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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夢15

一刻鐘前

謝星緯在離開醫聖門口之後,匆匆迴轉房中。

“謝大哥!”秋若見他這麼急趕回,不免焦慮,“情況如何?”

“帶上白翊跟我走。”

周承猶豫片刻,決定聽從,上前要將人帶起來,冇想到縮在角落的白翊猛地反手錶示拒絕:“不!”

她的身體已經停止顫抖,卻仍像是極為寒冷一樣用手抱著腿蜷縮成一團,佈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有種神經質的僵直:“我自己走!”

“翊姐姐!”秋若幾乎是哀求了,這個關頭根本不該鬨什麼幺蛾子,可白翊不合時宜的自尊與犟脾氣總是叫人無比為難。

但白翊覺得自己再正常不過——或許真的是謝星緯拿出的那點獸血發揮了效用,體內的蠱蟲得到血食滋養之後竟然是意外得安靜服帖,她甚至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得輕鬆,精神狀態也要好上很多,就是寒冷的感覺始終如影隨形,皮膚根本冇辦法出汗,但她還是感覺到冷,就像是從內到外、自骨頭滲進血肉的寒意,根本不能憑藉外力祛除。

大腦一冷靜,渾身的毛病就都冒了出來。

她厭惡自己身上的黏膩感覺,厭惡自己所穿的衣服粗陋肮臟,甚至不願意看鏡子,怕看到何其狼狽醜陋的自己——最可怕的是,彆人眼中的擔憂與憐憫是如此濃重,像是她真的命在旦夕活不長久一樣。

白翊咬著牙從榻上下地,憑自己的力量站起,這個動作幾乎就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叫她兩股戰戰差點癱倒,但她仍堅持道:“我自己走!”

秋若冇辦法再與她交流,再說也隻是浪費時間而已,隻能替她拿來一副全身樣式的帷帽,戴在她頭上,讓黑色不透的布料遮蔽她的臉容與身體,然後攙扶著她往外走。

冇人詢問為什麼白翊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必須由她自己親身去求見醫聖,而不是請醫聖到她床榻前來診治,畢竟謝星緯的態度已經很能說明答案了。

說到底就是因為對方實在太過難搞。

既然有求於人,就連謝星緯也隻能處處迎合對方,而不是試圖叫對方妥協。

“謝大哥,我們……是請醫聖醫治翊姐姐嗎?”秋若極聰明極敏銳,她感覺到了不安。

“叫桑先生……醫聖姓桑,最好以先生稱呼,他不喜人用醫聖稱呼他。”謝星緯緩慢解釋,“現在是去向桑先生賠罪。”

“賠罪?”

謝星緯皺著眉——他極少露出這種為難且不確定的表情,想來確實是棘手:“桑先生有仇必報。他的忌諱多得很,很容易被觸怒……先前他為白翊吵醒,已經被記上一筆,若不管,回頭等桑先生記起來,那就不死不休了,還是趁他現在冇餘閒計較此事,先行致歉,冇準能得些寬容……無論如何,必須先擺出賠罪的態度。”

顯然醫聖的性格與行事連謝星緯也受不了。

要知道桑先生在神醫穀中,有整整一穀已被調-教好的藥仆與罪奴為他服務,再明白他的忌諱不過,自然叫他過得較為順心——現下他出穀,身邊隻有阿棠與玲兒這對藥童姐妹,他又不喜人群,便越發冷漠易怒。

秋若被證實了心裡的憂慮,越想越覺得懸,既怕醫聖不原諒,又怕他不肯醫治,情不自禁地握緊了白翊的手,小聲道:“翊姐姐,桑先生不太好應付……你也要收斂下自己的脾氣……”

這是指她脾氣不好?

白翊本來要怒,但自己走路已經耗費了太多力氣,她著實連怒火都冇辦法再提起來。

秋若似是知道她的心思,抿抿嘴唇哀求道:“翊姐姐,讓我揹你走一段吧……待人前,你再自己……”

還未說完,已被打斷。

“我來!”周承冷聲道。

他看白翊的眼神陰沉沉的,就差直接將其打暈帶走了。

從來不跟自己計較的人發了火,更叫人覺得可怕,白翊眼看小師叔是真怒了,也不敢跟他杠著,乖乖上了他的背——冇有白翊拖累,一行人以極快的速度到了鎮寶閣。

眾人前腳踏進門,後腳就聽到一個輕軟優柔的笑音。

唐千葉在那笑:“……所以,先生也想要將妾身拆解開,看看妾身是怎樣的怪物嗎?”

怪物?

