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偉看見高梁的表情，知道他對自己關於“作案凶器是鐮刀”的判斷有些懷疑。
崔立偉四下看了看，這裡的城中村已經拆遷大半，附近也冇有耕地，鐮刀這種東西還真不是很常見的，可是與它相近的工具還有一種，那就更不常見了。
現在周圍圍觀的人實在太多了，他不可能把這東西說出來，隻能閉緊嘴巴，任由高梁在那裡冥思苦想。
這處案發現場雖然與客運站隻有三條街相隔，但卻屬於另一個派出所。
屬地派出所所長鬍瑞晨此時也在現場。之前他見一中隊和技術中隊到達現場後，立刻開展工作，始終冇敢來打聲招呼；現在，他看見高梁和崔立偉停下手中的工作，趕忙過來，“高隊，有冇有什麼發現？”
高梁看見胡瑞晨十分熱情，他是最近新上任的一位所長，年紀不大，和自己彷彿，也是科班出身。
“胡所長，你好！實在對不起，來到現場也冇跟你打聲招呼，就開始工作了。”高梁有些羞赧地說，他很少有這麼不得體的時候，“我們剛剛從上一個現場過來，冇想到三條街之隔，竟然發生了兩起命案！”說罷，他指了指客運站的方向。
胡瑞晨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怎麼？客運站那裡也發生命案了？”
高梁點了點頭，“是啊，就是不知道這兩起案件有冇有什麼關聯……”
胡瑞晨卻肯定地告訴他：“有關聯！這名死者是今天早晨被髮現的，發現後我們立刻在轄區內常住人口進行排查，發現並冇有此人；但是根據走訪周圍群眾得知，他就住在客運站後邊的‘土匪樓’裡。”
又是“土匪樓”？！高梁嚇了一跳，竟然和第一個死者是鄰居！
崔立偉摘下手套，推了推眼鏡，走到二人麵前，“這個人的死亡時間大概在6到8個小時之前，也就是昨天半夜；死亡原因可見是失血過多……這裡是水泡子，半夜這周圍既冇有人，也冇有光亮。死者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被人殺死，著實值得好好調查一下！”
胡瑞晨接過話：“冇錯，所以死者在今天早晨被晨練的人和釣魚的人才發現，倒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這個死亡時間讓高梁有些無法接受——也就是說，在高梁他們出現場的時候，隔了三條街，又發生了一起凶案，這幾乎就等於在警察眼皮底下犯案。
崔立偉知道他心裡所想，可是冇有時間在意，而是告訴他們：“屍體再放下去，會發生一定的變化。我得馬上把他帶到屍檢中心進行下一步解剖工作，至於現場的事，還得交由二位來處理。”
高梁用手虛指了指客運站，“那另一個死者呢？”
“我已經安排屍檢中心的人去接屍體了，一會兒他們的車會到這裡，再帶走這具屍體。至於其他的問題，恐怕得等我解剖後，才能告訴你們。”崔立偉按了按鼻梁塌，實在有些疲憊。一個晚上連出兩個現場，麵對兩個不同死法的屍體，對他來說著實有些傷神？
這時候，高梁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是陳利明。
“梁子，我們鄭翠美做完詢問筆錄了，也把這附近的居民走訪了大半。本人可以證實鄭翠美的確冇有作案時間；我們也知道那個和她關係不錯的單身漢是誰了。那個人叫譚嚴，就住在‘土匪樓’東邊的單元。我們剛纔去他家裡，並冇有人在！”
高梁驚訝得險些拿不住電話，“利明，你不用找他了。”
陳利明在電話那頭愣住了，“為什麼不用找他了？”
“他已經死了，我們就在他的死亡現場。”高梁看著譚嚴的屍體，聲音平靜地告訴陳利明。
“什麼？！”陳利明的聲音大到連胡瑞晨都聽到了，“譚嚴死了，什麼時候的事兒？”
“按照立偉給出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昨天半夜，而且就是我們在出宋長安死亡現場的時候。隔了三條街的地方，譚嚴也被人殺死了。”高梁的語氣有些無奈，又有些憤怒。
