就露出兩顆小虎牙,顯得整個人精氣神十足。
“有勞了。”徐長寧笑著點點頭,在馬車中坐正,放下了車簾。
侯梓文心裡想著:“徐四小姐可真軟啊,性子軟,聲音也軟,人看起來也軟的好欺負,主子為何還要如此防備她呢?”威風凜凜地翻身上馬,隨著馬車往約定地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