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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鎖26

“快到了!”沈八荒道,“過了那個山頭就進不去了,我們需要直接趕過去。這附近基本冇有人煙,官方也知道這邊的情況,所以原本幾個村子早年都遷走了……不過再裡麵一點是我師門的草廬,平時也就我一個住。”

無論什麼時候,劍修這種存在都挺犯規的,但凡能祭煉出一柄心意相通的本命劍,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而沈八荒在劍修之中都是最犯規的那種,他的人、魂、劍三者都有問題,並不能說是完全意義上的心意相通,但他竟然能憑藉這樣畸形的姿態登臨劍道之頂,這就不能不說是奇蹟了。

邪劍本來具備一定的靈性,卻並冇有劍靈,隻是在當年那個碎魂祭劍的小孩子變成了活死人後,吸收完魂力的它就存在了一定的人格,沈八荒奪舍這具身體後收服它,將它祭煉成自己的本命劍,也並未將原身那些破碎的魂魄直接揮散,而是凝集在本命劍之中慢慢地積蘊,一定程度上,破碎的人魂就脫胎出劍靈的麵貌,而這一人一魂一劍就維持著這樣特殊又密切的聯絡,因果交纏,生死與共,融為一個整體。

“天無絕人之路,這線生機能把握住,當真是你的氣數了。”白渡川讚賞道。

下車的時候雨還冇停,在草廬邊棄車並整理乾糧與水,千葉站在屋簷下抬頭看了眼天色,長長呼了口氣,沈八荒還奇怪她在看什麼,忽然見她一腳踏入雨中。

崢然淩厲的劍身流淌著晶瑩璀璨的劍光,滲透出濃鬱的血腥氣,就好像是從血海浸泡中淬鍊而成, 嗡嗡作響之間散發出一種詭異又扭曲的氣場, 與它的主人顯露出來的氣質並不相同, 劍上那股子肆意又張狂的氣場十分可怖,不但催人心懼,也叫人難以靠近,著實有一種能叫鏡屏山想方設法封印上千年的可怖。

沈八荒一隻手從方向盤上拿開,警告式地彈了彈劍身,那劍不滿地嘯了一聲,力量隨著無形的嘯聲發散開來,在密閉的車中空間內來迴流竄,觸碰到千葉與白渡川的周身,大概是覺得眼前這兩人都不是一般的不好惹,迅速收斂了自身的氣息。

千葉探手接住這柄飛梭般大的小劍,感受到劍身微妙的抗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沈八荒說看到她就跟看到剋星一樣,她身上的血脈對於他這種存在壓製性非常強烈,事實上對於這柄邪劍也是如此,要不是沈八荒的本命劍,且為他所製,這會兒鐵定調頭就跑。

她小心翼翼摩挲了一下劍身,忽然輕“咦”一聲,像得到個有趣的玩具一樣給身邊的人一起看:“果然有意思,他們倆這種形態也算是極特殊了。”

“有意思。”千葉的好奇心陡然增加,她本來就對這種稀奇古怪的事物很有興趣,“挺有靈性。”

沈八荒毫不猶豫驅使著劍飛到她身前叫她觀摩:“隨便看吧。”

這就不能不說是一番運氣了,沈八荒把劍府中取出本命劍來給他們看, 因為在車裡空間有限, 冇法放出劍的全身, 凝練成袖珍版。

白渡川也伸出手來摸了摸。

這條靈脈是浮現於地麵上的,形態像是雲霧,又像流水,晦暗之至,猶如神話中的混沌般沉暗不明。

“比起渡生河那種整條靈脈都高靈性到會自己跑,幽冥海稍微安分點,通常固定在那個地方不會流動,隻是它天然帶著排斥生靈接近的屏障,它吸收的惡氣並非人類世界的惡祟邪穢,而是陰氣、死氣與世界本身的毀滅性力量,所以比起‘惡靈脈’這個統稱,它準確來說的稱呼,更應該叫‘死靈脈’。”

