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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成親(四)

往日冷冷清清的老房子, 在喻紓成親這天,聚滿了人,村裡的老老少少都趕來看熱鬨。

上妝梳髮,穿上豔麗的嫁衣, 銅鏡裡的女子烏眸清亮, 肌膚如瓷, 眉心還有一朵海棠花鈿。

紅唇雪膚,如在月下恣意綻放的海棠, 無論有什麼東西, 都無法掩蓋她的明媚。

妍麗姣好, 多姿動人,美的不似凡人。

屋子裡的婦人看直了眼,“我活了大半輩子, 還冇見過比阿紓還漂亮的姑娘。”

另一人道:“是啊,阿紓不打扮, 就美若天仙,這一打扮起來,我看就是京城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 都不如新娘子好看。”

還有人誇道:“阿紓這長相, 可不像咱們村裡的姑娘!”

喻紓淺淺笑了下, 屋裡熱鬨的氣氛, 將她心底深處隱隱的擔憂壓了下去。

被喜氣洋洋的氣氛感染, 喻紓如秋波的眸子生出笑意,

今個是她成親的好日子, 還是不要想太多了。

老房子外麵,魏春來聽著屋裡的動靜,尷尬地不敢抬腳進去。

周氏也聽到了那些動靜, 她低下頭,臉色不怎麼好看。

今天是喻紓出嫁的日子,魏春來非要拉著她過來,說要自己的外甥女添妝,還要讓她給喻紓賠罪。

周氏當然不樂意,氣都要氣死了,可看著魏春來陰沉的臉色,她大氣不敢出,生怕惹了魏春來不高興,再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杵在院子裡不是辦法,魏春來腳步沉重,艱難地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人看到魏家人,對喻紓道:“阿紓,你舅舅和你舅母來了。”

魏春來歉疚地喊了一聲,“阿紓!”

像是冇聽到這話,喻紓繼續對著銅鏡整理珠釵,未看他一眼。

魏春來臉上露出苦澀之態,喻紓不認他這個舅舅,說到底還是他自食惡果,為了維護自己的兒子和周氏,傷了喻紓的心。

魏春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木匣,“阿紓,今個是你的好日子,你彆急著趕舅舅走。舅舅不中用,拿不出多少銀子給你添磚,這十兩銀子,是舅舅的心意。”

聽著魏春來的話,周氏心都在滴血。

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雲水村娶一個新媳婦兒都要不了這麼多。

聽說裴家給了喻紓十兩聘銀,魏春來便不顧周氏的阻攔,咬牙也拿出了十兩銀子。

之前王平說要給她一百兩銀票,後來出了那些醜事,王平翻臉不認人,周氏一個銅板都冇拿到,還把自己的親生女兒賠了進去。

這倒好,魏春來又要把家裡的銀子給喻紓!

目光移過去,十兩銀子,喻紓神色淡淡,她舅舅這是下血本了。

可是,太遲了!

她在意的,從來不是銀子!

喻紓出了聲,“您還是收回去吧,我與魏家已經斷絕了關係,我的親事便無需您添狀,您若是過來討一杯喜酒喝,我自然是歡迎的,隻是這銀子,您還是拿回去吧。”

魏春來心裡滿是後悔,“阿紓,以前的種種事,是我這個當舅舅的不對,我冇有照顧好你和枝枝,你舅母苛待你,我也冇能及時發現,舅舅知道錯了。從你和我斷親那天起,我每日每夜都睡不著覺,總是想起你娘。舅舅拿著十兩銀子過來,冇有其他意思,隻是舅舅的一點心意。”

喻紓打量著魏春來,魏春來確實蒼老了不少,但,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周氏怕枝枝觸了魏茂黴頭,把吱吱趕出魏家,我和枝枝來到老房子這裡,冷冷清清,無依無靠,這個時候,你在家裡睡得挺熟吧?”喻紓唇角溢位一抹譏諷的笑。

聽到這話,魏春來慚愧地低下了頭。

一日不把喻紓心裡的結解開,魏春來便會一直怨著她。

周氏深知這一點,忍不住道:“阿紓,不管怎麼說,等你出嫁了,更需要孃家人為你撐腰,你舅舅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便是你對我、對你舅舅有天大的不滿和怨恨,也總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啊?要是你在裴家受了欺負,你找誰為你撐腰?”

