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四周空空如也,一盞幽暗的燭燈,點不亮這被灰暗徹底吞噬的世界。抬手拭去掛在臉頰上的淚珠,王雨不明白自己此刻在說些什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
莫名的恐懼伴著那似乎無處不在的灰濛霧氣,一點點滲透進王雨的心裡。
“hello!有人嗎?”
空悠悠的四周,連回聲都吝嗇。
心,像是被一隻虛無的大掌一把抓住,撲通、撲通、撲通,開始越來越快的不安跳動。此刻,王雨耳畔不斷迴響的,隻有自己此時此刻急如擂鼓的心跳。
“哈、哈嘍!冇,冇人在嗎?”
“哭完了?”
就在王雨嚇得快要哭出來的時候,幽幽的一聲輕歎緩緩在耳畔響起。王雨急忙尋聲望去,入眼卻隻有灰茫茫的一片。
冇有,什麼都冇有。
噙著淚的雙眸緩緩轉向正前方,不期然,一麵落地鏡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王雨的身前。那張一直被忽略的桌子,也跟著悄然消失了蹤影。
一直在眼眶中滾動的淚珠,在見著鏡子裡的自己時,終於徹底跌落眼眶。
啪~嗒~
在地上濺起了一滴水花。那腳下,不知何時,竟淺淺的汪了一層積水。
鏡子裡的王雨,正孤坐在一個漆黑的牢籠裡,黑漆漆的光影將鏡子裡的整個空間擠壓的忙忙噹噹。隻有牢籠裡的那一方小小的區域微微閃爍著微弱的亮光。
牢籠裡的那個王雨,正孤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膝蓋。擱置在膝蓋上的臉頰滿是淚痕。雙目無助又迷茫的看著外麵漆黑的世界,一串串的淚珠,正在不斷的自眼眶滾落。
“這,這是……”
“這是,你的心啊!”
幽幽的聲音再次傳來,王雨想要再次尋聲望去,不想,那麵鏡子的旁邊接二連三的開始豎起了一麵麵的鏡子。分明應該此時是坐在屋裡纔對,王雨此刻卻有一種身處湖心的錯覺。
安靜,四周安靜的,就隻剩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眼睛不自覺的望進那一麵麵五顏六色的鏡子裡,有的鏡子裡麵陽光璀璨,鏡子裡的自己走在秋日暖陽下,臉上掛著歡快幸福的笑意,笨笨跳跳的在陽光下奔跑著。
有的鏡子裡麵電閃雷鳴,暴雨如注。鏡子裡的自己撐著一把滿是破洞的油紙傘,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在雷雨中。
有的鏡子裡麵,一個蹣跚老嫗正揹著手,緩緩的踽踽獨行。漆黑的烏雲從她身後的天空壓降下來,彷彿隨時都能觸碰到地麵。王雨就是知道,那個踽踽獨行的人,正是她自己。
每一麵鏡子,似乎都在折射著一種心境,喜、怒、哀、樂,酸、甜、苦、辣。人生的各個關隘,生、老、病、死。
自己這一生的人生百味,像是都被這些鏡子收了進去,濃縮成了一個個小小的短視頻。
“我,我的心?”
王雨不明白,那一個個陌生又詭異的身影,場景,為什麼會是自己的心?自己的心,分明此刻在胸腔裡跳得過於歡脫。
“每一麵鏡子,都代表著你內心裡深藏的某一個麵貌。這許多麵的鏡子合在一起,就是你的整個內心世界。”
幽幽的聲音淺淺淡淡的,似乎從四麵八方的每一個角落傳來,王雨已經辨不清聲音的來源。心裡,隱隱有一個悲哀又覺慶幸的念頭跳了出來:
“我,我的心?那,那我現在,難道,我死了嗎?”
“死?哈哈哈!不,你放心,你冇有那麼容易死的!”
“那,那我現在,我現在是在哪兒?”
“你?你現在,不就在你自己的籠子裡嗎?”
“籠、籠子?”
聽不懂話裡的意思,王雨抬頭看向四周,並冇有發現任何類似籠子的結構。眼前除了灰茫茫的一片,什麼都冇有。什麼,都冇有。
眼神微微掃過正對著自己的那麵鏡子,王雨顫抖著牙根,努力壓抑住內心深處不斷湧出的恐懼,直直的,看進那麵鏡子中的世界。
她聽到,那個鏡子裡的自己,似乎正在輕聲說著什麼?
“救救我……救救我……誰來,誰能來救救我!”
耳畔擂鼓的心跳聲漸漸掩了下去,王雨聽見,那個鏡子裡的自己,正抱著膝蓋獨自呢喃著的,隻有一句話。
她在,求救。
“那,那個人,是,是我嗎?”
“是不是你,你自己,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我,我在求救?我,可是我分明冇有……”
“你的人冇有,可你的心,卻一直在呼喊著求救。隻不過,除了你自己,彆人都聽不到罷了!”
“我,為什麼會被關進籠子裡?我做錯了什麼?是誰把我關進去的?”
“唔,那個籠子,除非你自己走進去,是冇有人能夠把你關進去的。又或者說,將你關進去的那個人,正是你自己!”
“我自己?”
“嗯!你自己!”
幽幽的聲音突然變得近在耳畔,王雨微一轉頭,一身大紅色旗袍的店家女主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不遠處。
女人踩著吧嗒作響的高跟鞋,妖嬈多姿的向著王雨走來。腳下,不斷被她踩出一個接著一個向外擴散的水波,可詭異的是,女人的腳上,卻連一絲絲沾濕的痕跡都冇有。
“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是否知道你是誰?”
“我?我當然知道我是誰。我是,我是王雨啊!”
“王雨?那王雨又是誰?”
“王雨,王雨就是我呀?”
“聽說過那句非常有名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麼?既知道,那王雨又憑什麼就是你呢?你,又憑什麼確定一定就是王雨呢?”
“可我的名字就是叫王雨啊……”
“那這世間所有叫王雨的,就都是你了嗎?”
“我……”
王雨混沌的大腦越發糊塗。如果王雨不是我,如果我不是王雨,那我又是誰?誰又是我?我為什麼會存在?我為什麼要存在?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存在的價值又是什麼?
“你將自己困死在了籠子裡。也隻有你自己能將你救出來。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希望你成為的那個樣子。明白了嗎?”
明白了嗎?明白什麼?王雨不知道自己應該明白什麼?大腦混沌的隻剩下一片荒蕪,無止儘的荒蕪。
冇有,什麼都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