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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鎖11

葉擎蒼的警告最先隻有葉家響應,畢竟對方的根基就在江淮,且正在尋找落跑的新娘,緊接著反應過來的就是同樣在追查她的官方與靳元白。

由於葉擎蒼的訊息看著挺危言聳聽,自然有玄門的好事者就此事推演了一番,結果發現籠罩在東城上方的氣確實十分可怖,簡直可以稱是烏雲罩頂,其中還夾雜著不詳的黑紅,天機雖然有被遮蔽之處,但已經足夠叫人膽戰心驚。

在葉擎蒼的記憶裡,東城的災難猝不及防又難以控製,靳家為解決這事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他不知道卓鳴後來去哪裡了,但也清楚他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這個結果馬上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江淮地區,這下連那些端著架子靜觀其變的勢力都不安了,要知道九淵的動盪本來就已經是梗在玄門心頭上的刺,當下負責各處惡靈脈的人隨時都準備著賭命,玄門其餘勢力也皆心照不宣衡量要如何派遣人馬,畢竟這就跟以身體堵槍眼一樣,九死一生的事兒不是有那麼多捨生取義之人願意上的——現在東城又顯露出這樣的災禍苗頭,自然很容易觸動到某些人的神經。

搞明白靳馥玉闖禍的始末之後, 他就明白自己想抓住的先機一開始就不存在。

多拖一分鐘東城的危機就多一分, 現在必須集合所有的力量,迅速找出靳馥玉所在地,否則很有可能發生像他記憶中那般駭人聽聞的慘事。

光看他的外表,你窺探不出他身上任何威脅,他就像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人一樣溫和無害,隻有親身接觸過他,你才能夠感覺到那種近乎扭曲一般的意誌。

那是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他甚至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就想看著靳馥玉闖出滔天災禍,並且藉此引來靳元靈——他不在乎會因此導致怎樣的災禍, 也不介意有多少人會在這個災禍中殞命,或許他很享受在這過程中得到的樂趣也不一定——最恐怖的是,他實則並未參與很多, 甚至隻不過在關鍵時候輕描淡寫推動一步, 罪魁禍首不是他, 助紂為虐也不能算上他,最終他就連因果都無有片分沾身!

與此同時, 他對卓明這個人也產生了極大的懷疑與好奇。

毋庸置疑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他的可怕之處就在於細緻縝密的掌控欲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執著心。

雖然他很清楚, 卓鳴就是想看著事情鬨大, 最好演變成難以控製的災難, 但也不得不遂他的意, 因為這已經不是自己能解決的事!

他做到了嗎?——至少他的目標確實是實現了。

在預料之中的場麵裡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怪不得她要提起興致了:“有意思,葉家還有這麼個人物?”

她原來是真看不起葉家人,雖說對於無關緊要的事物她根本不會放在眼裡,但是個人的喜惡總還是有的,甚至由於她將靳家梳理得整整齊齊井井有條的緣故,對於血脈混亂子嗣摻雜的的葉家上不上眼也是應該的,卻著實冇想到,歹竹也能出顆好筍。

玄門各種手段迭出,尋找靳馥玉的下落。

葉擎蒼很想直接聯絡靳元靈,畢竟記憶中東城的災厄最後還是靠她解除的,若她提前一步趕來,就算禍事還是發生,損失也會減少很多,但他著實冇這個理由竄出去。

發現東城的危機還能把鍋甩給卓鳴,畢竟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要鬨出大事,實在不濟也可以勉強推到自己直覺上,但他要真把未來講得清清楚楚,就是他自找麻煩了——畢竟從玄門的角度來說,什麼都有據可循,他這種從未顯露出數術天分也未學習過這領域的人,突如其來就有了預知之能,“重生”這種事壓根就瞞不過去。

*

千葉接收到靳元白的訊息時,江淮方麵已經如臨大敵,各種鬼怪妖邪在這種地毯式搜查之下都無處藏身。

不過看到事況,千葉確實是驚訝了那麼一下。

千葉看完了靳元白給的信,又簡單回覆了官方的詢問事宜,刷了刷群裡紛紛議論的訊息,因為對這個葉家子有所好奇的緣故還專門瞭解了一下他的情報,半天後露出了些許捉摸不透的笑意,“葉擎蒼嗎?”

她把所有的通訊工具都摔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麼懶得動彈,花娘在她邊上坐下來,一團陰氣中探出兩隻手的模樣,放在她的太陽穴上輕輕揉搓,順勢就接下她的話頭:‘什麼人?’

“一個膽大包天的年輕人,”千葉臉上有笑,懶洋洋道,“這個雷是等閒能碰的嗎?”

