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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仙60

東方既白,一日晨始。

熱騰騰的炊煙之氣飄得街上到處都是, 有人挑著擔子賣各式燒餅麪點, 也有路邊的小攤推出爐子鍋鏟現場烹製吃食,青石路麵從三三兩兩的人開始逐漸熙熙攘攘, 早起的人們堆滿了這些小吃的街道。

一個極為普通的鋪麵上, 式微獨自坐在角落吃一碗餛飩。

此地離得天義盟總壇極近,府邸中自是要美味珍饈奉美味珍饈, 要市井小食給市井小食,無不如意, 但他還是喜歡直接坐在這種平凡熱鬨的市井之中,究竟吃的是美味還是人情味,就不得而知了。

有時候是餛飩,有時候湯包, 有時候來點小麵, 冇有特彆喜好的,也一直兜兜轉轉換著口味罷了——他的胃口並不大, 或者說在他這個年紀、以他武者的身份, 他的食量比彆人真要少很多了。

街道周圍的小攤販彼此心照不宣, 經常來此地轉悠的食客們也極有默契,也未將大公子喜歡這些平民吃食的風聲傳揚出去。

攤販們隻是在他來的時候, 多加點食料, 多添點澆頭, 然後歡歡喜喜接過他付給的銀錢供在案頭罷了;食客們也隻是衝著他點點頭、笑一笑, 然後同樣收穫一個點頭一個微笑, 便充作一日的幸運。

這日也是如此。

大海碗中濃鬱清透的骨頭湯,綠幽幽的蔥花,輕飄飄的蝦皮,粉嫩的肉餡裹著薄如蟬翼的麪皮,飄著一股誘人的香味。

式微纔剛吃下小半碗,小桌子對麵坐下一個人。

幾乎是在看到有人在這裡坐下的刹那,四麵八方的人都將視線投注過來,死死地釘在這個灰袍的人身上。

式微身邊冇有護衛,在洛河城裡他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愛鑽這種小街巷小鋪子的大多是熟客,要拚桌都默認不會往那個角落走,因此這會兒突遇陌生人,還是徑直坐他對麵的,瞬間周圍一片靜寂,所有人都蓄勢待發、虎視眈眈。

式微卻並未感到有什麼意外,隻是慢吞吞放下了自己的勺子,平靜道:“老闆,再來一份。”

掌勺老頭兒應了一聲,在沸騰的水裡飄下一把餛飩,四麵八方的目光又倏地收回,於是談笑聲、說話聲、呼嚕呼嚕喝湯的聲音,所有的人聲儘數恢複,就好像方纔的警惕與敵意從未存在過。

任非凡靜靜坐在那裡,垂著腦袋,微微佝著腰,並未抬頭看他,隻是一個勁兒地盯著桌子一角。

隨後又盯著放在身前的一海碗清湯餛飩,悶不作聲。

麵貌依然堪稱俊挺,隻是完全枯槁了的頭髮叫他更是自骨子裡就散發著滄桑潦倒,灰色的袍子已經破爛不成形,冇有任何擋風避寒的用途,也隻是堪堪掛在身上。

式微拿起勺子繼續吃,平靜得就像是遇到了最尋常的事。

他吃完的時候,對麵的人仍愣愣地盯著那隻碗,一動未動。

式微再次放下勺子,掏出手絹慢條斯理擦嘴,放了幾枚錢在桌上就站了起來——他並冇有走,隻是立在桌子邊——這一站,任非凡才彷彿被提醒了一樣,幾乎是慌張地拿起勺子,狼吞虎嚥地吃起這碗已經泡脹的餛飩,幾口便將之硬生生塞進了喉嚨,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式微停頓了一下,又掏出另一條手絹遞過去,對方仍然是愣愣的,接過去後並冇有擦拭自己沾到湯汁的的臉頰與頭髮,隻是死死攢著那根素帕子,就彷彿抓著非常重要的東西一般。

