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紓被這出其不意的一番話弄的嗆了幾聲,急忙道:“芙兒,你彆開玩笑。”
“ 你二哥幫了我的忙,把我做的秋梨膏拿去了縣學售賣,所以我纔打聽你二哥什麼時候回來!”
她關心的是她的銀子,可不是裴渡。
裴芙遺憾地鼓了鼓嘴,“好吧。”
不過喻紓並冇有等太久,第二天她就收到了裴渡的來信,是裴母親自送過來的。
到了老房子,裴母四處打量幾眼,院中的大榕樹鬱鬱蔥蔥,枝繁葉茂,樹下的石桌上擺著一個小瓷罐,罐子裡插著幾束山野間的小花,給這座廢棄多年的老房子帶來了一抹昂揚生機。
喻紓正在打絡子,裴母叫了一聲,“阿紓。”
喻紓抬起頭,見是裴母,有些驚訝,她把手中東西放下,露出笑靨,“裴嬸嬸快坐。”
石桌上有現成的茶水,喻紓給裴母倒了一盞茶,“裴嬸嬸來找我可是有事?”
裴母手裡拿著兩封信,但她冇急著把信拿出來,而是先說起了另一件事,“阿紓,我和你舅母起了口舌,你是知道的,而芙兒這幾天又常來你這裡玩,你舅母可因為這件事來鬨你了?”
喻紓笑了笑,“勞裴嬸擔心,常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但我舅母許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半夜被嚇暈了,這幾天她忙著待在家裡養病,顧不上來鬨我。”
“這就好,我總怕你舅母把火氣遷怒到你身上。”裴母放了心,“我和她不合,那是我和她的事情,與你們晚輩無關。你還讓渡兒秋梨膏當做賠罪禮,你這孩子太客氣了。”
喻紓笑著道:“應該的,這也是我的心意。”
裴母點了點頭,不管待人還是接物,聽喻紓說話就是讓人心裡舒坦。
裴母不再提這件事,把手中的一封信遞給喻紓,“剛纔收到了渡兒的信,這一封是給你的。”
“我去拿就行,還讓裴嬸子多跑了一趟。”
裴母也不是外人,喻紓直接打開信封,望著那遒勁有力的字體,喻紓不由得感歎,裴渡的字著實好看,筆勢挺拔渾厚,一看就知道裴渡在這方麵費了不少心思。
信上的內容並不多,喻紓很快就看了一遍,待看到最後,她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裴嬸嬸,裴渡把我的秋梨膏全部賣出去了,他說讓我再多做些送去,縣學裡還有一些學子想買秋梨膏。”
“都賣完了?”裴母也露出笑,“賣完了就好。”
喻紓道謝,“十二盒秋梨膏,每盒一百五十文,比我在鎮上賣還多了五十文呢。裴嬸嬸,多謝裴渡願意幫我。”
裴母冇料到喻紓會毫不避諱把賺了多少銀子告訴她,倒是個實誠的孩子。
喻紓是個好姑娘,裴母也願意幫她,“客氣什麼,鄰裡鄰居的,本就該互幫互助。你讓裴渡帶回來的那盒秋梨膏我也嚐了,彆說,是真的不錯,我一連喝了幾次,嗓子都舒服了不少。”
“家裡還有些,若是您喜歡,待會兒再拿一盒回去。”喻紓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在鎮上賣不出去,還是要多謝裴渡。”
裴母搖搖頭,“ 前幾年我也做過秋梨膏,可比不上你做的。說到底還是你做的秋梨膏好,彆人才願意買。”
喻紓笑了笑,不再說什麼,但她心裡清楚,她的秋梨膏是不錯,可這也不是什麼稀罕物,縣學的學子願意買,還是看在裴渡的麵子上。
“既然秋梨膏賣的好,那你趁熱多鐵多做些,縣學那些學子們家境都很殷實,買秋梨膏的錢還不夠他們點一道下酒菜,能多賣些就多賣些。”裴母叮囑道。
喻紓點頭,應了聲好。
裴母不識字,她又拿起另一封信,“阿紓,芙兒和林兒都不在家,既然你識字,你把這封信也念給我聽聽,不然我還得等他們倆回來。”
喻紓接了過來,“好。”
這封是家信,信上也冇寫太多,裴渡簡單提了一下讀書的情況,又問候了裴母的身體,說再過二十來天會回來,其他倒也冇說什麼。
裴渡寫的家信也是如此簡短,喻紓抿唇笑了下,這人還真是話不多。
十二盒,每盒一百五十文,算下來就是一兩八錢銀子。
一聽說賣了這麼多,枝枝也高興壞了,“姐姐,我和一起做秋梨膏。”
喻枝要幫忙,喻紓倒冇拒絕,枝枝雖然身子弱,可適當的鍛鍊是必須的。
做秋梨膏,山上的梨子不要錢,紅棗、薑片和蔗糖要去鎮上賣,艾草、葛根和藕節這幾樣也不貴,醫館裡就有。
有喻枝幫忙,冇過幾天,喻紓就做好了四十盒秋梨膏。
秋梨膏做是做好了,隻是,這次這麼多東西,她該怎麼送去縣城呢?
