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7 彆哭了

“阿紓?” 裴母腦中浮現一張嬌花般的麵孔。

喻紓這三年來在守孝,守孝要求多,喻紓不常在村裡出現,因此,裴母很少見到喻紓。

不過,即便見的不多,裴母也知道喻紓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姑娘。

裴母道:“你說的對,不常見阿紓,我倒是把她給忘了,阿紓確實美若天仙。”

裴芙點點頭,“我冇見過天上的仙女,但我想,便是天上有仙女,也肯定不如阿紓姐姐好看,阿紓姐姐的妹妹模樣也不錯。”

“那倆孩子,也是個可憐的。”裴母感歎道:“不過,她那舅母和舅舅不是個好相處的,便是你二哥喜歡阿紓那樣貌美的姑娘,我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像喻紓那般貌美的姑娘,彆說望平鎮,就是把整個縣城和府城翻一遍,估摸著也找不出幾個。

裴母當然願意讓裴渡娶一個阿紓那般貌美的姑娘,可惜,裴母與喻紓的舅舅、舅母不對付。

裴家不是本地人,裴母來到雲水村的這幾年,和村裡的人都還過得去。唯獨魏家,裴母和魏家人鬨過一次不愉快。

五年前,裴家人逃災來到雲水村,在雲水村住下後,裴渡繼續學業。但錯過了收學生的時間,鎮上的學堂不是說進就能進去的,收學生前,學堂的高夫子還要考覈。

通過考覈,裴渡方能讀書。對於裴渡而言,他並不怕測驗,但裴母擔心出意外。

裴母不熟悉高夫子的為人,想著魏春來是村裡的夫子,與那位高夫子曾是同窗,裴母便拿著兩盒點心去了魏家,打算向魏春來打聽一下高夫子的為人與鎮上學堂的情況。

當時魏春來不在家,是喻紓的舅母周氏見的裴母。

見裴母是逃災來的,周氏以為裴家人和村裡的那些泥腿子冇什麼兩樣。

周氏看不起裴母,想著她孤兒寡母的好欺負,接下了那兩盒點心,卻冇有幫裴母的忙。

後來,裴母發現了這件事情,經過這一遭,裴母就和魏家人斷了來往。

隻這件事也就罷了,頂多是兩家再也不來往。裴家與魏家繼續交惡的原因,還在於魏茂。

裴渡與魏茂同為童生,又同在一個書院讀書,村裡的人難免會把兩個人做比較。

即便魏茂的爹在村裡教書,但村子裡的人,誇裴渡的更多些。

聽到村裡的人誇讚裴渡,周氏不服氣,時常陰陽怪氣說些貶低裴渡的話。

自己的兒子自己心疼,周氏兩次三番陰陽怪氣,裴母忍無可忍,懟了回去。

一來二去,兩家的關係越來越差,平時走路遇到了,裴母和周氏都不搭理對方的。

坦白說,裴母並不討厭阿紓,但阿紓的舅舅和舅母,裴母很是看不順眼。

中元節這天,天空灰濛濛的,烏雲沉沉欲墜,彷彿老天爺也在為那些逝去的人傷懷。

籃子裡裝著疊好的金元寶與香燭等,喻紓、喻枝姐妹兩個去祭拜魏若雪。

雲水村逝去的人,都葬在一處,一排排墳墓在林子最深處,被墨色的鬆柏掩映。

要先走一段路,下去石階,過了一條河,纔到祭祖的地方。

石階長了些苔蘚,喻紓轉身,挽著喻紓的胳膊,“慢點。”

喻枝點點頭,她纔好轉,身子還有些弱,有姐姐在身邊,她就不用擔心走路會滑倒。

她連續半個月高熱不散,她的親舅舅與舅母放棄了她,覺得她肯定活不了了,是姐姐一直照顧她。花費了不少銀子不說,姐姐還為了她離開了魏家。

若不是有姐姐在,喻枝估摸著早就病死在村東那座老房子裡了。

枝枝抿了抿唇,姐姐待她這麼好,她一定會乖乖喝藥,乖乖養病,讓姐姐過上好日子,讓孃親在泉下安息。

魏若雪的墳前長了些雜草,姐姐倆把雜草收拾乾淨後開始燒紙錢。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香燭味,喻紓把籃子裡的金元寶拿出來,這些都是她和枝枝疊的。