式微也不再管,轉身往外走。

任非凡無聲無息地跟上他的腳步。

喧雜的人聲模模糊糊地瀰漫在空中,帶著柴火味道的香氣撲麵而來,早晨的陽光暖融融地映照在這片土地上,平凡又恬靜,式微一邊往前走一邊習慣性催動驚影訣,存在感變得極其微弱,任非凡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安靜得如同一蓬冇有實體的灰霧。

兩人一行,這麼穿過大街,越過小巷,一直往前,行到洛水邊。

位置離得天義盟府邸已經很近,式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此處進行這一次談話,但他還是停下了腳步。

短暫的沉默,似乎不知從何說起。

但到底是開了口——他轉過身,麵對那人如此說道:“我歲已滿二十,也知你被魔帝困了足足十九載。”

“世人皆敬稱你為‘俠’,但你非我之俠,也非……不,不對。”式微停頓了一下,這麼去剖析自己親孃總覺得怪怪的,有種窺秘的不自在,不過他還是將話說完了,“孃親大概從未後悔過曾與你走,她是真覺得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她也不恨你,卻也不再愛你——所以她後來也未有絲毫猶豫便選擇了爹爹……”

“一直不甘的應該隻有我。”

當這樣的話是用一種平靜到幾乎無所波動的語氣吐露出來時,已然真實得難以辯駁:“我憎恨於我的身世——耿耿於懷為什麼是你所生。”

任非凡很安靜地聽著,大概對於這樣情況早已有所預料,身上冇什麼情緒波動,隻是強迫自己注視著這個孩子,看得太過用力,連眼睛都要疼起來。

“所以我會厭棄你的存在,無視你的痛苦,”式微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唇角甚至有淡淡的笑意,像是自嘲,又像隻是本能的譏諷,“我並不會在乎你對魔帝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正如孃親所說,既未恨你,也無所謂恨他——我隻知道他對我很有用,而你無用——所以在他實現完他應有的價值,我會不顧一切阻止你威脅到他……”

式微收了笑,語氣變得有些低沉,速度很慢:“你知道,可你還是來了。”

然後這對陌生的父子彼此注視,有很長的時間相對無言。

任非凡終於開了口,用受損的嘶啞的喉嚨艱難地說了一句:“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不,我要他作惡,你做得到嗎?”式微冷笑。

不知是與鶴鳴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覺沾染上了那種近乎孩童天真的殘忍,還是說作為權位者,對於牽扯到政治與權柄的事物會本能地表現出冷酷。

“我要他奪回盈豐峽、再度君臨魔門,要他殺人放火、禍害武林,你做得到嗎?”

他說得太過於堅決、狠戾,絲毫開玩笑的意思都不存在。

“優柔寡斷,多情多義,你眼裡的是天下,你奉行的是所謂的‘俠義’——你做得到這些麼?!”

他的臉上有種清晰可見的譏諷:“你追著他誓要殺他,有多少是私仇,有多少是民憤?十幾年的囚苦與生彆離深,還是親朋好友、無辜之人被殺之仇重?又或者殺他已經成為一種執念,就如武道之巔般,非去不可,死尤未悔?”

任非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式微慢條斯理說道:“可是,他不將西武林攪得天翻地覆,我如何收攏民心?他不殺死足夠多的高手,我如何入駐西武林?”

任非凡似乎震驚於他的目的,麵上出現清晰可見的動容,艱難地說道:“天下……生……靈……”

式微的臉上有種隱約的譏誚:“莫說什麼生靈塗炭,死的隻會是武者,魔帝不會動百姓,他想要看我們的人道能走到怎樣的地步。”

可混亂所造成的危害又怎會侷限於一處,亂世之苦又豈止想避就能避得開的。

魔帝總不可能毀滅整個武林,武者必然會將一切負累轉嫁給平民百姓……

任非凡用一種悲哀而空洞的眼神直視著他,似乎想要開口,但越是焦急越是難置一言。

“怎麼,改天換地觸到你的底線了?”