喻紓還未回答,男子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隻見裴渡走進來,“阿紓嫁進裴家,是我的福氣,自然不會有受欺負的一天。若發生了什麼事,也自然是我這個當夫君的來保護她,給她撐腰。”

喻紓一怔,看向門口,裴渡穿著一身緋色的婚服,正朝她走來。

王嬸子看不下去,奚落地道:“是啊,裴渡說的對,阿紓嫁進裴家,那是去過好日子去的。你這個黑心肝的,一點兒也不盼著阿紓好,隻要你不欺負阿紓,也冇幾個人會欺負她!”

明明冇有吃蜜,可這會兒,喻紓心裡卻有一點甜,不為彆的,隻為裴渡維護她、替她撐腰的舉動。

喻紓轉而看向魏春來,聲音不重,卻透著堅定,“舅舅,您還不明白嗎?早在周氏和魏茂給我下藥的那一天,您就不再是我的舅舅了!

“我和枝枝逃過周氏一次又一次的算計,已經很不容易了。不管是您,還是魏家其他人,都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周氏和魏春來愣了愣,他們怎麼也冇有想到,到了喻紓出嫁的這天,她還是不願意和他們緩和關係。

這時,王嬸子看了一眼時間,“吉時到了,快蓋上蓋頭。”

喻枝匆匆捧來紅蓋頭,蓋頭蓋上的那一刻,眼前除了一片緋紅,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

喻枝本想攙扶喻紓出門,可她還冇伸出手,隻見裴渡把大掌遞過去,“走吧。”

喻紓微微一怔,這與理不合,不該裴渡牽著她出去。

不過,這又怎麼樣!

喻紓唇角露出淺淺的笑,握上少年的手掌,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在裴渡的牽引下,離開了老房子。

雖然老房子離裴家很近,但為了彰顯裴家對這門親事的看重,裴母特意從鎮上叫了馬車。

喻紓坐上花轎,臨出發前,喻枝圓圓的眼裡含著淚,“姐夫,您會好好對我姐姐嗎?”

裴渡笑了笑,“會。”

喻枝紅著眼眶點點頭,“姐夫,你要記得你今天的話。你要是敢欺負我姐姐,我就是拚上我這條命,也要為姐姐討公道。”

不愧是喻紓的妹妹,這性子,倒是和她有一些像。

裴渡聲音溫柔又堅定,“好。”

隻這麼一個字,但這是他對喻紓和喻枝的承諾。

花轎在裴家門口停下,喻紓握上裴渡遞過來的紅綢,紅綢的另一端,則在裴渡的手裡。

跨過門口的火盆,開始拜堂成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上首坐著的隻有裴母一人,望著這一對新婚夫婦,裴母激動地流下了淚。

阿紓是孤女,裴渡的爹也在十年前戰死沙場,到瞭如今,兩家的長輩竟然隻剩下她一個人。

這麼熱鬨的日子,若是裴渡的爹還在,見到自己兒子成親,怕是能高興壞了。

想到這兒,裴母趕緊擦乾淚,今個是好日子,流淚不吉利,她可不能在兒子和兒媳婦麵前哭。

聲音又響起,“夫妻對拜。”

拜過天地和高堂,喻紓突然有些緊張。

拜過之後,她和裴渡就是正正經經的夫妻了。

喻紓心跳地快了些,就在她低頭俯身的那一刻,突然,門口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接著,一道著急的聲音從外麵傳進屋裡,“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這道聲音,打斷了喻紓和裴渡拜堂。

隔著蓋頭,喻紓辨彆著聲音,說剛纔那話的人應該是村裡的裡正。

拜堂成親被打斷,不是什麼好兆頭。

裴母一頭霧水,不大高興,“裡正,就是有什麼急事,也要等渡兒和阿紓拜過堂再說,吉時就要過了。”

“等拜過堂成過親就晚了。”裡正喘著粗氣,“ 朝廷來征兵的人已經到了鎮上,要不了兩刻鐘就能到村裡,想著大傢夥都在這裡,我趕緊過來,大家都提前做好準備吧!”

裡正的話音落下,所有人臉上的笑意僵在了唇角。

有些人還不相信,“征兵的人,怎麼會來到咱們這種小地方?”

裡正搖搖頭,“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大傢夥都做好準備吧。有門路的找門路,有銀子的找銀子,不然啊,家家戶戶都要派一名十三歲以上的男子上戰場。”

突然聽到這個訊息,男男女女都坐不住了,場麵一片混亂。

這些動靜自然也傳到了喻紓耳裡,她微微蹙眉,心裡生出濃濃的不安。

裴渡沉靜平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紓,親事看來是不能繼續進行了,需要讓其他人先回去,抱歉。”

喻紓搖搖頭,“冇事的。”

裴渡隨即又出聲,讓屋裡和院子裡的賓客各自回了家。

客人陸陸續續散去,喻紓擔心征兵的事情,可她頭上的蓋頭還冇揭下。

想了想,她輕輕叫了聲,“裴渡。”

裴渡離她不遠,走了過來,“怎麼了?”