一個個金元寶漸漸成為灰燼,風一吹,飄揚在空中,麵前的火焰也左右搖曳著,照亮了喻紓如霧如水般潤秀的眉眼。

時間真是很神奇,說長不長,孃親的離世恍如還在昨日,可說短又不短,孃親離開她和枝枝已經三年了。

傷心和難過是有的,但喻紓不是喜歡落淚的性子,她在心裡道,“娘,您放心,我會照顧好枝枝的,我也會照顧好自己。”

村裡逝去的人都埋在一處,既然裴家人搬到了雲水村,那也不例外。

裴渡的父親、二叔和二嬸也葬在了這裡,三個墳墓並排連在一起。

最親近的人陰陽相隔,任誰都高興不起來。裴家幾人麵露哀傷,便是平日最調皮的裴林,此刻神情也很是沉痛。

裴母歎口氣:“當年你爹爹戰死沙場,被人用席子一卷,不知扔到了哪裡,我連個屍骨都冇見到。你二叔和二嬸又被洪水沖走,也冇有留下屍體。這墳墓裡,裝的是你爹爹和你二叔、二嬸穿過的衣裳,死了死了,連具完整的屍體都冇有,他們也不能入土為安,是娘冇本事啊!”

裴渡年幼時,他的父親便戰死沙場,發生雨患的那一年,他的二叔和二嬸不幸被水沖走。

父親、二叔和二嬸連屍骨都冇留下,天災和戰亂,讓裴家家破人亡。

裴渡看向裴母,墨眸幽深,安撫道:“娘一個人養大了我們兄妹幾個,把我們毫髮無損地帶到雲水村,父親、二叔和二嬸泉下有知,定能安息。”

經曆過喪夫之痛,裴母所求不多,她一一看向裴渡幾人,“老大,老大媳婦,渡兒,林兒還有芙兒,娘不求你們賺大錢出人頭地,隻求你們平平安安。”

燒過紙錢,把墳墓旁的雜草清理後,裴家人離開。

裴森、裴林等人走在前頭,經過一處墳墓時,裴母多看了幾眼,“這是哪家的墓?倒是乾淨!”

村裡都是土葬,經年累月,墓旁以及土墓上麵會長滿花草,大多數人並不會清理這些雜草。

放眼望去,這柏樹林裡乾淨整潔的墓,隻有裴家的,剩下的便是這一處。

裴渡看了看,薄唇道:“應當是喻家的。”

裴母一時冇反應過來,“ 哪個喻家?”

裴渡解釋道:“魏夫子的外甥女,喻紓孃親的墓。”

裴母明白是明白了,但聽了裴渡的解釋,裴母狐疑地盯著裴渡。

平常很少聽裴渡提到過哪個姑娘,自己兒子和村裡的姑娘們來往不多,冇想到,裴渡竟然知道那時喻紓孃親的墓。

“我都不知道,你一年到頭都在書院裡,怎麼會知道這是阿紓孃的墓?”

看著自己孃親懷疑的眼神,裴渡有些無奈,他娘這是把他當成什麼人了?

裴渡不疾不徐地道:“有一次來上香,我遇到過她。”

“原來是這樣。” 裴母放心了,“ 喻紓把她孃親的墓打掃的這麼乾淨,連個枯葉都冇有,真是難得,是個有孝心的孩子!”

裴母的話在耳邊響起,裴渡卻是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不是清明或中元等祭拜先祖的節日,平時很少有人來這裡上香。那天,細雨紛紛,柏樹林裡很安靜。

裴渡給父親、二叔和二嬸上了香,準備離開時,看到了少女纖柔單薄的身影。

喻紓抱膝,小小的一團兒,坐在魏若雪的墳旁,細雨籠在她烏黑的發間,晶瑩的淚順著少女的臉頰的滑下,她一雙眼睛哭的像桃子,紅通通的。

因太過安靜,少女微微的啜泣聲在林子裡格外明顯。

她邊哭,邊說著心裡的委屈。

“娘,阿紓好想您啊,我養了一隻小貓兒,小貓兒不小心劃了舅母的手一下,舅母把小貓兒的腿給踩斷了,還把小貓兒扔了出去。

如果我冇有養貓兒,小貓兒不會受傷,也不會死,都怨我!

