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用去病房嗎?”
鬆田原本隻是隨口問香椎, 要不要一起去喝酒。誰知向來都拒絕這種邀請的下屬這回竟然答應了。
於是鬆田借了千速的機車。香椎此時坐在後麵,姿勢頗有些彆扭地保持著平衡。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不去了。”
鬆田從後視鏡瞥了他一眼,視線又向下滑過自己腿側、那雙緊緊扒在車座上的手。他看著就笑起來:“你可以抓著我腰的。”
“可是天氣好熱, 我……嗚哇!!”
鬆田猛地加速漂移過一個轉角。
香椎手忙腳亂地趕緊摟住, 一邊不滿道:“前輩你這樣超速被逮到萩原小姐會很困擾——”
“哈?那傢夥纔不在意這種事。”
鬆田嘟囔了幾句, 不再說話。夏夜的晚風潮濕悶熱, 他操縱著機車熟練地在各種小路中穿梭, 最後停在一家不怎麼顯眼的酒吧門前。
“平時下班我經常和萩一起到這邊。”他摘下頭盔, 打量著似乎有些拘束的香椎, “你是不是冇來過這種地方?”
“怎麼可能?”
隻是冇以真實身份來過罷了。
香椎看著侍者遞過來的酒品單,眉頭漸漸往一起蹙。見他這樣,鬆田嗤笑一聲, 撐著臉懶洋洋地衝調酒師道:“給我杯冰水就好……咳, 香椎, 那種很容易喝醉哦?”
他好心地提醒選了一款高濃度甜酒的下屬。
“……”香椎看了他兩眼, 小聲道,“前輩不是在這裡嗎?”
“我不會管醉鬼的,”鬆田偏開視線,“如果你敢喝得爛醉如泥,我就把你丟在這兒。”
調酒師很快遞上了兩杯, 同時好奇地問鬆田:“萩原警官和伊達警官今天冇空嗎?第一次見您帶彆的朋友來呢。”
“怎麼了,我是和那兩個傢夥綁一起了嗎?”鬆田聳肩,“這是我的下屬香椎——和萩一樣,是個不喜歡好好穿防護的笨蛋。”
“隻有這一次啊前輩。”香椎嗅了嗅杯中散發的冰涼涼甜滋滋的奶油味,好奇地左右環顧這個看起來生意不錯的酒吧, “前輩經常和萩原前輩說的老地方就是這裡?”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羨慕地感歎:“真好啊。”
“什麼真好?”
“有這樣經常在一起的朋友真好。”香椎搖了搖頭, 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儘——是很討人喜歡的味道。
考慮到他所知的、香椎身邊最接近朋友的角色是什麼貨色, 鬆田沉默了幾秒。
“如果你有空的話,以後也可以一起來。”
香椎正衝調酒師作再來一杯的手勢,聞言愣了一下:“那,我可以理解為前輩承認我是朋友了嗎?”
鬆田從鼻腔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哼笑,仰在沙發椅背上,並不作答,反而岔開話題:“香椎,你想去搜查課嗎?”
“為什麼這麼說?”
“隻是突然想起來,搜查課的鬆本警視向警部問了你和我。我拒絕了……”
看著下屬的表情,他警覺地直起上身:“怎麼?你真的想去?”
他伸手去彈香椎的額頭,十分不滿:“你不是說很喜歡處理班的嗎?”
“啊好痛!”香椎捂著頭躲避,“我不想去啦!但是、但是、”
“但是?”
他縮在椅子上,囁嚅著坦白:“我外婆希望我去的……”
鬆田皺眉:“你還真聽家裡的話!”
他還想再說什麼,考慮到香椎的外婆現在還在住院,把話吞了回去,隨口開玩笑:“不會你那種打扮也是外婆教你的吧?”
香椎嚼著冰塊冇回答,臉上浮出古怪的笑意,就這麼看著他。
“……真的假的?”鬆田一口水差點嗆在嗓子裡。他皺著臉,覺得哪裡不對,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他隻是抽著嘴角:“辛苦你了。真是抱歉。”
“前輩有什麼好道歉的?”香椎挑挑眉,舉著空杯衝調酒師揮了揮,“請再來一杯!”
兩人各坐一邊,場麵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香椎再次開口。
“好吧,前輩說得也有道理。”他搖頭晃腦地豎著手指,“其實,我已經計劃好了!就算離開,我也會想辦法回來的!”
“也不是說一定……”
香椎又飲下半杯新遞過來的酒液,興致變得頗為高昂:“我當然要回來,前輩在哪裡,我就去哪裡——”
鬆田察覺出問題了,手忙腳亂地越過桌麵,阻止他試圖再次續杯的動作。
“你這傢夥、比我想的更容易喝、醉、啊!”
“可是我很清醒哦。”香椎被他按在椅子上,冇有一點反抗,“前輩不希望我跟著您嗎?”
被鬆田的動作帶倒的殘餘酒液傾灑在桌上,百利甜香從桌麵和下屬的語息中彌散開。
他眼神清明,冇有吵鬨,所言的音量甚至很接近耳語:“前輩,您臉紅了。”
屋外突然亮了一瞬,隱隱傳來雷聲。
鬆田一把捂著他的嘴,同時看向周圍。大家都在議論窗外的天氣變化,冇有人在注意他倆,可他還是心虛地剋製不住熱意在自己的麵頰蔓延。
原來喝冰水也會上臉。
鬆田慢慢放鬆了動作。他深吸一口氣,起身穿上外套。
“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去。”
香椎伏在桌上看他,很不樂意地嘟囔:“可是我不想回家。”
“明天還要上班,你要喝一晚上醉醺醺地去警備部嗎?”鬆田結了賬,走過去拍拍他,“起來,一會兒要下雨了。”
香椎冇理他,像睡得很香的貓咪一樣把自己團了團,似乎已經和椅子融為一體。
鬆田戳他的臉:“喂!香椎?香椎柊吾?”
對方冇有一點反應,他不耐煩了,用威脅的語氣低聲道:“你這樣我就把你丟在這裡了,晴歌?”
晴歌伸出爪子啪得在他鼻子上打了一下。
鬆田捂著臉,不可思議地原地呆滯了三秒。他現在可以肯定下屬絕對是喝醉了。
他看了看天色。夏天的雷雨來得很快,酒吧離鬆田自己的家是很近的,但是要到香椎的住處的話……他決定去叫出租車。
已經接近午夜,這裡又有點偏僻,鬆田在門口等了半晌,眼見灰白的雲層越來越低,他焦躁地反覆看手錶。
“前輩?”香椎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他嚇了一跳,回過頭,香椎戴好了頭盔,正坐在機車後座看他。
“不是要回去嗎前輩?”
“……你是故意的吧?”鬆田叼著煙,說話便顯得咬牙切齒,“耍我?嗯?”
香椎不明所以地和他對視。鬆田靠近才發現他把頭盔的繫帶完全扣反了,臉被擠成很滑稽的模樣。他一邊氣呼呼地給香椎重新扣,一邊忍不住在嘴角泄出笑意。
零星的雨滴在此時砸下。鬆田無言地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香椎。
“好吧,你贏了。”他黑著臉,跨上前座,扭開油門。
“——如果你敢吐在我家裡,我就把你從警備部的大樓上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