“這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嗎？！太囂張了！”陳利明聽罷，也怒不可遏。
高梁有些疲憊地打斷了他的話，“好了，你經曆的心情，我都剛剛經曆過。現在立偉和東昇會帶著兩具屍體回到屍檢中心，進行進一步解剖。如果你和趙鴻在那邊現場瞭解得差不多了，就趕緊過來支援這邊吧！”
“好，你稍等，我們馬上過去！”說罷，陳利明掛斷了電話。
這個現場勘查和走訪工作持續了一天。
等到一中隊的全體人馬回到辦公室，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鐘了。
李樂峰因為另一起案件在身，並冇有參與到這兩起案件現場工作中。不過他也冇有下班，一直等在辦公室裡，直到看見六個人疲憊地趕了回來？
高梁看見李樂峰的第一句話就是：“師傅，這兩起案件著實離奇，但你讓我們先睡一會兒，我實在堅持不住了！”
李樂峰看了看其他的幾個人，也都如此睏倦不堪，可是卻又少了兩個人，於是問道：“立偉和東昇呢？”
高梁趴在桌子上，擺了擺手，“他們兩個人帶著兩具屍體去了屍檢中心，說是今晚就要給兩具屍體做解剖！”
李樂峰拿起電話撥通了崔立偉的手機，“立偉，你和東昇現在回來！”
崔立偉拒絕了，“我們的工作纔剛剛開始，暫時回不去！”
李樂峰語氣很是嚴肅，“這兩天一夜的工作，放在誰身上也扛不住，而且是兩起命案現場。你們不要逞強，疲勞工作並不是什麼好事！但凡解剖工作有些許差池，可能對案件的結果產生很大的影響！！”所以你們現在回來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李樂峰掛斷電話，轉過身來看著六個眼巴巴的小夥子，揮了揮手。
六個人齊刷刷地拍起了馬屁，“感謝李局大恩大德！”
說完，六個人衝向備勤室，一人搶了一張床，呼呼大睡起來！
李樂峰看瞬間清空的辦公室，忍俊不禁，“這群臭小子！”
到底還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不管怎麼疲倦，睡上一覺，第二天醒來依然是生龍活虎！
可是毫無感情的機器人崔立偉並冇有聽從李樂峰的命令，他和楊東昇真的在屍檢中心工作了整整一夜，把兩具屍體的解剖工作全部完成之後，匆匆趕回刑警大隊參加案件討論會。
在刑警大隊的小會議室裡，王青琪、李樂峰、一中隊和技術中隊，十個人圍坐在一起，開始商討這兩起離奇的案件。
崔立偉的臉色有些青白，但是精神狀態還好，語音語調依然是冰冷平穩。“昨天晚上，我和東昇連夜把兩具屍體解剖工作完成了，基本上都可以證實我們在現場的判斷。其中第一具屍體，也就是宋長安死亡時間在三天以上，他的鼻孔裡已經出現了蒼蠅卵；在現在這種氣溫條件下，屍體的腐爛速度並冇有那麼快，但是他的腹部已經脹起。至於第二起命案中的屍體，譚嚴血液還是非常新鮮的，但是死在了水泡裡，水中的微生物對他屍體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不過同樣可以推斷死亡時間，肯定是在昨天的半夜……”
楊東昇補充道：“除此之外，我們還發現了一件事，宋長安的右腳腳踝曾經骨折過。也就是說，他在日常著力的時候，是不會全部著力；可是，現場發現的那把椅子上的鞋印卻是實打實印上去的！更有趣的是，我們在宋長安的鞋子裡，並冇有找到第二個人的生物痕跡。”
“這是什麼意思？”大家聽他們的話，有些理解吃力，高梁作為代表問出了口。
“東昇的意思是，這個凶手非常聰明！如果我冇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在腳上套了塑料袋之類的東西，穿進宋長安的鞋子裡，又在椅子上印上腳印……這是他偽造現場的一部分，但是竟能把這種細節關注到，著實很厲害！”崔利偉的表情看起來是真的在誇獎凶手，可是卻讓其他人覺得毛骨悚然，“不過這凶手百密一疏，冇有意識到宋長安的右腳腳踝是受過傷的，腳印不會那麼均勻紮實。”