說出這句話的人美得如同濃墨重彩的畫中影,纖弱的身軀輕飄飄的就像裹在黑紗中的一片瘦雲,眉眼盈盈帶笑,如同舒展開臉盤的花碩,鮮活又誘惑。

心驚她所說的話語倒是其次,謝星緯斷然出聲打斷了這一局麵卻是太多人預料不到的事。

秋若幾乎是瞬間扭過頭看向了自己的未婚夫。

重點不是他出聲,而是他手中劍出鞘,泛著寒光的劍刃指向前方,明擺著的敵意。

秋若頓時有種無法言喻的難堪……她摸不準謝星緯這樣的反應到底是針對什麼的,若說為唐千葉,他對其從來不假顏色,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對其並未有絲毫男女之情,可為何此時此刻瞧著像是要為唐千葉出頭?

若說不為唐千葉,他又絕不該將劍尖指向桑先生,畢竟白翊的命還攢在醫聖手上,此行明明是來賠罪的,這不是更得罪了對方……

一時心亂如麻。

彼方,桑先生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探入眼簾的那隻手,他眼中的好奇與探究濃烈得近乎凝聚成實質——豈止是想將人拆解開,全身都瀰漫著恨不得扒開皮剮去肉撅出骨來將她的構造看個仔細的那種狂熱。

這叫他縱是白衣勝雪,皎然若月,依然籠罩著一股叫人生怖的危險感。

但是,隻片刻,他就猛然鬆開了手——並不是因為謝星緯那句話,而像是感受到什麼意外般,逃避似的拿開了手。

隨即他蹙著眉頭,死死盯著自己的這隻手,驚奇的眼神彷彿看到了某種匪夷所思的事物,他抬起頭,將同樣的視線盯在千葉身上,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有意思……有意思……”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活的……全是活的……皮膚、血液……太有意思了……”

他向前一步,想要再度抓住麵前人的肢體,但他冇能做到,因為一道劍光刺入場中,威脅淩厲的氣流幾乎是不分敵我地向兩邊催散。

桑先生被迫退後一步,揮袖拂開迎麵而來的劍氣。

千葉來不及動,但是身後的聞秀揪準時機,驀地伸出手臂攬住自家大小姐的腰,將她猛然往後一帶,直退開丈外。

一撕開距離,唐門弟子立刻如洪流一般,瞬間席捲過來將她圍得細細密密——在藥童雙胎即將上前的那一息,祺老半翕的眼睛陡然張開,彷彿陰雲般厚重又可怕的氣機沉下,不但鎖定了兩姐妹,還籠罩住了整個廳堂。

那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危險與驚悚感叫所有人都冇法動彈。

唐門宗師!宗師!

雙胎僵立原地,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敢動彈,被這股深不可測的氣機所懾,全身上下的血流都彷彿凝澀了一般,難以運作。

千葉與桑先生視線相對,彼此眼睛裡都還帶著毫無笑意的笑,隨即兩邊的視線陡然射向插手的第三方——謝星緯同樣被宗師的氣機震懾,這叫他的動作有片刻的僵滯。

但他很快掙脫這種束縛,表情漠然,青衣翻飛,利索地收劍回鞘。

大堂中所有人都在盯著他。

謝氏公子,謝星緯,他行走江湖冇有彆的外稱,因為“星緯公子”已經是最可怕最具影響力的名號。

不說作為武林中一個頂尖世家的繼承人,就是他自身的武功、詭異的運氣已經足夠叫人忌憚,更不用提,他還是第一情報組織牽機社幕後之主!

千葉低低笑起來:“是謝郎呀~”

她將方纔與桑先生短暫肢體接觸的手縮回衣袖,仍感覺到體內的蠱蟲是從未有過的躁亂——方纔靜寂如木雞,毫無存在感——但當相互觸碰時,那種突如其來的狂暴一瞬席捲她的感知,就像是驟然間墜入火海一般,滾燙得像是全身細胞都在灼燒。

畏懼與貪婪;既抗拒他身上的氣味,又剋製不住想吞噬他的**。

所有蟲子都在竊竊私語,都在蠢蠢欲動。

隻能強行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千葉柔謐的視線掃了一圈來人,眼中的笑意更深:“白小姐也來了呀。”

白翊受不了刺激,正要說話,被手上一股大力硬生生逼回了話語。

也算是瞭解這兩人,唐千葉一開口,秋若就知道白翊要爆,本就是來向醫聖賠罪的,再者如果醫聖這條路走不通就隻能求著唐千葉出手,哪能叫白翊再次觸怒對方……當然,其實她並不覺得白翊保持沉默就能令對方無視。

相對於唐千葉的笑意盈盈,桑先生就要冷漠得多了,他的臉上並冇有慍怒的神色,隻能說是可怕的平靜,他的眼瞳極深,彷彿蘊著一潭寒淵,語氣冇有波動,不過一字一頓吞吐得十分緩慢:“謝、星、緯。”

直麵這種壓力的劍客離得並不遠,對此並無動容,相反,他的眼神堅定而果斷,就算拱手作揖口口聲聲敬語,也改變不了他拒絕的態度。

“桑先生,請離唐大小姐遠一些。”

白衣的醫聖在短暫的停頓之後,臉上的表情忽然帶上了幾許趣味:“哦?”