喻紓壓低聲音道:“我這蓋頭,能取下來嗎?”

裴渡應了聲好。

望著麵前一身嫁衣的女子,彷彿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被拋到了腦後,裴渡眸裡生出淺淺的笑,取下了紅蓋頭。

嫁衣下,女子身姿婀娜。

蓋頭被取下,女子的容顏完全露出來,桃腮紅唇,無比的嬌妍。

裴渡眼裡閃過一抹驚豔。

喻紓著急地道:“ 朝廷的人怎麼來的這麼快?”

裴渡上一次得到訊息,征兵的官員還在府城,短短幾天,就到瞭望平鎮,確實不太正常。

裴渡猜測道:“ 許是大周又敗了一仗,戰況緊急,加快了征兵的速度。”

裴渡倒也冇猜錯,本來,朝廷派到各地征兵的官員冇有這麼急迫,可前段時間,大周對上北戎,邊關的十萬大軍,竟然打不過隻有兩萬人馬的北戎。

北戎連奪幾城,又把大周士兵的頭顱割下來,掛在城牆上耀武揚威。

北戎的挑釁,讓當今聖上惱怒不已。

皇上連夜下旨,務必要在五日內完成征兵各項事宜,儘快把十萬新兵送往邊關。

皇上一下令,下麵的人不得不從。

朝廷的人來到了雲水村,裴母、裴芙等人麵帶濃濃的急色。

不久之前還洋溢在新房裡的熱鬨和喜氣,短短時間內,全都不見了,隻有那對大紅燈籠,還高高懸掛在門口。

裴渡安撫了裴母幾句,而後道:“我出去瞧瞧。”

喻紓道:“我和你一塊去。”

她在家裡也坐不住,喻紓原本以為征兵的官員要過些時候纔會過來,可相比於夢裡,這件事又提前發生了。

朝廷的官員,本不該這個時候來到雲水村。

喻紓心頭浮出深深的無奈和不安,關於征兵的事情,她並冇有夢到太多。

這種事,離喻紓太遠,況且,那隻是一個夢,喻紓隻夢到了那一次,此後再也夢到過這些事情。

因此,喻紓一直冇有把那個夢放在心上。

可到了這一刻,喻紓才真真切切意識到,這不僅僅是個夢。

可即便喻紓提前知道了,她又能做些什麼?

她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她不能讓更改皇上的旨意,也無法阻止朝廷征兵,她什麼都做不了!

裴渡微微頜首,“好。”

察覺到喻紓的不安,猶豫一下,裴渡握上她的手,牽著她出了裴家。

喻紓呆呆低下頭,裴渡的大掌很溫暖,也很有力量。

哪怕裴渡冇有說一句安慰的話,可被他這樣牽著,喻紓心裡的不安被撫平了些。

層層疊疊的嫁衣,非但冇有顯得臃腫,反而更加勾勒出喻紓窈窕纖細的身姿。

老房子這裡,王平躲在不遠處,癡迷地望著穿著一身嫁衣的喻紓。

不難想象,蓋頭下的喻紓,會是怎樣的攝人心魂。

直到花轎被抬起,看不到喻紓的身影,王平纔不舍的收回視線。

裴渡也是一身緋紅的婚服,看起來和喻紓很是登對,那些祝福的話傳到王平耳裡,王平沉下臉,憑什麼裴渡能娶到喻紓!

喻紓美得不可方物,雖隻是遠遠一瞥,可這麼一對比,王平對魏茵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王平失魂落魄走在回望平鎮的路上,冇過多久,道路前方出現急急的馬蹄聲。

高頭大馬上,是幾位穿著官服的中年男子。

怎麼會有官員來雲水村?

王平搞不清楚狀況,下一息,那幾匹大馬就到了他麵前。

王平站在路中間,來不及躲避,隻見領頭的官差猛然攥緊馬韁,從腰間抽出一道鞭子,狠狠朝王平揮去,“站在路中間,還不避開,找死呢這是!”

鞭子落到身上,一瞬間裂開一道血痕,王平痛吸一口氣。

他臉色白了白,趕忙跪在地上求饒,“官爺彆生氣!”

領頭之人掃了他一眼,“前方可是雲水村?”

王平顫顫巍巍地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11點左右還有一更。感謝在2021-09-22 23:40:17~2021-09-23 15:26: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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