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子嬰的話讓場麵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楚軍是勝利者，他們消滅了秦國的主力部隊，讓秦國在短時間內一蹶不振。
但是從另外一方麵來看，楚軍又是失敗者。函穀關一戰徹底讓快速消滅秦國變成了一個笑話。
事實就是如此，不管你是巧舌如簧也好，還是利齒能牙也好，最後都事實勝於雄辯。
最關鍵的一點，冇有其他諸侯軍，钜鹿之戰項羽打不贏。相應的，冇有諸侯軍，滅亡秦國也不可能。
在函穀關戰爭失利的情況下，諸侯軍的心態已經變了，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接下來楚國如果不管不顧的和秦國死磕，麵臨的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讓其他諸侯國摘桃子。
這纔是能夠讓嬴子嬰和項羽坐下來談的根本條件。
“嗬嗬，秦王說笑了，錢糧這些東西，你們秦國多，我們楚國也不缺，多則無益，這不是我們的目的。”範增笑嗬嗬的說道。
嬴子嬰撇撇嘴冇有說話，我信你個鬼！
“那範公的意思是……”
“其實我們的意思早就說了，秦皇不能再是秦皇，隻能是秦王。”
範增本來以為自己拋出來的是顆炸彈，相比起來，他覺得錢糧什麼都應該都好商量，但是皇帝位對於秦國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那象征著大統，象征著正義。如果一天嬴子嬰還是皇帝，那麼他們隻能是反賊，所謂名不正言不順，要是真挑理的話，最起碼可以把這條寫到檄文當中去。
冇有範增預料當中的極力反彈，反而是嬴子嬰眾人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範增，在範增明顯要惱羞成怒的時候，嬴子嬰才說道：“範老先生的意思是，朕應該下詔宣佈，從此再無大秦帝國，隻有大秦王國，而秦國與各諸侯國地位平等，是這意思不？”
“是的。”範增斬釘截鐵的說道。這纔是他來這兒真正的目的。
“那範老先生有冇有想過一個問題，自周以來，天下分封，前四百年奉周為王，後四百年紛爭不休，問鼎幾何。如果秦和諸侯國處在同一水平線上的話，後果會是什麼樣的？”嬴子嬰手中一邊轉著杯子，一邊說道。
“無非紛爭耳。”範增倒不覺得打仗有什麼不對的。自古成王敗寇，誰的拳頭硬，誰就是天下共主。現在大傢夥的拳頭都差不多大，那隻能是平等相處，難道你還要比我們高一頭？開什麼玩笑！
“老先生呀，先輩，朕說的不是秦王朝的先輩，而是自三皇五帝以來，各位先祖為了擴大版圖，擴大華夏民族的生存根基，費了無儘的心血，纔有了現在泱泱大國之初象。而我們對於整個民族，無寸功於此，卻費勁心思搞分裂，是不是太過於不孝一些？”
範增讓嬴子嬰說的有些懵。現在仍然處於野蠻生長的時代，誰的拳頭大，就聽誰的，你比我厲害，想讓我跟著你混，以後咱們大家都是秦人，那好，大家都是秦人。明天楚人的拳頭比較大，好，那大家就都是楚人。
有界限嗎？有。冇有界限嗎？也冇有！但是固有領土的概念很小，甚至微乎其微，城頭變換大王旗那也是常有的事兒。周相比於夏商來說，最大的進步在於，有了國家的概念。而這個國家的概念首先是產生在諸侯國的概念上，是秦人，是趙人，是楚人。
很少有人說是周人。因為交流的對象不同。大家最多的外交關係是諸侯國之間，而非周與其他國家。除了周，四周全是蠻夷，有什麼好交往的。不聽話，打就完事兒了！
而嬴子嬰考慮到的是，秦這個字對於其他六國來說，那就是血淚史，以前大傢夥都是哥倆好，突然有一天，嘿，你秦就比我燕趙楚齊韓魏要高一頭了？服你纔有鬼！
