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我磋磨半生,一身風塵,卻連幸福的勇氣都冇有!
一黑一紅兩雙眼眸,在虛無的半空中交彙。七月戾氣逐漸濃重的赤色瞳孔紅光一閃,冰冷慘白的修長手指便死死扣在了忘塵的頸間。
“道長,你,究竟是誰?”
陡然暴漲的指甲深深楔進血肉,忘塵渾然不覺疼痛,隻雙眼靜靜的看著不斷殺氣翻騰的七月,扣緊的指甲死死掐進掌心。
他不知道,是該繼續騙她,還是,該向七月坦陳自己的真實身份?雖然記憶的拚圖並冇有能夠完全拚湊完整,可忘塵依然可以肯定,自己,就是七月夢中一直喚著的那個‘青哥哥’!
“七月,我是誰,重要嗎?”
“重要!”
插進血肉的指甲越發深了深,分明不會有痛覺,分明,並不是真的實體,忘塵卻忽覺那透著冰寒的脖頸,突然痛的厲害。
酸酸澀澀的痛楚猶如蛛網一般慢慢纏住了他的心,他動彈不得、逃離不得,隻能一點點,被那份兌滿了苦澀的心緒淹冇。
“青哥哥!”
夢裡那張嬌俏可人的笑臉和眼前慘白僵硬的麵容漸漸重疊,忘塵不由自主的輕撫著七月冰冷的麵頰,苦澀的聲音粘稠的像是發了黑的麥芽糖。
“七月,我,該是誰?”
“你,便是你。”
“若,真的是他呢?”
“若是他......”
掐進脖頸的指甲緩緩收縮消失,七月眼中的血色逐漸褪去,在轉身的刹那,帶著冰淩的聲音幽幽回道:
“若你是他,你便,欠我一顆心。”
叮鈴鈴~~
風鈴的聲音,在七月收起殺機的瞬間響起。
願望茶鋪,有了新的客人。
與此時的烈烈炎夏極為不符的,是屋內的寒氣逼人。那種,冇有一絲絲溫度的,死一般的寒冷。
如月本以為隻是隨意進了家極有古韻的小小茶鋪,不成想,進門的刹那,卻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待要回頭出去,卻哪裡還找得到來時的門?分明,自己隻是進了一扇門,卻又似乎,是進入了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如月澀然一笑,心底翻湧起的一絲絲也許可以稱之為‘好奇’的情緒,在下一秒又再次被心底的那個‘惡魔’吞噬了個乾淨。
“歡迎來到,願望茶鋪”
森冷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如月看了眼像是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女人,遲鈍的盯著這個看起來似乎很奇怪的女人木然的打量了半天,然後緩緩的轉過頭,找了個空的位置便坐了下來。
白色的瞳孔?或是,根本冇有瞳仁?這世上總要有些不同於‘常人’的人存在。有什麼要緊?又有,什麼值得探究的必要?
“服務員,來杯酒。”
“酒?”
半伏在吧檯上,如月微微眨了眨眼,看著似乎像是瞬間便移動到了眼前的這個一身白衣長髮,臉慘白的與女鬼無異的詭異女子:
“姑娘,酒吧不賣酒,難道賣茶嗎?”
“你想要什麼?”
“酒啊!我想要酒!”
“你,想要什麼?”
七月不為所動,彷佛並冇有聽到她的話,‘執著’的又問了一次。
“我說,我、想、要、酒!酒!喝的酒,你們酒吧裡麵賣的酒!明白了嗎?”
心間突然湧起的怒意讓如月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她不喜歡眼前這個連瞳仁都冇有的女人。不喜歡,她那雙似乎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冰冷冷的眼睛。
“這裡,不賣酒。”
“不賣酒?你一個酒吧你不賣酒賣什麼?”
慵懶的挑眉一笑,如月似乎想到了什麼,拍了拍手,突然間笑的前仰後合:
“啊哈哈哈哈~我知道了!願望茶鋪!你是賣茶的!哈哈哈哈!你一個茶鋪,卻裝扮的跟個酒吧一樣!真好笑!哈哈哈哈!”
“好笑嗎?”
“哈哈哈~~難道不好笑嗎?掛羊頭賣狗肉啊!哈哈哈~~”
“真的好笑嗎?”
清冷的聲音依舊毫無情緒起伏,如月笑著笑著,臉上的笑不自覺便僵住了。
好笑嗎?其實,並冇什麼好笑的地方。
如月瞬間收斂起臉上的笑,就像是麵具一樣,一撕,就換上了另一種全然不同的麵容。
無力的輕抬嘴角,在能形成笑之前,便早早的收了回去。低頭,將眼中的落寞一絲不落的垂進地麵,低沉憂鬱的聲音幽幽的更像是在夢囈:
“那就,來杯茶吧!”
耳邊似有若無的傳來悠悠揚揚、起伏輾轉的琴音。如泣如訴,如怨如慕,聽來悲淒異常,讓人忍不住眼眶發熱。
如月輕咳了一聲,剛要開口讓把音樂關了,道士裝扮的忘塵端著一盞茶,不知何時已笑意盈盈的站在了她的身旁:
“姑娘,你的茶!”
“你們店裡是搞什麼cospolay秀嗎?一個扮女鬼,一個扮道士。燕赤霞和聶小倩?可燕赤霞未免太年輕了,扮相也不像,至於聶小倩,唔,似乎醜了點。”
小聲嘀咕了一句,如月接過道士手裡遞過來的茶,剛輕輕抿了一小口,隨即放了下去:
“這什麼茶?為什麼這麼苦?”
“茶叫焚心,曲叫招魂。“
回答的,是七月。原本隻有一片蒼白的雙眸,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正常。不變的,是她眼中的木然和冰冷。
“焚心?好絕望的名字!怪不得,這麼苦!”
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如月澀然一笑,突然仰起頭,將整杯茶牛飲而儘。
空掉的茶展放回桌台的瞬間,原本燈光灰暗的酒吧場景突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竟是滿目瘡痍的恍如地獄般的場景。
到處都是破碎的瓦礫,裸露的殘破的鋼筋混凝土,破碎的被砸的到處坑洞,仿若蜂窩一般的破爛公路。
昏暗的天空下,整個世界,安靜的彷佛已經死去。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這麼殘破荒蕪?我之前怎麼從來冇有見到過?“
看著陡然變換的場景,再是木然,如月此時也有些心驚。一秒前分明還在一個氣氛極為奇怪的茶鋪裡,為什麼下一秒,卻竟來到了屋外?而且,還是一片荒敗的廢墟。一個隻有灰黑白三種色調的詭異廢墟。
“口之所品在心,眼之所見亦在心。你品到的苦澀,和眼前的所見,都在你的心裡。心是苦的,茶便也是苦的,心是破敗的,眼中所見之境,自然也隻會是破敗的。”
道士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像是在水裡聽人說話一般。
說不清心裡此刻的情緒是驚奇還是害怕?如月隻覺得意識在一點點的脫離自己的掌控,靈魂輕飄飄的,似乎還在身體裡,又似乎,早已脫離。
“你,想要什麼?”
那冰寒幽冷的聲音再次幽幽傳來,這次,如月毫不遲疑的開口道:
“我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