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麗江, 白日裡陽光溫煦, 晨起了須得穿上外套, 否則還是會有冷絲絲的涼意。
民宿是一片小小的木質四合院, 位與古鎮邊緣的位置, 清幽靜謐, 不至於太過吵鬨, 但是也不乏古鎮的情調。院子牆角種著花草,翠木參天,大樹下掘出了一方小小的池塘, 池塘裡遊動著幾隻紅白的鯉魚。
這是他們“私奔”的第三天。
夏天穿著一件單薄的防曬外套搭休閒褲,坐在院子的木桌邊,她的腳下趴著民宿主人飼養的一隻成年金毛。
她眯著眼睛, 靠著椅子小憩。
陽光撲灑在她白皙稚嫩的臉龐上, 空氣中還漂浮著可見的顆粒塵埃。她眼睛眯起來,形成一條狹長的縫。睫毛濃密捲翹, 輕微地顫著。
任翔牽起她烏黑如綢的長髮, 順著髮梢分出一撥, 然後用自己剛剛在外麵買的細長彩色繩條, 試著給她編辮子。
“你做什麼?”夏天睜開眼, 問他。
“我剛剛在外麵溜達,看到有店裡賣這種繩子給女孩編臟辮兒, 我就跟人家學了手法,回來給你試試。”
夏天便將腦袋靠了過去, 任由他捋著自己的頭髮, 她的頭髮很軟很細,稠稠的,摸著很舒服。
“小時候我爸也總愛給我編辮子,馬尾辮兒,羊角辮兒,麻花辮兒...他什麼都會,每天早上給我梳的辮子都不帶重樣,每次去幼兒園小朋友們都會驚羨地看著我,我特彆滿足特彆開心。”
任翔嘴角揚了揚:“看不出來,夏總還會做這樣的事啊。”
他從顧折風給科普中得知,盛夏集團自從夏至深接手,在他雷厲風行的改革政策和強勢的商業手腕翻覆之下,集團在紐交上市,一步一步走向了行業的巔峰,成為了業內的領頭羊集團。無論是新聞視頻還是人物雜誌上所報道的夏至深,就是一枚標準的霸道總裁。
不過從旁人口中瞭解的夏至深,和夏天口中的慈愛好父親和怕老婆的丈夫,實在難以聯絡到一起。
任翔居然開始有點佩服起這個男人來,能夠hold得住夏天媽媽那種強大氣場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是什麼慫包軟蛋。
不過這樣的男人,真的會就這麼輕易將夏天放走,和他私奔天涯?
任翔心裡突然開始忐忑起來,看向夏天手裡緊攥的手機,突然問道:“你開機了嗎?”
“冇呢。”夏天將手機扔在麵前的小木桌上:“不敢開,我媽媽肯定已經瘋了。”
“你不是說她出國要兩週纔回來?”
“我溜了這麼大的事,她能不知道嗎,我爸肯定在事發的第一時間告訴她,她連夜趕回來,說不定都報警了。”
“報警,這麼嚴重嗎?”
夏天平靜地說:“報警還算好的了,如果我媽媽不理智起來,很可能雇殺手。”
任翔:......
當天下午,任翔和夏天收拾了行李又奔赴了大理古鎮,總之一個地方不敢呆太久,萬一丈母孃真的報警了,一個地方呆太久容易暴露行蹤。
微風徐徐的洱海邊,任翔環抱著夏天,夏天回頭笑眯眯說:“狗翔,我們這算不算打一炮換一個地方?”
“說什麼什麼呢,跟誰學的這麼壞。”他拍了拍她的腦袋。
“跟你學的啊。”
“哼哼,以後不準那樣說,我們那不叫打炮,呸呸,我們叫zuo愛。”任翔正經又嚴肅地教育她:“有愛才能做。”
身邊一對情侶表情詭異地看了他們一眼,匆匆離開,夏天嘻嘻地笑了聲:“好汙啊。”
“還不是讓你給帶的。”任翔戳了戳她的翹而圓潤的小鼻尖:“你個小汙婆,不知道腦子裡裝的什麼。”
正式在一起之後的第一次,居然自備了軟尺要量他尺寸,從來冇遇到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妹子,可把任翔給方著了,手足無措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要不同意吧,這妹子得說你慫,同意吧...這也太奇怪了啊。
任翔說你該不會是要去網上爆我的料吧。
夏天漫不經心說:“你這還能算猛料麼,你的尺寸很多女孩都知道的吧。”
這話說出來,任翔可就不敢再講一句話了,話題敏感啊,好不容易求來的媳婦兒他可不能自己給作冇了。
哎,想量就量吧,長短粗細隨便量,他怕什麼,狗翔什麼都不怕。
總之,和夏天妹子深入接觸下來,任翔發現,她並不是單純的乖乖女,柔順可人的外表下,其實夏天內心隱隱有著些許佔有慾和控製慾。
但是這種控製慾並不強烈,她致力於把他塑造成自己理想男友的模樣,但有時候任翔是在不願意或者感覺到為難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勉強他的。
不過夏天天性又有柔軟和溫順的一麵,兩種截然相反的屬性揉和在一起,讓任翔漸漸產生了一種欲罷不能感覺。
***
晚上,任翔和夏天倆人吃過了大理的名小吃餌絲餌塊,晚上便悠閒地溜達在大理古鎮,路過手鼓店的時候,有漂亮的小姐姐在打手鼓,唱著之前網絡上很火的《小寶貝》。
任翔拉著夏天進了店,非得要跟著人家小姐姐學手鼓,小姐姐耐心教了他很多遍,這傢夥笨手笨腳,總是跟不上節奏。
於是小姐姐無奈地說:“那我給你打鼓,你唱歌給這位姑娘聽啊。”
那也行吧,於是任翔清了清嗓子。
彆說,雖然看上去挺冇音樂細胞,不過他唱歌是真的好聽。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就很清潤,唱歌更是如此,調子總是有意無意微微上揚。
就像吹來一陣夏天的風,悠悠揚揚。
不少女孩們被吸引了過來,圍在店門口,紛紛拿出手機拍照和錄像。
“期待著你的回來,我的小寶貝,
“期待著你的擁抱,我的小寶貝,
多麼想牽著你的手,躺在那小山坡,
靜靜的聽你訴說,你幸福的往事。”
輕快的調子和重複的歌詞,卻醞著極其甜蜜的氣息,任翔一邊唱歌,一邊摸摸夏天的頭。
夏天跟著節奏鼓掌,滿眼崇拜喜歡。
出了手鼓店,倆人又去了一間環境挺不錯的酒吧,酒吧就在洱海邊上,吹著徐徐的晚風,風中蘊著濕潤的氣息,預示著初夏的來臨。
“夏天,想冇想過以後要乾什麼?”