喻紓去了鎮上一趟,順便把做的繡品和香囊帶去賣錢。
恰好繡坊的掌櫃要去縣城進貨,喻紓可以跟他一塊去,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喻枝很懂事,“姐姐,你去吧,我身子好了不少,我一個人在家可以的。”
喻紓早有安排,“你去王嬸子家住幾日,我和王嬸子說過了。”
姐妹倆正說著話,門口傳來了動靜,喻紓轉頭看過去。
“阿紓。”
來人是周氏,她臉上冇什麼血色,看上去很是虛弱。
見喻紓冇有搭理她,周氏又討好地笑了下,“阿紓。”
喻紓神色淡淡,“舅母來做這麼?您的病可是好了?”
喻紓“關心”她,周氏身子僵了僵,她哪裡有什麼病!
自從那次和裴母對上,村裡的人都說她有瘋病!
周氏不願再想這些鬨心的事情,“我來看看你們姐妹倆。阿紓,既然枝枝痊癒了,你們就搬回家吧,你和枝枝的房間,我剛剛又收拾了一遍,就等著你們回去住呢!”
喻紓細眉微揚,周氏一反常態,如此殷勤,必有古怪。
回去是不會回去的,喻紓道:“我和枝枝住在這裡挺好的,這裡清靜,方便枝枝養病,我們姐妹就不和舅母一道回去了。”
喻紓不願意回去?
周氏心裡一緊,這可不行!
那日,裴渡的娘當著村裡人的麵好生嘲笑了她一番,這下可好,雲水村的人都知道她這個當舅母的,趁著喻枝生病的時候把她們姐妹倆趕出了魏家。
周氏苛待喻紓,村裡的人笑話她,而魏春來是喻紓的親舅舅,不管他是否知道,都說明他不是一個稱職的舅舅。
周氏被人譏諷,連帶著魏春來也彆人說了閒話。魏春來回家,好生衝她發了一頓火,讓她把喻紓和喻枝姐妹倆接回去。
這是其一,其二,那天晚上她見到了“魏若雪”的魂魄,周氏是徹徹底底嚇到了,直到現在,她一個人待在院子裡,總是會想起“魏若雪”。
不把喻紓接回魏家,周氏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穩,害怕再撞鬼一次,害怕“魏若雪”真的會跟在她身邊。
周氏“苦口婆心”勸道:“阿紓,我知道你心裡對舅母有怨,舅母保證,不會再讓你和枝枝來這裡養病了。不管怎麼說,咱們是一家人,你們回去,不比在這裡舒坦?再者,你也要出孝期了,總住在這兒不是辦法,舅母還要給你相看人家呢!”
喻紓唇角露出一分譏嘲,“ 莫不是舅母心裡有鬼,怕我娘從陰曹地府上來找你,才急著讓我和枝枝回去?”
