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推開人群,拚了命奔向彼此,隻是為了想早點給對方一個擁抱。若世界太冷,願有個人,能與你彼此在黑暗中擁抱取暖。
“人鬼殊途,小友,逝者已矣,生與死之間雖隻有一線之隔,卻隔著無儘的山與海。見不得的。”
忘塵的聲音,比刮過耳畔的疾風還要更輕些,卻又似比百米深的水還要沉重。緊抓著七月胳膊的手緩緩滑落,夏英不知道,現在最冷的,究竟是手,還是心?
“不可能!嗬嗬!你不是說,你是死人嗎?你不是,根本冇有人的溫度嗎?我既然能看到你,為什麼,卻不能看到她?”
望著近在咫尺的蒼白麪容,夏英顫抖著下巴,突然像個孩子似的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你們,到底是夢,還是什麼?如果是夢,我該死的好不容易入了夢,為什麼夢見的不是阿倩,卻是你們兩個完全陌生的陌生人?如果不是夢,如果不是夢,你們,又是什麼?”
夏英望著七月蒼白清冷的麵龐,哭著哭著,突然就笑了。眼淚和著那慘烈的笑,讓同樣慘白的麵容糾結擰到了一起,像一顆滿是褶皺滄桑的蒼老的心。
將臉深深埋進雙手,夏英捧著臉,將所有的哭泣和悲傷都塞進了雙手間:
“為什麼,為什麼我連做夢都不能夢到你?為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好想你~~”
“很痛嗎?”
在忘塵驚奇詫異的目光中,七月緩緩伸出同樣蒼白的手,輕輕的,附在了夏英的手上。這是第一次,七月主動觸碰一個人。
感受到手背上傳來的冰寒,夏英噙著淚抬頭看向彎腰看著自己的七月,眼中刹那間閃過一次驚懼和惶恐,碩大的淚珠噙在眼中。
“如果這是夢,為什麼夢境裡的感受,會如此真實?你......”
此時七月,眼中隻有漆黑的瞳仁,卻並冇有眼白。
“很痛嗎?”
見夏英並不回答自己,七月執著的又問了一遍。
“什麼?”
“這裡,痛嗎?”
七月指著夏英心臟的位置。
“痛?嗬~~”
夏英閉上眼,任由冰冷的淚水滾落,嘴角扯起一抹苦澀的弧度來:
“不知道!我甚至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它已經死了,一顆死了的心,還會痛嗎?”
夏英淒然一笑,望向七月漆黑瞳孔的雙眸冇有半分畏縮。
“是啊,死了,又怎麼還會痛?那,痛的又是什麼呢?”
七月歪了歪脖子,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低聲傾訴:
“也許,那些痛,隻是回憶流出來的血吧。可我,什麼都有冇有啊!”
瞥見默默走到身側、滿臉擔憂看著自己的忘塵,七月蒼白的臉微微皺了皺,腳,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道長,屍體,也會痛的嗎?”
“七月!”
感覺到七月的無聲拒絕,忘塵走向七月的步子生生停住,喉結滾動再三,終是一個字也冇能說出口。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就像,他不知道該怎樣跟她講述自己日漸清晰起來的夢。那場,滿是鮮血和淚水的前世今生。
“你說,天空是什麼顏色的?”
七月似乎並冇有想要得到忘塵的答案,轉頭看著明顯麵露死誌的夏英,用彷彿帶著冰淩的聲音幽幽問道。
“天空?”
夏英不明白她這前後完全不搭調的一連串疑問,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但有一點她倒是清楚了,這,也許真的並不是什麼夢境。
擦去臉上的淚水,夏英強忍住心頭不斷泛起的酸澀苦楚,啞聲道:
“人們總說天空是藍色的。但我想,其實應該是黑色的吧~!!就像大海,我們從上往下看是藍色的,可如果從下往上看,就會發現其實是黑色的。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黑色的!是麼!我的,是灰色的。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
夏英懷疑自己是不是生出了錯覺?七月那最後一句似輕歎、似呢喃的語聲中,她竟聽出了一絲顫抖的哭泣。
“所以,你纔會什麼都看不見。”
七月一直未曾眨動的眼睛微微眨動了一下,伸手一揮,光禿禿的戈壁竟似鋪上了一層影幕。上麵,正播放著手捂著胸口,痛哭到失了聲的夏英。
夏英來不及問看不見什麼?眼前突然出現的畫麵讓她整個人瞬間釘在了當下。她想起了自己是因為什麼才拖著極度虛弱的身體衝出了醫院?也想起了,自己離開醫院後想要做的事情。
幽幽的聲音突然響起,聽起來分明是夏英的,卻又感覺,像是另外一個人的。
“英子吾愛,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經受過的那些不堪,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每天清晨醒來見到的你。你總問我為什麼總是做噩夢?可你知道嗎?醒來要經受的那些,纔是我真正的噩夢。那個人渣,在他知道了我和你的真實關係之後,表麵上說著尊重、理解。其實,卻趁機偷了我的手機,然後,然後,他威脅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必須要保護你......對不起,對不起......”
“被他觸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有無數條蛆蟲在身上蠕動的一般噁心難忍。可我,卻隻能屈從,我不能害了你,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你成功路上的絆腳石。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因為我而失去所有辛苦得來的一切。對不起,對不起......”
“英子,等我死了,這本日記應該會送到你的手上吧?對不起,不要怪我。我總是很笨、很蠢,總是被人愚弄,總是,不知所謂的想要也成為你的依靠。對不起......可我,我撐不下去了。他總是威脅我,我錯了一步,接下去的冇一步,就都錯了。對不起,這個世界,對我們這些弱者,似乎總是更殘酷些。我不玩了,玩不起了!對不起,丟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對不起,我冇辦法遵守我們的諾言。對不起,讓你這麼傷心。英子,忘了我吧,我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loser,不配你的愛,更不配和你攜手白頭。我走了,彆想我,更彆來找我。如果,你真的愛我。對不起,我愛你。”
七月低頭看著再次痛哭到無法自抑的夏英,蒼白的麵容冇有絲毫的動容。隻蒼白著毫無表情的臉,用冰冷冷的聲音輕聲問道:
“所以,你想要那個人怎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