任非凡慢慢搖了搖頭。

式微本來以為他要說一些假仁假義的空道理,但是對方從破敗嘶啞的喉嚨裡擠出來的話語,卻叫人難以預料:“很……危……險……”

“你……很……”

被困在暗室中的年月摧殘了他的身體與精神,卻冇有損傷他的智慧與眼界,他逃脫後破而後立,立足的位置比早年還要高,窺到的天地比曾經的還要廣闊,如何看不到這孩子前路的坎坷?

天義盟會成為眾矢之的,同理,他也會成為武林公敵。

“不……”

氣流在喉嚨裡打轉卻吐不出來,任非凡因為過分用力咳嗽起來——式微看到的是一局大展宏圖的棋,他看的卻是一張殺人不見血的蛛網。

式微帶著一種新奇的眼神注視著他,似乎在為這個男人竟然在擔心他安危的事實、而覺得既訝異又可笑:“為什麼不?孃親支援我,爹爹也支援我,整個天義盟都是我的後盾。你有你走的路,我也有我行的道。為什麼你的可行,我的便不可行呢?”

“你知道麼?”他忽然之間收了臉上所有的表情,隻是語氣涼薄,“孃親第一次對我說起你的時候,她隻講了一句話……”

他好像生來就知道如何戳痛他的心臟肺腑,近乎一字一頓:“孃親說,‘當年君心懷天下,可妾隻心懷一人,而今舊日心上人已離妾而去,妾也想看看這天下究竟有何值得傾心’。”

“所以你看,現在我們心有天下,至於你心上是誰與我們何乾?”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耳邊炸響的雷霆霹靂,任非凡幾乎通身都顫抖起來。

“而且,你不是默認了麼?”

式微的語氣中既有尖銳又有低落、既高昂又倦怠,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摻雜在一起,竟融彙出一種挫疼人骨子的苦澀:“你知我要放他走,可你還是來了。你知我必須想辦法留下你,不能讓你乾擾他的行動——可、你、還、是、來、了。”

還是來了。

為什麼來?

任非凡捂著自己的胃,無數遊絲般的事物在順著自己胃壁到處攀爬,滲透細胞,穿越血管,到處瀰漫——很長時間裡他體內的生機實在過分匱乏,每一絲每一縷都要被極其苛刻地被利用,乃至如今也未完全從這種狀態中脫離,於是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異物的存在。

……為什麼不能繼續逃避,為什麼非要來?

式微閉上眼睛長長地籲出口氣,將那滿腔即將沸騰起來的情緒又按捺回去,他冷靜又剋製地說道:“明知道它有問題,為什麼還要吃下去?”

他下了蠱,他吃了蠱,好像是件很簡單的事。

可是式微想不通。

那樣拙劣到極點的手法,他幾乎是心血來潮擺了個明謀,帶著惡意的想對方或許會踩進去,但當他真看到對方如他所料,還是蘊生出了怒火。

他還是想不通。

就像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胸腔中會奔湧如此多複雜難辨的情緒,簡直像是要將這麼多年來所有積蓄的負麵情緒,全都傾注於這個男人身上一般,連他自己都要訝異這不像自己。

任非凡的瞳眸深而痛,比深海之低還要晦暗,可這樣一雙無時無刻不在忍受著痛苦的眼眸,卻越發得清明而堅忍。

彷彿那些話語錘鍊了他的精神,磋磨著他的意識。

他苦笑著,沉默著,手中依然死死抓著式微遞給他的那張帕子。

……

倪虹衣收拾完手頭的事務剛想休息,但閒下來就記掛某個人記得抓心撓肺,自虐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隻能起身跑去找夫人,然而纔剛踏進院門就覺得不太對勁。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往裡走去。

她見到夫人坐在視窗,一隻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探出,被一個人抓在手裡——盟主手裡拿著絲綿的布片,吸取蔻丹花汁,一層一層暈染她的指甲——用掌控氣息都能細緻入微的控製力來染指甲,自是大材小用,但顯然對方正在將此當做一件大事細細著手。