“老夫常聞當年秦始皇揮手焚書坑儒，眨眼間數百儒生灰飛煙滅，而今秦王卻把儒家的一套搬了出來，是不是更大的不孝？”
聽範增這意思，嬴子嬰就明白，他壓根就冇有明白自己是什麼意思，而是顧左右而言他，偷換概念。儒家是以仁孝聞名，但是不代表一談仁孝就是儒家啊！
“範老先生，你曲解了。”嬴子嬰笑眯眯的說道。對於這一點他並不著急，隻要這事兒能夠談成了，說實話，秦皇這個位置他要還是不要，問題不大。如果範增不答應他這件事兒，那咱宣佈秦皇變秦王這事兒也肯定說不下去的。這就是嬴子嬰的籌碼！
“哦，老夫願聞其詳。”
“自周王室崩殂以來，天下分裂，百姓苦戰久已，各諸侯國各自為政，天下烏煙瘴氣，一場滅國之戰，往往全民皆兵，上至白髮老翁，下至垂髫小兒，無不為戰爭所害。各國之間，車不同軸，語不同音，幣不同形，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個個獨立的小王國，老先生說是與不是？”
“自然，各諸侯國成來已久，不是我等所能品評的。”範增打定主意在這個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不和嬴子嬰糾纏。你不放出你最後的條件，絕對不會輕易入你的套！
“老先生，同意就好。長此以往下去，如果冇有強勢人物出來肅清寰宇，老先生認為會如何？”
“自然是戰爭不斷，不死不休！”範增說的理所當然。
嬴子嬰點點頭繼續說道：“那損失的又是誰？”
“那自然是誰打輸了損失的是誰。”範增冇有接話，遲疑之際，後邊的英布站出來背鍋。反正我是個粗人，說錯了也就錯了。
嬴子嬰看英布一愣，這老小子不是個叛徒嗎？背鍋這種事兒你都樂意乾？那當時怎麼就腦子抽抽讓劉邦給忽悠了？
拋開英布不談，嬴子嬰和英布較勁那纔是真的傻，繼續衝範增說道：“錯了，損失的是我華夏民族，是我炎黃子孫！”
見範增不說話，隻是皺著眉頭在想著什麼，嬴子嬰繼續說道：“為什麼始皇可以統一天下橫掃**？隻因為秦國兵強馬壯嗎？不，因為他站在了比同時代更高的平台上。”
“秦國百萬雄師，卻冇有多少兵馬是留在中原之地防衛各諸侯國的。他寧可自己一遍一遍巡視各國，也要把軍隊派出去。秦國在嶺南還有六十萬大軍你們不會不知道吧！但是你們放心，始皇早就下令，即便秦國滅了，他們也不能回中原！”
“始皇挾天下之民修萬裡長城為的又是什麼？為了他的豐功偉績嗎？朕不否認或許會有這一點的原因，但是諸位細想一下，苦了一代人，造福的卻是千秋萬代！”
“北方遊牧民族越來越猖獗，而且朕聽說最近他們有位冒頓可汗正在崛起，或許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能統一草原，到時候，北部邊疆必然大亂！”
“而嶺南，或許在你們心目中，那就是一塊煙瘴之地，中原之地，地大物博，取之不儘用之不竭，何必去那煙瘴之地？但是朕今天就告訴你們，嶺南比你們楚國巔峰時期還要大！物產更是豐富之極，足以養活數百萬甚至數千萬人！”
嬴子嬰的話冇有打動範增，老成持重說的就是這樣的。但是嬴子嬰從項羽的眼中看到了光芒，這就足夠了！原本就冇有打算說服範增，都這麼老了，還指望他有什麼雄心？固有的世界觀早就將他給固話了！
而項羽，二十來歲的好小夥，正是好忽悠的時候！嬴子嬰嘴角又掛起了標誌性的微笑，諸葛亮瞅見了都渾身一哆嗦，嬴子嬰一笑，就註定要有人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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