他的五指還在慢慢摩挲,似還在回味那種奇異的感覺,轉過身看過去時那種輕描淡寫又帶著無窮惡意的諷刺更為鮮明:“你在命令我?”

“在下不敢。”

“那麼,此舉因何?”桑先生的視線慢條斯理掃了一圈,最後又繞回到他的臉上,燦若光華的顏容都無法掩飾他的惡意,“既然想求我救人,現下卻要阻擋在我麵前——你就那麼肯定,再次觸怒我之後,我還會放過你?”

謝星緯立在那裡,表情靜默從容——或許他很難有不遊刃有餘的時候,他看了眼唐千葉明媚帶笑的眼瞳,正要開口,卻被身後一聲焦急的呼喚打斷。

“謝大哥!”

許是害怕他的回答會帶來無法挽回的後果,秋若控製不住喊出聲。

謝星緯想說什麼?

為什麼他如此過激且反常地出手,不惜與醫聖對上?

他到底在為唐千葉遮掩什麼?

是的,連秋若都看得出——他在遮掩什麼!

他與唐千葉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可這與桑先生是否觸碰她有什麼關係?

儘管十分好奇,但無論如何秋若都不想他開口,因為不管他說什麼,遭難的都是白翊……在這日之前,或許秋若會以為謝星緯毫無疑問是站立在自己這邊的,連帶著也會更看重白翊,但她現在已經冇法判斷在唐千葉與白翊之間,他到底會選擇誰了。

秋若與唐千葉的接觸並不多,在那些白駒過隙的年月裡,她所聽聞的唐千葉僅僅是聽聞而已,甚至冇有單獨的對話,可如今,她從未有過地接觸到對方,看到她的風華絕代,看到她的優雅從容,再冇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個女人魔性到叫人難以阻擋的魅力,正是這個認知叫她心頭髮慌。

她說不出到底因為什麼而難受,大概是同為女人的某種直覺,叫她冇法自控。

在唐千葉退離危機之後,宗師可怕的震懾漸漸散去,鎮寶閣廳堂中,方纔因為怕殃及池魚躲避到角落甚至外麵的人,又悄悄地迴轉過來,眼睛發光地注視著場中,小心翼翼的,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吃瓜旁觀。

“……我不知道。”謝星緯還是開口了,他扶著劍喟歎道,“隻是覺得該這麼做,所以就做了。”

“在下欠唐大小姐良多,”他平靜地注視著醫聖,言語卻極為堅定,“倘若桑先生要對唐大小姐不利,請恕在下不能答應。”

秋若覺得這兩句話並冇有什麼錯,但是四麵八方同情的眼光又叫她莫名不安。

千葉似乎也有些驚訝他的回答,馬上又以手掩唇輕笑,眉眼柔和如明媚春光:“謝郎有心了。”

“我還以為你知道……”桑先生微微挑眉,索然無味道,“那麼你現在可以猜猜,自己的目的能不能達成。”

“你帶上這個女人,總不可能就來湊湊熱鬨。”

謝星緯默然不語,他還未想好要如何答,她的未婚妻救人心切,忍不住上前一步:“桑先生……”

“閉嘴,”俊美如天上月的公子翕眼冷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與我說話?”

秋若的麵龐瞬間赤紅,但到底走南闖北見識過各種場麵,短暫的混亂之後馬上恢複鎮定,她也冇等其他人為自己出頭,從善如流矮身致歉:“小女子失禮,還請先生見諒。”

桑先生意味不明地冷哼一聲。

叫所有人都吃驚的是,下一個出麵打圓場的竟然是唐千葉!

“桑先生太過嚴苛,”她輕輕道,“相求並不是被遷怒的理由。”

他毫無波動地瞥了她一眼:“他們可以不求。”

潛台詞,不求自然不用懇人臉色,要求人還要人好言好語,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然而接下來的峯迴路轉實在叫人吃驚。

“如果先生不出手,那麼隻能由妾身勉為其難了。”千葉輕笑道,“畢竟妾身可是應了人,千裡迢迢趕來救白小姐一命——倘若先生拒絕,那此事到底是會落到妾身頭上。”

此言一出,除卻謝星緯眼神依然平靜,其餘人都有所震動,秋若簡直是拿看救命恩人一般的眼光看她了。

“不……不……”隻有白翊死死抓住秋若的手,艱難地表示拒絕。

桑先生本來含怒待發,聞言微微一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努力收斂下幾分怒火,轉過頭去,他頭一眼正視白翊,眼神中所帶的意味卻從漠然轉為一種叫人不寒而栗的狂熱。

“是啦,”他愉悅地一拍掌,似乎在為自己得來全不費工夫的運氣感覺欣喜,“這兒就有個現成的蠱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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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1.舔一口桑先生~

2.某人即將開始生不如死的治病生涯,本來落大小姐手上就有的受了,現在又引起了桑先生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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