“也就是種種跡象表明，宋長安一定是他殺，而且是被男性殺害的。”李樂峰從他的話裡總結出初步的結論。
“冇錯！”崔立偉點了點頭，“至於第二起案件。昨天在現場圍觀的群眾太多，再加上我擔心凶手就在其中，所以冇敢和高梁細談……”
高梁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說的是哪件事，“你是說作案工具不一定是鐮刀嗎？”
崔立偉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冇錯，從表麵上的傷痕來看，的確是小頭鐮刀能夠造成的。可是據我所知，還有一樣東西也可以造成類似的傷痕！”
眾人眼巴巴的看著他。
“登山斧！”崔立偉也不賣關子了，他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把造型奇怪的斧子，它的一麵是正常的斧子，可以被砍東西，而另一麵卻是像鐮刀的彎頭利刃。
高梁接過照片，仔細看了看，“這就是登山斧？這有什麼用？”
崔立偉告訴他：“這是專業登山運動員纔會用的工具。一麵可以用斧子劈砍樹木開路，另一麵可以用來在石頭上打下孔洞，安裝固定的機關；而它內側的刀刃也可以作為鐮刀割斷雜草。”
“這斧子可太不常見了！”李樂峰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造型的工具。
“冇錯，再結合第一個現場上的布林結，我們可以假設這兩起命案應該是同一個人所為，而這個人具有一定的戶外活動的知識，或許喜歡攀岩，或許喜歡登山。”崔立偉給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按照咱們以往的經驗，如果是同一個人所為，那他的作案手法應該是一致的。可是這兩起案件一個是勒死，一個是砍死，而且明顯對被害人的態度也不同，我覺得說是一個人作案，還為時尚早……”陳利明對於崔立偉的判斷也持保留意見。
崔立偉好脾氣地點了點頭，“這麼說倒也有道理，所以我認為咱們可以先作為一種假設，按照這個方向去查！”
“那這件事與鄭翠美會不會有關係？”趙鴻弱弱的問了一句，因為在昨天的走訪過程中，鄭翠美這個人物形象越來越具體，但卻實在令人無法喜歡，似乎是一個不安於室的女人。
“有可能！”李永秋也從周圍鄰居那裡獲取到不少關於鄭翠美的訊息，所以他對於趙鴻的看法是非常認同，“我們不妨把偵查重點放在鄭翠美日常交往的男性上，而這個男性的特征應該是年紀不大，喜歡戶外運動，具有一定的專業知識。”
高梁有些發愁，“鄭翠美作為被害人家屬，而且又有不在場的證據，我們暫時不能把她怎麼樣。當然是可以觀察一下她的生活狀態，這個任務誰去完成比較好？”
“我會跟彤佳說的。你們幾個大小夥子去完成這件事並不方便，而且你們都在她的麵前露過臉了。如果這件事真與她有關，你們一出現，就會引起對方的警覺。”李樂峰拍板選定了人選，“我會讓三中隊派出彤佳和其他偵查員對鄭翠美的行動進行觀察；至於你們一中隊，和兩個派出所密切配合，圍繞著兩個死者周邊的人際往來進行細緻的排查，千萬不可遺漏！”
“好！”眾人紛紛答應。
突然“咕咚”一聲，給大家嚇了一跳。
楊東昇卻驚叫起來：“立偉，你怎麼了？醒醒！”
原來是崔立偉一下子紮在了地上，一動不動臉色蒼白，牙關咬緊。
這可把大家嚇壞了，一下子圍了過去，卻又被王青琪給推開，“彆圍著他，給他留出呼吸的位置！東昇，你看看他怎麼回事；高梁，你趕緊打120！”
楊東昇趕忙翻開他的眼皮，手也搭上他的脈搏，過了一會兒，長舒了一口氣，“他應該是太累了，睡著了。”
眾人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隻有高梁舉著電話，傻乎乎地問道：“那120還打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