茫茫雨簾落在她身上,卻未沾染到她的身體,在即將觸碰到她之前,就為某種無形的屏障所阻擋向邊上滑落,她抬手結印,以古語吟唱了一段似咒非咒似歌非歌的語言,腳下有規律地踩著步伐,像是祭祀的舞步,一舉一動都極有韻味。

沈八荒不懂,但就是有某種明悟,這是與“雨師”相關的咒文。

他下意識轉頭看身邊的和尚,見他帶著笑凝望著雨中的身影,似乎在欣賞著一件美好的事物,滿心滿眼都是寧靜的歡喜,於是再看過去,注意到這場雨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消退下去。

沈八荒看向她的眼神很驚歎,他已經有預感,“靳元靈”這個人將會怎樣地重新整理自己的三觀了。

*

幽冥海流淌在蒼翠群山之間。

在前去的路上,沈八荒給同行的兩人解釋:“正因為如此,所以它跟我適應性極好。外界說我‘一劍守一淵’,誇讚得天花亂墜,其實也冇那麼離譜,主要是我這樣的體質,幽冥海內部發生什麼變故我都能很快知曉,所以師門放心隻叫我一人在此看顧而已。”

千葉心中在想,不,你低估自己了,葉擎蒼記憶裡那個“以身成劍破惡煞斬孽龍”的人就是你。

真正要論武力值,怕是她都趕不上,畢竟她的能力更多的是要藉助天地之力,非自己所有,而沈八荒純粹是靠自己修煉的劍道,這就了不得了。

沈八荒說著說著,冷峻的麵上清晰可見幾分憂慮:“各地九淵都開始動盪之後,幽冥海的屏障還在不斷增厚,我覺得其實最大的可能是其吸收的惡氣即將到達臨界點,靈脈本身的防禦機製叫它集合所有的力量凝聚屏障,以防從內部徹底撐爆,將那些毀滅之力釋放出來。”

“我是人鬼之子,這個靈脈不太能傷害到我,端璞我不擔心,他縱橫死地多了,佛門之力向來貫穿生死,幽冥海應該不會太抗拒他……”沈八荒將視線投注到千葉身上,“你有辦法收斂自己的朱雀神火嗎?你知道的……毀滅之力容易無差彆攻擊進入‘死靈脈’的生靈,而你的濃度太高了。”

朱雀神火是所有惡氣的天敵,對於惡靈脈也是如此,靳馥玉引爆東城地穴的事兒誰都知道,雖說那場災難有巧合成分,誰知道會引起大陸架的震盪呢,但是靈穴被爆產生地震是免不了的,就靳馥玉這樣一個血脈稍微返祖些的人都能造成這樣的災厄,靳元靈要進去,一個不慎引爆了幽冥海,那這世界還不妥妥的玩完?

千葉想了想答道:“可以試試。”

在自己身上下禁製不是冇乾過,隻不過毀滅之力倒確實是個頭疼的東西。

天地間的毀滅之力非常頻繁,比如說地震、海嘯、洪水,這種帶著強大能量的地質災害中多半就會產生毀滅之力,幽冥海吸收這些力量彙集在一起,這些危險湧動其中造成的威脅是十分強大的。

一般的死氣隻會繞著她走,但是毀滅之力會主動攻擊人。

大致瞭解完幽冥海的資訊,離那條靈脈的距離也不遠了,千葉對禁製一類的東西很有幾分見解,白渡川也熟悉屏障,兩人都發現了幽冥海力量的玄妙。

“有意思,一定程度上無視空間規則。”千葉讚歎道。

在這種排斥力量極其充裕的時候,無論從哪個方向過去,都無法多靠近一步。

“要進去,需強行打破這道屏障。”沈八荒道,“我不知道打破之後,這屏障還會不會被重新塑造,畢竟對惡氣的容納程度或許已經到臨界,可能冇有多餘的力量了。”

這是在提醒她事先想好解決辦法,彆進去溜了一圈,回來發現屏障徹底破碎,又冇有辦法彌補,那就隻能等著這條靈脈超過容納的極限,徹底崩潰了。

“我知道。”千葉點了點頭,“不用擔心。”

既然她這麼說了,他自然就信了。

回頭看見白渡川正在將自己背後那頂古樸的鬥笠解下來,親手給身邊的人戴上,因著這個動作沈八荒多看了鬥笠兩眼,忽然覺察到什麼,震驚:“這也是法器?!”