在這種資訊發達的社會,玄門怎麼可能冇有內部的聯絡渠道,但也僅限於此了,就像九淵這個群集合了玄門最頂尖的一批人一樣,大大小小的通訊圈不少,所以是真冇有人想到要構建一個類似於論壇的渠道、將玄門上下大小的修者都聚集在一起嗎?

掛任務接任務,出法器收法器,講述經驗詢問難題,這樣的論壇可以溝通絕大部分玄門修者,平衡各地資源,培養更多的後進者,而且科技都如此發達了,玄門也已經與世俗界逐漸相融了,為什麼這種論壇始終冇有出現過?

因為靈氣是有限的啊!

天地間的靈氣已經極為貧瘠,而且還在不斷地缺失中,修行是需要靈氣的!

玄門壓根就不能擴展,融入世俗界是常態,因為神州的條件已經不足以修者生存,最強大的一批身上揹著九淵的重擔,隨時會死,屆時靈氣返歸於天地,也是死得其所,次一級的大多避世不出,隨時都能步上前者後塵,為支撐神州貢獻出自己的一分力,當然他們受到靈氣消散的負麵影響也非常厲害。

玄門的前景是黑暗的、無光的,這條路是一眼就望得到終點的,玄門大多數人都有著極深重的責任感與奉獻心,也未嘗冇有這個因素的影響,既然所謂的求仙問道註定是場空,又從何而來的樂觀呢?

年輕人看不到這一點,所以興致勃勃地想要做這個先導者構建大論壇,他選擇從同齡人的角度入手,倒也是個不錯的方向,一群年輕人再鬨騰也翻不了天,未觸及到實質之前,玄門也不會去過多乾預小輩們的事。

花娘聽完她的講述之後,因為太過瞭解她,所以一陣見血地指出了她的用心:‘你在打這個構架的主意?為了元白?’

千葉是理直氣壯的,靳元白也是年輕人嘛,她知道這個論壇架構的利弊,但也知道葉擎蒼選擇了一個好時機,它多半能建起來——很簡單,九淵之劫在所難免,玄門朝不保夕,自然會放鬆一些桎梏。

年輕一輩如果能派上點用場也是件好事。

從這個角度來看,她首先想著是不是能給靳元白增加點籌碼。

雖說兩人年紀差距也不大,但她要有什麼不測,繼任家主必然就是靳元白,她倆上頭又冇人了,主支就隻剩下兩個,她做姐姐的,又是家主,不但要張羅著給他娶老婆,還得為家族的延續掃清前險。

千葉做事一向有始有終,想想,無論九淵是哪一種覆滅,提前做準備的人總會占得先機。

如果救世成功,靈氣復甦,玄門必定會得到舉足輕重的地位,這個論壇的前景必然一片光明,那麼靳元白與靳家所能得到的利益不可限量。

如果滅世成功,神州陷落,要在末法的廢土上重新建立新的秩序,以千葉在《深海的絕唱》這個世界圖景中得到的經驗,玄門的力量也不可能完全泯滅,一定會有些許殘留,那麼,無法晉升的力量必然抵不過血脈的天賦,靳元白也能輕易獲得主導的權利。

在千葉的認知來看,隻有她選擇的份,她從未擔心有自己失敗的可能。

不知道出於對葉擎蒼的好奇心與對於這個正在構架的論壇的算計,還是說自覺已經到時候了,她開始做離開瀚雲城前往東城的準備。

*

靳馥玉為陰魁所掠。

這不是一種妖邪,而是一種異獸,它習慣在影子與噩夢中寄居,以惡氣與負麵情緒為食,算是少數能在惡靈脈中生存的生命體。

玄門想到了各路妖邪鬼怪,獨獨冇有想到異獸。

天底下應當根本就冇有異獸存在了!

冇有人能想到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下,還有異獸能存活,再者所有的惡靈脈皆由此世最頂尖的修者看守,冇有人比他們更瞭解惡靈脈,如果其中有陰魁這種生物孕育,不可能毫無覺察——所以說,這絕不可能是先天存在,應當是殘留的某種魂魄碎片集合陰影與惡氣的力量,於後天在人世間孕育而生的!

要知道神州的力量不是直接斷代,而是隨著靈氣的消減漸漸消失的,不適合環境的逐漸化為曆史的塵埃,還能在人世間找到載體的,便留有些許傳承——最初的天柱斷裂,叫世界頂端的大能儘數犧牲,那些藉由天地力量而生的大妖與異獸也隨之隕滅,比起人類還能藉由殘存的靈氣修煉,後者受到的威壓更加恐怖。

所以看到陰魁這種生物出現,玄門本能想到的是,天地環境竟然已經惡劣到這種地步嗎?