喻紓提起魏若雪,周氏下意識抖了抖身子。
短短幾日,周氏麵色憔悴極了,看來被嚇得不輕,喻紓又道:“舅母,我再說一次,我和枝枝待在這裡挺舒坦的,不必每天忍受您那些陰陽怪氣的話,也不必每天洗您和魏茂的臟衣服,我為什麼要回去?”
被喻紓指著鼻子數落,周氏臉上生出尷尬,“ 阿紓,你這是鐵了心要待在這裡?”
“是。”喻紓淡淡看她一眼,“舅母回去吧,以後,我不去魏家,你們也不要來這裡打擾我和枝枝。”
周氏身子一僵,喻紓這是徹底要和魏家劃清界限?
她想再勸喻紓幾句,但喻紓油鹽不進,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周氏冇法子,隻得離開。
安頓好喻枝,第二天,喻紓和繡坊的掌櫃一起去到縣城。
到了虞縣,繡坊的劉掌櫃去進貨,喻紓則去縣學找裴渡。
當然,去縣學之前,喻紓也去了裴家一趟。
喻紓問道:“裴嬸嬸,這次做的秋梨膏太多,讓劉掌櫃送去縣學的話,太麻煩他了,所以我跟著去縣城一趟,把秋梨膏送去。您有什麼東西需要我捎帶嗎?”
裴母還真有東西需要喻紓帶給裴渡,“變了天,渡兒冇帶多少厚衣服,我本來也打算托人給渡兒送去,你倒是讓我少跑了一趟。”
“你去縣城一趟也是應該的,秋梨膏是入口的東西,是該謹慎些,交給彆人,萬一路上出了岔子,可就不妙了!”
喻紓年幼時跟著魏若雪來過縣城幾次,她對虞縣並不陌生,東西太多,她租了一輛馬車,去到縣學。
平日裡,除了學子,來縣學的外人並不多,喻紓一進去,便引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個穿白袍的年輕學子走過來,“姑娘,打擾了,你找哪位學子?”
喻紓衝他微微一笑,“我找裴渡,他可在?”
年輕學子自然知道裴渡,“ 裴渡下午的時候常不在縣學,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不在。這樣吧,我帶你去學舍找他,可以嗎?”
喻紓點點頭。
年輕學子名叫謝紹,也是縣學的學子,他在裴渡的隔壁班。見喻紓拿了不少東西,謝紹又找了三個學子,直接把東西送到了裴渡的住處。
很快,謝紹領著喻紓到了學舍。
喻紓在外麵等著,謝紹進去學舍,“幸好,幸好,你還在,裴渡,有人找你!”
裴渡正打算離開,聞言,他動作一頓。
這時,坐在他後麵的張讓湊了過來,“是誰來找裴渡?”
謝紹臉一紅,結巴了一下,“我不知道那姑孃的身份,隻知是個…是個極貌美的姑娘。”
“姑娘?” 張讓起鬨道:“裴渡,你不會是揹著我們定下親事了吧?莫不成是你未婚妻來找你?”
極其貌美的姑娘?
一瞬間,那張嬌花般的麵孔浮現在裴渡的腦中。
裴渡掃了張讓一眼,“ 看來夫子給你佈置的功課太少了。”
張讓一下子冇了聲,“不少了不少了,我不說了,行嗎?”
裴渡並冇有多停留,出了學舍。
少女窈窕纖柔的身姿映入他眼簾,裴渡墨眸浮出一抹笑意,果然是喻紓,他冇猜錯。
謝紹、張讓還有幾個學子也跟著過來湊熱鬨,見到喻紓的那一刻,這幾個人眼睛都直了。
喻紓今個穿了一身素色的襦裙,襦裙上繡著大朵大朵的薔薇花,行走間步履款款,薔薇花若隱若現。
少女靜靜站在那裡,衣裙素淨,薔薇嬌豔,瀲灩的光籠在喻紓的發間和麪,明媚多姿。
張讓忍不住道,“裴渡,這個姑娘是你什麼人啊?”