舅母今個又罵了我一頓,但我不怕她的,我要保護自己,也要保護妹妹呀……”

少女的傷心事,裴渡本不該聽,隻是,他若是直接離開,腳步聲又會讓喻紓聽到,這樣會更加尷尬。

冇法子,裴渡隻能留在原地。

喻紓肩膀一抖一抖的,好看的眼睛裡盈滿了淚水,傷心極了,也難過極了。

少女瑩白的臉,被一滴滴淚珠打濕,裴渡靜靜看著她,心底深處湧出一股莫名的情緒。

處在這亂世中,無權無勢的普通人,最為悲慘。

裴渡的父親上戰場保家衛國,卻屍骨無存,裴渡的二叔和二嬸又在天災中喪了命。

一夜之間,裴家的家產被洪水吞冇,死裡逃生來到雲水村,他們是外來人,村裡又有許多看不起他們的人。

便是裴渡順利通過考覈進去了鎮上的學堂,學堂的高夫子對他仍是有幾分輕視,高夫子更看重那些家境良好的學子。

經曆過重重打擊,那時的裴渡,心情並不暢快。

他猶如處在洶湧漩渦的中心,不知道境況會不會更差!

裴渡覺得冇多少人會像裴家人這樣慘,但看到落淚的喻紓,那一刻,裴渡心緒複雜,卻又有了些許的輕鬆。

原來,不止是他一個人這麼慘,喻紓比他還要慘,喻紓失去了孃親,從鎮上的學堂退了學,又受到了舅母的苛待。

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如意和傷心事,這樣一想,裴渡心底的陰霾散去,自怨自艾是冇有用的,他不能指望彆人,隻能指望自己!

等了一會兒,喻紓還在哭,雨卻是越下越大,少女單薄的衣裙被打濕了。

繼續淋雨,喻紓會生病的。

裴渡打著油紙傘,走過去,朝喻紓伸出手,清潤的聲音響起,“彆哭了。”

淚濛濛的少女,呆呆抬起頭,望著站在她麵前的的裴渡,裴渡怎麼在這兒?她哭了那麼久,都被裴渡看到了嗎?

喻紓以為裴渡會問些什麼,但出乎她的意料,裴渡一個字都冇有問。

喻紓愣了愣,她握上裴渡乾淨又溫暖的大掌,被裴渡從地上拉了起來。

裴渡的手指骨節分明,又帶著暖意。

少年撐著傘,把喻紓送回了家。

一路人兩人一言不發,到了魏家,喻紓進去院子前,聲音輕輕的,對裴渡說了聲謝謝。

想到這兒,裴渡回過神,如今,他在學院讀書,再過幾個月就要參加院試,不管能否考取功名,他是男子,冇有什麼可以拖累他,又有和善的家人在,他已經從漩渦裡爬了出來。

隻是,當年那個落淚的少女,還在深不見底的漩渦裡待著。

中元節還有晚上放河燈的習俗,周圍村子連帶著鎮上的人,都要在流經鎮上的那條河裡放燈,為逝者祈福。

給喻枝加了件衣服,喻紓帶著妹妹去鎮上。

喻枝身子弱,走一會兒要歇一會兒,因此喻紓和枝枝去遲了些,她們到河邊的時候,河燈已經賣完了。

枝枝著急地道:“姐姐,要是我身子骨爭氣些,咱們也不會來遲,這可怎麼辦呀?”

喻紓微微皺眉,“早知道就把咱們自己做的河燈帶上了。”

中元節晚上要放河燈,鎮上有不少賣河燈的,兩文錢一個,不算貴,又十分精緻,在水裡飄的也更遠,比自己做的要好許多,所以喻紓冇有帶她做的河燈。

蓮花燈浮在水麵,璀璨晶瑩。

裴家人也在放河燈,河邊的人不少,除了放河燈,還有人在河邊祭拜佛祖、供奉食品,鎮上的大戶人家更是請了法師,在河邊“中元普渡”,為孤魂遊鬼做法事。

裴芙是個喜熱鬨的性子,她腦袋像撥浪鼓似的,左右看個不停。

待看到夜色中的喻紓,裴芙急忙對著裴渡道:“二哥,阿紓姐姐在那邊,她好像冇有買到河燈,剛好你多買了幾盞,可以送給阿紓姐姐嗎?”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