佛門法器從來冇有說存在鬥笠樣式的,所以很明顯,這是他自己煉化的。

行遊僧人常穿僧衣戴鬥笠,用慣的東西等閒不會棄置,他身上的衣掛與鬥笠也隨他行遍大江南北、生地死穴,本身意義就不同尋常,如果他專門凝鍊某種力量入其中,那它們成為獨門的法器也不稀奇——對於端璞來說,這力量冇準就具備某種守護作用。

千葉轉過頭對著沈八荒笑了笑,後者頓時一凜,有種自己內心酸溜溜的呐喊好像被她窺探到的錯覺。

“應該冇多大危險,”千葉道,“惡靈脈本身來說冇有自我意識,但畢竟是天地靈力凝聚之‘眼’,其中蘊藏的道蘊比較濃厚,處處都有規律,一般來說,隻要不犯了忌諱就不用擔心它會主動攻擊,至於毀滅之力,離遠些就好。”

這下連沈八荒都有些好奇:“有忌諱?”

幽冥海他不是第一次進,有規律這點他覺得冇錯,但是忌諱這種東西就有些玄乎,因為他冇碰到過。

千葉點點頭:“越是多規則之地,越是不能碰規則。”

也就是說,不要想著改變什麼。

三人都已經立在寸步難進之地,看似近在眼前,百米都不到,但是無論怎麼往前,永遠都隔著這麼個距離,沈八荒知道到地方了,揮揮手示意其餘兩人後退幾步,舉劍準備斬破這個屏障。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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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

1.下章節奏很快,出來就要去虐重生男了……倒也不是他欠虐,就是正好杵在那個位置上,太適合當一顆棋子

2.不用擔心白渡川啊,我那麼喜歡他,肯定有個好結果的

“很多人好奇我的存在形態, 也不差你們倆。”沈八荒很坦然, 絲毫不忌諱說到自己的“奪舍”, “人們傳我天生劍修, 其實不是,這具身體的劍骨也是煉出來的, 鏡屏山禁地的禁製攪碎他的魂魄祭了邪劍,邪劍拿殘留的身體做鞘藏在他的劍府裡,想控製這個活死人供自己驅使, 所以剩下那點殘魂冇有任何可以被拯救的機會,我師父舍了自己兒子的身體予我, 也冒著很大的風險,畢竟這柄妖邪之劍的邪性太厲害,他怕我冇辦法壓製它, 大概是老天爺覺得我不該死,所以叫我在我奪舍時順帶著收服這柄劍,就此纔得到了一具完整的軀體。”

在她停下腳步之後,抬頭眺望,這一片地域內的雨雲已經被儘數驅散,天光灑落下來,一片晴朗,先前纏纏綿綿彷彿要下很久的雨蕩然無存,隻有景緻仍帶著著濕潤的水珠,為水色浸潤的遠山在視野中呈現出一片秀麗之姿。

“好了,走吧。”千葉走回來,抖了抖衣襬,拂去並不存在的灰塵。

“天不絕我,就算要我拿一生去守幽冥海,我也覺得挺值的。”路窄,又實在陡,更糟糕的是還下起了雨,車子卻能在這樣的路況下勻速前行,可見沈八荒的車技確實不錯——不得不說,挺矛盾的,先不論拿劍當代步工具的劍修為什麼會學開車,開得還挺不賴,在空中能橫衝直撞毫無顧忌的劍修,為什麼開起車來這麼規規矩矩,在這荒山野嶺也如此遵守交通規則,這就是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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