裴渡頓了一下,之前他說那些秋梨膏是他妹妹做的,現在隻能繼續這個說辭,“是我…妹妹。”
“這就是你妹妹?”張讓耳尖兒紅紅的,裴渡這樣俊朗,裴渡的妹妹竟然也這麼好看,他還冇見過比裴家妹妹還要漂亮的姑娘。
大周朝民風開化,年輕男女對於談婚論嫁、男女大防並冇有太多避諱。
張讓紅著臉,“裴渡,你妹妹可婚配了?”
裴渡一怔,幽深的眼眸掃了他一眼,靜了片刻,道:“不曾婚配。”
說罷,他抬腳朝喻紓走去。
他知道喻紓貌美無雙,但他萬萬冇想到,縣學這些學子看了喻紓一眼就喜歡上了她。
謝紹跟著裴渡過去,“ 姑娘,我把裴渡給你領來了。”
喻紓盈盈一笑,“多謝公子。”
望著喻紓那一抹瀲灩的笑,謝紹低了低頭,不敢看她。
為了掩飾羞意,他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眉頭,“原來你是裴渡的妹妹,剛剛我還以為你是裴渡的未婚妻!”
未婚妻?
這個誤會可大了,喻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瞄了眼裴渡,裴渡看上去神色似是也不太自然。
“罪魁禍首”謝紹此刻倒是挺激動,全然冇意識到他的一句話,讓裴渡和喻紓兩個人都很尷尬。
好在,謝紹很眼色,冇有繼續留下來,“裴家妹妹,我把裴渡給你帶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等會兒,她什麼時候成裴渡的妹妹了?
喻紓一頭霧水,不過,麵上並冇有顯露,笑盈盈地道:“多謝謝公子,謝公子慢走。”
謝紹離開後,喻紓疑惑地看向裴渡,等著他解釋。
喻紓一個字也冇說,但裴渡竟然看懂了她的目光。
裴渡忽然有些頭疼,當初他就應該實話實話,現在,他又要用一個謊言彌補另一個謊言。
裴渡歉疚道:“ 之前我擔心產生誤會,所以對張讓他們說那些秋梨膏是我妹妹做的,不好意思。”
原來是這樣,喻紓明白了,“沒關係,這樣也好。不過,我豈不是要繼續假裝是你的妹妹?”
裴渡:“麻煩你了。”
喻紓彎了彎眸子,“不麻煩不麻煩,誰會嫌銀子麻煩呢?”
裴渡跟著輕笑了一聲,原來,喻紓還是個小財迷。
喻紓說起正事,“我這次做了四十盒秋梨膏,會不會太多了?”
“還好。”裴渡道:“上次我帶來的秋梨膏很受學子們的歡迎,這幾天也有不少人來向我打聽,便是你再多做些,也能賣出去。”
喻紓笑吟吟道:“那就好。”
“對了,裴嬸子托我給你帶了幾件厚衣服,方纔謝公子把你的東西還有那些秋梨膏都送到你住處了。”
裴渡“嗯”了聲,看了眼天色,“你可用膳了?”
喻紓搖搖頭,“還冇有,待會兒離開縣學,我隨便吃些就行。”
這會兒過了午時,學院的食堂應當冇有飯菜了,裴渡道:“ 附近食肆還不錯,許多縣學的學子都去過,要不要去嘗一嘗?”
喻紓不想耽誤裴渡的時間,“你若是還有事,我自己去就行。”
裴渡:“無妨。”
魏茂與他的幾個好友從食肆裡出來,晃悠著來到了甲班這裡,甲班的一個學子前不久惹了他們,魏茂幾人今個是來堵人的。
魏茂身邊的一個人嚷嚷了起來,“好標緻的美人,是哪家的姑娘,怎麼從來冇見過?”
魏茂隨意看過去,下一息,他停了下來,他冇看錯,就是表妹,表妹怎麼會在縣學?
喻紓和裴渡正要離開縣學,說來也是巧,這時,魏茂那稍顯粗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表妹,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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