這個場景有微妙的似曾相識啊……

不過她可冇有當時某位旁觀者的淡然持穩,倪虹衣在看清畫麵的同一時間,就煞白了臉,轉瞬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

千葉的視線往窗外投注了一眼,冇見到什麼異樣,但忽然地就笑了起來。

江滄海看了她一眼。

千葉笑眯眯道:“孩子這種東西啊,是最懂看人眼色的。”

她的語氣帶著歎息,又因為情不自禁的上揚,顯示出她連感慨都不能壓下的好心情:“他們本能地就會知道,誰愛著我,誰會為我無條件付出,誰永遠都不會記恨我……”

“特彆是,存在著血緣這種神奇的東西。”

“向陌生人捅刀子很難,但是向親人捅刀子卻很簡單。怨恨陌生人覺得冇有必要,怨恨親人卻很容易。”

千葉自窗台上款款起了身,伸出另一隻已晾乾了丹蔻的手,輕輕放在江滄海的臉上,仰頭望著他,笑靨如花:“畢竟,不用擔心會刺傷到對方,因為不管刺得多痛,依然能從對方身上接收到愛。”

江滄海道:“他將苦兒定為了自我的中心?”

“他隻有這個選擇,除非他想一直瘋下去,”千葉輕笑,“至少妾身永遠都不用擔心他會傷害苦兒了。”

絕穀中的會麵已經預示了千葉隻會叫他更為混亂,他要穩固自我意識,隻能選擇彆人——這個人除了式微,還能有誰?

誰還能叫他完全信任叫他甘願賭上性命?

千葉本來還有所疑慮,所以不敢讓式微出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總會放心些,但事實證明,她所料冇有任何錯誤。

“讓苦兒去吧,他知道該怎麼做,西武林這局棋便先叫他會下著玩玩……寶兒就留在妾身邊,他的資質如此出色,連魔帝都會看著心動,不磋磨一番倒是可惜了——將來若說要繼承夫君之道,冇準還要歸於寶兒。”

“夫人開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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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6

1.[飛仙完結]

2.不要覺得很突兀,這回是真的有番外啊,後續我不詳細寫了,全塞到番外……這一來,總覺得番外纔是正文orz

這個單元因為冇有任務,所以主線確實是不明確的,隻在大小姐如何在掙紮求存中謀到高評級——彆以為她做得很簡單,等到那章式微原劇情放出來,你們就會明白她到底乾了些啥。

3. 網友: s 評論: 《專職加戲的我(快穿)》 打分:2 發表時間:2019-11-15 10:58:00 所評章節:117

小寶兒的資質超級好,鐘靈毓秀。

想到鐘靈毓秀,就想到雙龍的作者,喜歡什麼道心種魔的,寶兒這資質,落到他們手裡是做爐鼎還是做徒弟弟呀。

魔帝的意思就是撐過去就是你的了。

大小姐不放寶兒出去是有道理的,他那招人體質,隨隨便便就會被人傳功,傳秘籍,傳思想。要把底子打牢了纔可以承受更厚重的知識。

俠刀剛好一點,就又要送到大小姐手裡了。

小金是不是可以感受到一個人的精神方麵的穩定性呀。

寶兒這麼快就完成任務了呀。

剛幻想了下寶兒以身補天道,成為天道呢。哈哈。

俠刀這次的錨點是什麼?不會是現在的千葉吧!那多悲劇……

想到將來,苦兒是需要暗衛的吧,他爹喜歡收義子,到他這就收孤兒了。

遇到千葉是苦兒的幸運啊。

作者回覆發表時間:2019-11-15 23:20:11·

父子相殘的命運俠刀躲不過去的,無論是原本的劇情,還是如今的劇情

躺贏很爽的,可惜寶兒不能躺他爹跟他哥,他隻能自己成為大腿

我老覺得我寫著寫著偏大綱,把第二個故事寫平淡了,這樣不行,下個再來過,“逐鹿”的設定保證精彩,光女子稱帝這點我就要玩個大花樣~

現在還是乖乖折騰番外去,重要角色的結局我還要再過一遍,看看有木有要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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