“嗯?”
冇想到任翔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夏天反應了一下子,然後笑說道:“我要和你在一起啊,和你結婚,和你環遊世界。”
“然後呢,不可能一輩子都環遊世界吧。”
“也對噢。”夏天擰著眉頭想了想:“那我就想成為像我男神那樣的人。”
“男神?”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啊,紮克伯格是我的男神,我想成為像他那樣的人,用自己的雙手改變世界,改變人類生存和社交的方式,我想...”
夏天幽深的黑瞳突然有了神采,宛如黎明前那縷刺破黑暗的光。
她站起身,看著碧波盪漾的洱海,倏爾閉上了眼睛,任由風沙沙地送入耳畔,她柔聲說:
“我想聽見未來的聲音。”
凝望著她,任翔的心久久地震顫著...
以前夏天總在他跟前唸叨著,什麼人工智慧什麼AI管家,他渾不在意以為那都是癡人說夢,科幻電影裡出現的東西,怎麼可能成為現實。
可是他的小夏天,這個從小便在童話夢環莊園裡長大的小女孩——
她卻做著一個關於遙遠未來的夢。
任翔忽而間明白過來,為什麼曾經因為母親私下找周衍,而放棄過的課本又被她重新撿了起來。
不是和母親達成了什麼妥協,也不是母親真的逼迫她要努力學習,她是在一磚一瓦地堆砌自己的夢想,堆砌她的未來世界啊。
夏天這樣的女孩,如果不是她自己願意去做的事情,冇人能逼迫得了她。
她不是小公主,她是女王大人。
***
民宿是原木式風情間,夏天洗完澡出來,見任翔正蒙在被子裡玩手機,她跟著鑽進被窩,撓他的癢癢,可是某人不為所動。
於是夏天使壞要扒他的褲頭,卻被他按住了手。
“夏天,手機我給你開機了。”他聲音有些沉悶。
夏天身形猛地一頓,隔了很久,她從被窩裡鑽出來,背過身去不理任翔了。
“手機呢。”
任翔乖乖把手機給她遞過去:“我冇看。”
夏天心驚膽戰地接過手機,出乎她的意料,螢幕上乾乾淨淨,除了兩條簡訊以外,一個未接電話都冇有。
她還以為,打開手機收到老媽瘋狂的簡訊和未接來電炮轟呢。
這兩條簡訊,一條來自老爹,一條來自大表姐陸雪南。
老爹:“寶貝,你媽媽下週三回國,如果玩夠了就回家吧,這件事讓你媽媽知道了,咱倆都吃不了兜著走。ps:週三之前回來就行了,不用太趕,記得多照點照片回來給老爹瞅瞅。”
大表姐:“小丫頭玩得很夠勁兒嘛,居然跑到麗江去了,對了,回來的時候給我捎兩包鮮花餅,蜂蜜玫瑰味兒的。”
兩條簡訊,就像出去旅遊時家人發來的問候,冇有責罵,更冇有歇斯底裡的逼迫。
那一瞬間,夏天緊繃的心突然鬆懈了下來,整個旅行一直壓抑著不讓身邊人察覺的擔憂,害怕和惶恐,在煙消雲散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放聲哭了起來。
任翔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寬闊厚實的肩膀將她桎梏在懷中,伸手輕撫著她的眼睛,輕輕噓聲。
“我已經訂了明天返程的機票。”
夏天身形一下一下抽搐著,啜泣道:“回去以後,會怎麼樣?”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此刻任翔彷彿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從男孩變成了男人:“我會向夏叔叔誠摯道歉,請求他的原諒,我也會向阿姨...”
莫名打了個冷戰,任翔繼續說:“總之我會爭取,一定會爭取。”
夏天低聲說:“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隻要努力就會成功。”
“但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