這種“惡劣”並不是指靈氣減少的糟糕處境,而是指天地間為惡氣充盈滿,物極必反,那些本來已經滅絕的東西又重新出現。

怪不得九淵皆出現大規模動盪,如果神州產生的惡氣已經超過了九淵能吸收的限度,甚至在惡氣中孕生了絕不應該再出現的異獸,這就說明,並不單單是玄門麵臨著災禍,這是整個人類的厄難。

那隻陰魁掠走靳馥玉的原因很明顯,一來她身上散發著足夠陰魁產生食慾的惡氣,二來她血脈中流淌的神火對異獸具有極大的提升效果。

朱雀神因信仰成神,但祂本質上也是異獸的一種。

對於千葉來說,她很想保持純粹人類的本質,但是大概是選擇的世界圖景的關係,她進入任務之後的身份都挺糟糕的,上個世界被人魚血脈困擾,這個世界又是一種遭人覬覦的血脈與隨時會隕滅的處境,“保持本我”這種難度係數比較高的事暫時不去管,反正有木妖兜底她不虛,光是完成任務就夠她吃一壺的了——這種糟糕身份,若非苦心經營,早就不用期待能翻盤了。

再說回來,現實不是戲劇,不會有英雄在關鍵時候出現。

靳馥玉的運氣也著實是差,步步走的全是死路。

前腳有千葉冷眼旁觀不作為,後腳有卓鳴處心積慮做推手,但要說到底,逃婚是她自己選擇的,覓靈玉是她自己摔碎的,卓鳴是她自己挑中的,就連來東城這麼個目的地,也是她自己選的。

隻能說,在“靳元靈”的積威與維護下,彆說玄門,就連靳家人也忘記了自己的存在究竟有多遭人覬覦。

於是本來是個逃婚戲卻活生生演變成了恐怖片。

東城的地氣爆炸產生的動盪叫整個神州幾乎三分之二的地區,都接收到了震感,這種突如其來的災難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畢竟東城一直以來都被人認為,會受到地震與海嘯這種破壞性地質災害的可能行極小,此時發生的一切都如同噩夢一般。

被葉擎蒼動員起來的玄門人士冇能阻止這場災厄的爆發,但卻是在第一時間各用手段,穩固住東城底下的陸地,儘可能地救人。

但接下來震盪的大陸架掀起的海嘯卻難以阻遏。

鎖龍江裡的真龍都因此睜開了雙眼,抬起了龍首望向東麵。

江畔那位一生與神龍相伴的中年婦人,快要心疼死,她當然不能放任這尾虛弱至極的龍動用額外的力量庇佑東邊的土地,於是匆匆安撫完神龍,隻能急忙趕赴東城去看看能不能把這事兒給了結掉。

這尾真龍與曾呼嘯天地統禦四海的異獸龍族還不一樣,這是神州的氣運孕育的龍,生來就是神明,神州大地以龍為圖騰,摹的就是這神龍的模樣,祂雖盤踞在江淮的惡龍脈之中,但神州各地發生的一切都逃不過祂的雙眼,東城這麼大的災難,祂的子民們殞命時發出的痛苦哀嚎自然會觸動到它,使之慼慼不得入眠。

“真是要命!”中年婦人——寧沐清擰著眉頭漂浮在空中,望著遠處可怖的海嘯搖頭,“這已經不是我的能力可以設計的範圍。”

她的力量屬水,空氣中四麵八方的水汽都凝聚起來彙集在她的腳下,托著她飛翔,她手中的紅綢儘可能地捲住浪濤往反方向拖曳,但她能掌控一條大江的流動運行,卻連撼動海洋的一角都顯得為難。

“現在怎麼辦?”連她都無可奈何,玄門隻能束手無策。

傷亡越發慘重……

“等等,靳家家主親至!”

葉擎蒼冇有絲毫疑慮,在覺察到問題嚴重性的瞬間, 立刻求助東城方麵的玄門力量。

雖說現在冇有人覺察到他身上的異樣,但誰知道“重生”這種事被揭破之後,玄門會對此有怎樣的反應!

葉擎蒼從來不會忽視人心的險惡,不管是什麼時候正邪都是摻半,上輩子整個神州都將崩潰之前,照樣還有人搗亂,他還有很多事未做,還有很多心願未了,著實做不到豁出一切。

靳元靈是個護短到喪心病狂的人,她對每一個靳家人的執著都大得叫人難以想象,卓鳴把靳馥玉當成棋子,或許最初確實有無辜的成分在內,頂多算是推波助瀾,卻不能說是罪魁禍首,放在彆處很可能有些爭議,但在靳元靈眼裡,這就足夠她施展報複了——所以後來神州之變集合全玄門的力量時,卓鳴纔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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